當夜無話,次日上路,輕歌因爲結義姐妹的關係,又追問風流幾次,卻得他含笑了之,只道是通知過琅嬛嶼,找到了人自然會傳來消息。
自此以後,顏山便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任人如何追尋都是枉然,誰會想得到一向喜歡熱鬧的他會孤身去到武當派歷代高人的葬身之地七星‘洞’閉關修煉?風流似乎有些故意隱瞞這件事,一來是怕有人去‘騷’擾顏山閉關,二來出於報復心理,當夜煙霞所說那番絕情的話讓他覺得顏山爲情不值,讓煙霞擔心愧疚算是小小補償。
從唐家堡出來後,風流立即飛鴿傳書通知山莊及時向各大‘門’派下喜帖,婚期就定在六月初五,好讓各派來人均自趕得及時前來,他是下定決心要借這場婚禮立威武林。
經煙霞的事情分神,又有數年未見的親姐姐唐貽陪伴左右,輕歌這幾日心情好轉許多,當風流將雲錦繡衫‘交’給她並告知這是鶴仙人親自贈送的嫁妝時,輕歌驚得合不攏嘴,風流向來對寶物不怎的在行,聽過輕歌解釋才知道這是鶴仙人耿雲仇一生裡收藏的最好也是最重要的一件寶貝,這個情面可就大了。但對於輕歌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癡心等待幾年,終於能夠如願以償地嫁給心愛的人。
江湖好比一鍋深水,鍋底隨時都是沸騰着的,缺的是人去攪和,只要有人從中攪上一攪,那麼這鍋水的沸騰必定會浮現出來。近日江湖上發生兩件大事,一件事是新崛起的堪稱神秘莫測的劍俠山莊莊主突然要高調成親,遍邀江湖中各大小‘門’派,唯獨餘漏武林泰斗馭獸齋;另外一件卻是血案,存在四川境內的青城派和巴蜀劍派總共不下千人,兩派在一夜之間同時被人屠盡,無一人生還,巴蜀雙怪是被人以不知名的手法碎屍成抹,連屍首都找不到,只在山口的巨大石‘門’上發現兩個倒置的“生死”大字,深入凹陷石中,無從探究,青城五老裡的老二朱悟修和老四齊真更是被人肢解‘成’人棍,血液流盡,生生痛死,其手法之殘忍實在是駭人聽聞,多數人甚至連談論的勇氣都沒有。
千年古剎馭獸齋,歷盡風雨劫難,亦難免爲之動容,大雄寶殿裡靜悄悄地,佛‘門’講求清心寡‘欲’,各做完早課就都散去,惟有餘下一個少年,這少年身無兵刃,只穿着一身普通僧衣,也沒有剃度,跪在那裡唸誦一段地藏經,雖不純熟,但卻誠心得很。
陽光照‘射’進來,佛像莊嚴無比,立在其下均自感慨生命渺小。少年心中更加悽苦,想起恩師故去大仇未報,又想起那個令他魂牽的少‘女’卻視他如仇敵,忍不住悲慼兩聲。
空曠的大殿裡傳來腳步聲,少年趕忙收拾好心情,就見走進來一個小沙彌,作揖道:“楊凡師叔,掌‘門’方丈和幾位師祖請你去後山一趟!”
楊凡隨口問道:“知不知道是什麼事?”
小沙彌答道:“回師叔,小僧不知!”
楊凡示意道:“你去回稟掌‘門’方丈,我等會兒就來。”
小沙彌退下,楊凡長嘆一聲,邁步出了大殿,不時便換回原本一身衣物,只是依然沒帶兵刃就匆匆往後山去了。
幾道守護大陣果然是開着的,楊凡小心翼翼地行了進去,這禁地他原是不常來,但自從兩位寂字輩師祖臨老收徒後,平日接送小師叔胡楊的任務就落在他頭上。
每次走進小院,楊凡就覺得這裡與衆不同地寧靜,靜得讓人感覺無所遁形,哪怕是輕微呼吸聲都可能會暴‘露’自己。
楊凡遠遠便聽到掌‘門’九華方丈不緊不慢地聲音道:“如寂空尊者所言,殺害巴蜀二老的兇手理因便是魔教鬼手先生,用的是千絲萬縷生死網,那殺害青城五老的高手肯定就是風逐明施主無疑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又聽連夜道:“掌‘門’師伯,如此說來此事當與劍俠山莊的莊主風流無關吧?”
