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苗站在冰室外面猶豫不決,而外頭的呼喊聲腳步聲越來越近。
那些人始終是闖進來了,畢竟他們能在人羣之中盯上她,就不會輕易放棄。
退出去是死,往裡去,還是死。
往外,拼搏,還能有一線生機。
往裡,卻是被斷了所有退路。
禾苗左右看看,重重地推了門一下,藉着阻力往上躍起,壁虎一樣地匍匐在假山內壁上。
冰室的門自帶機括,被她這使勁一推,便反彈回來,重重地關上。
不明真相的人,還以爲她是進了冰室,並把門關嚴實了。
禾苗屏住呼吸,靜靜等待。
呼喊捉拿的聲音和腳步聲突然間消失,一切安靜下來,四周死一樣的沉寂。
禾苗在假山壁上一直掛着,得益於自小苦練的武藝,以及軍旅生活的磨鍊,她氣定神閒,絲毫不累不慌不亂。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細碎的腳步聲傳來,一個人在外探頭探腦往裡張望。
紅衣手裡拎着一隻食盒,四處張望之後,快步入內,走到冰室前,卻不立刻入內,而是將手放在門上,猶豫了一下。
禾苗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再看,對方也許已經發行異常。
她悄無聲息地飄落,短刃對着紅衣的要害處刺去。
紅衣未有任何反應,直到被她抓住才驚醒過來,驚慌失措地將食盒打翻在地,張惶道:“你,你,你……”
食盒裡裝了幾樣耐儲存不容易變壞的饅頭餅子醬肉之屬,另還有一罐清水。
只是這些東西全被打翻在地,再用不成了。
禾苗目光一掃,收起短刃,淡淡微笑:“你不排練啦”
紅衣不敢看她,害怕地扭着手道:“管事嬤嬤被叫走了,暫時不排練。”
禾苗突然猛地推了她一下,她猝不及防,叫了一聲,撞上冰室大門,“嘭”地一聲響,滑落在地,便不動了。
禾苗上前查看,發現她的額頭被這一下撞破了,正往外流血,伸手一探脈搏,虛弱無力,是真的被撞暈了。
禾苗尷尬地摸摸鼻子,看起來這紅衣真不會功夫。
禾苗掏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刺入紅衣的穴位,目光不經意地從那道冰室的大門上掠過,隨即,半垂了眼簾。
又是一陣喧囂聲傳來,有人叫道:“在那邊,有人瞧見往那邊去了!”
禾苗現在已經不慌張了,她穩穩當當地坐在紅衣身旁,等她醒來。
過了一會兒,紅衣果然幽幽醒轉,看到一旁的她,嚇得目光一縮,往後讓了讓,害怕地道:“你……”
禾苗無恥地道:“我剛纔腦子發懵,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紅衣不敢和她對視,小聲說:“哦。”
禾苗道:“我要走了。”
紅衣搖頭:“你不能走的,別館已被封鎖,許進不許出。你只要出去就會被亂箭射成篩子。”
禾苗就道:“可是我不喜歡在這冰室裡待着,我小時候曾經落入獵人挖的陷阱裡,很害怕留在這種封閉的環境裡。”
紅衣想了想,輕聲道:“有一個地方,大概可以藏住你,又沒人敢去。”
兩柱香後,二人避開衆人,到了一處精緻的院子裡,是太子所居的正院。
“殿下住在宮中伺奉陛下,平時都不在這裡,他也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東西,要提前通知,纔會有人來打掃衛生,你就暫住這裡吧。”
紅衣輕車熟路地把禾苗領進去,壓低聲音吩咐了幾句,快步離開了。
禾苗打量了四周一通,大喇喇地在紫檀木書案後坐下來,翻看上頭的字帖和書籍。
靖中皇太子寫了一手好字,可惜略有些柔婉,不似圓子那樣峭意十足。
何蓑衣昔年被稱爲酈國第一公子,寫了一手好字,家學淵源,她仔細看了這字之後,微微笑了。
約莫,這件事和她猜測的差不多。
她找到牀鋪,安心睡了一覺。
醒來之後天已經黑透了,紅衣恰好進來,給她帶來了吃食。
禾苗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閒話家常,得知她和那天的粉衣女子都是太子府的歌姬,名兒就以衣服的顏色命名。
禾苗就問:“皇太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紅衣不假思索地道:“太子殿下溫文儒雅,十分善良。”
禾苗嗤笑了一聲:“這是亂世,你可知道溫文儒雅、十分善良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懦弱無能。”
紅衣十分生氣:“你胡說八道什麼?難道要和昭王一樣暴虐殘忍纔好嗎?”
禾苗不過是試探,一觸即收:“那也是。皇長女呢?”
紅衣猶豫了一下才說:“她沒什麼值得說的,乏善可陳。”
禾苗詫異道:“不對吧,我一直聽講皇太女威嚴有度,頗有風範,朝中很多