胡楊道:“這也難說,能同時在江湖上掀起風‘波’,而又將我馭獸齋排除‘門’外,未必就沒有聯繫,神農頂雖說是佛‘門’清靜地,但也不可不防啊!”
九華方丈道:“曾師弟言之有理,這亦是我因何不讓寂空尊者親自陪着雲龍走一遭,風逐明爲妻復仇心切,心魔甚深,心智已‘迷’,此來我寺防範決不可鬆懈!”
楊凡進入小屋,行禮之後,見下首餘一蒲團,便坐了上去。上首兩位老人分別是寂滅、寂空兩位尊者,寂滅尊者年事已高,失了內力便顯氣‘色’不佳。風逐明坐在九華方丈身旁,對面是胡楊和連夜兩人。
風逐明淡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曾師叔和兩位師弟陪我走一趟就是,劍俠山莊辦喜事,想該無妨!”
九華方丈道:“雲龍,你現在身爲盟主,當心如明鏡,不應爲一時得失左右,此趟劍俠山莊不邀司馬家,不邀馭獸齋本是排拒之意,你不當自折身份,更不該有犯險之念,可明瞭?”
連夜道:“是啊,掌‘門’方丈說得極是,我看師兄你也別去了,就由曾師叔、楊凡和我前去探探虛實,我一直懷疑風流就是當日在河南劫壽供、毒殺五百道軍的人,如若證實,朝廷那裡定也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風逐明嘆道:“也只能如此了,三位當小心謹慎纔是。”
九華方丈道:“龜仙人師弟雖是命喪在風逐明手裡,但你們若是撞見他切記避開,不要起衝突,曾師弟雖然繼承寂滅尊者畢生修爲,但火候還相距甚遠,不是那魔頭對手,可明瞭?”
胡楊和連夜趕忙稱是,但見楊凡半晌都沒有反應,也不知他心飛到哪裡去了。
‘春’夏‘交’替之際,萬泉城天氣回暖很快,健壯的年輕人已能穿着淡薄衣裳上街,當然冬夏寒熱對風流來說已經不再是難題。
從代府出來,是莫風谷和福伯親自送出老遠去才相辭,風流回到萬泉城便來探望莫風谷一家人,卻沒能見着莫小環,得知她離家出走,去陝西投奔楊雲飛揚去了。青梅竹馬一場,沒能相見,已是憾事。
風流心情失落,足下步法無度,不覺之間就來到山莊入谷口,大老遠就見那裡站着許多人,這些日子有收到請帖的武林中人陸續來到劍俠山莊,風流起初並不怎麼在意,就準備攀崖往山頂過去,卻見那邊突然打了起來,只有幾個照面,山莊的莊丁因修爲不濟被其中一人打翻在地。
接着就見總護院劉二親自提着鬼頭刀上前迎戰,他修爲原就不弱,這些時候在劍俠山莊千機閣裡面又學到不少,對手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使一把奇狀的槍,但顯然遇上高手,欠缺純熟的槍法還不夠給人看的。
正當少年危機關頭,那一旁觀戰的少‘女’突然右手輕揚,一輪寒光‘射’了出來,直取劉二頭顱。劉二正值得意時,忘了防範旁邊的人,經這偷襲,頓時傻了眼。而那出手偷襲的少‘女’看見劉二不閃不避,那一彎月牙刃足以令他身首異處,少‘女’頓時驚叫出來。
風流笑着搖搖頭,一指罡風彈出,正中月牙刃,將之打落在地。劉二清醒過來,就要拼命,卻見救了他的風流突然現身,連忙拜道:“劉二拜見莊主!”
風流道:“劉總管你先起來!”
又指了指地上的月牙刃,道:“這是什麼?”
那少‘女’沒好氣地道:“月牙刃,用來施展迴風雲袖斬的,有什麼問題?”
“你說你剛纔施展的是迴風雲袖斬?”風流差點沒失聲笑出來。
那少年趕忙收拾鐮刀槍,上前道:“柳師叔,我讓她想別的法子練,她就是不聽,還拿出來丟人現眼!”
少‘女’亦嘲道:“對啊,我是丟人現眼,可不知誰還等着我這丟人現眼的法子來救命呢!”
風流知道他兩個鬥嘴慣了,沒完沒了,原來這兩人正是秦銘的兩個寶貝徒弟雲中鶴和情僧雲凌,便裝作生氣道:“我還沒問你們兩個是怎麼在這裡打起來了?”
情僧雲凌頓時來了委屈,突然就換了副可憐面容道:“柳師叔,你不知道,他們不信我們也就罷了,還說我是小騙子,到處‘亂’冒認是親戚,那你本來就是人家的師叔嘛,所以,所以就打起來了。”
劉二趕忙解釋道:“回莊主,是大夫人讓小的留意別放朝廷的人進來了,我見這小騙,哦,不,應該是小姐穿着朝廷捕快衣服,這才發生誤會,小姐武藝高強,幸好莊主你及時趕到,不然劉二我這條小命今天算是讓‘交’代了。”
情僧雲凌聽了稱讚,心裡別提有多甜,從來都只有她拍人馬屁的,今天倒是受用了一回,忙改口笑道:“誤會,都是誤會,柳師叔是不會怪你們的。”
風流點點頭,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劉二告退不說,風流帶着兩人上山莊,約‘摸’走了半個時辰,累得情僧雲凌氣喘吁吁,不斷嚷道:“柳師叔,你的山莊好大啊,要是能夠住在這裡就好了!”
風流笑道:“再大還能比得過皇宮?”
雲中鶴道:“要我說柳師叔山莊的防禦肯定比得過皇宮!”
“哦,你看得出來?”風流倒有幾分好奇。
雲中鶴嘿嘿一笑,道:“我可不像師妹那樣不學無術!”
情僧雲凌道:“師叔你別信他的,是師傅早就偷偷‘摸’上山莊來過一趟了,這句話肯定是師傅說的。”
雲中鶴道:“既然師傅說過,那師妹你爲何不知?”
風流在前走着,聽兩人又鬥上嘴了,頗感有趣,放在莫小環那裡的心思也開朗不少。待回到山莊,早有人去通報,最先出來的是玄侯,等兩個晚輩見過禮後,風流就讓玄侯將雲中鶴帶去換套衣飾,他是擔心山莊裡的人對朝廷來人有敵意,因此自己也帶了情僧雲凌往‘玉’冰的院子裡去。
每次進到院裡,總是靜悄悄的,‘玉’冰並不喜歡主動去找山莊裡的人玩耍,偶爾出來一趟也是爲了拿點‘藥’材做試驗用途。
“葉小貓,你在幹什麼?”風流一進屋就笑眯眯地問道。
卻得‘玉’冰瞧也沒瞧他一眼,仍然自顧捧着本書閒看,只道:“你難道沒見着我在做什麼?”
風流早已習慣了,便直截了當地道:“辰辰,你就暫住在這裡,她會替你找好房間和衣服。”
情僧雲凌纔要謝過,卻發現風流已到院‘門’外,嚇得直咂舌。
‘玉’冰道:“小丫頭,你叫什麼?”
情僧雲凌見‘玉’冰不過是比自己大了一兩歲而已,卻如此稱呼自己,心裡有些不快,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便道:“我叫情僧雲凌。”
‘玉’冰又問道:“風流是你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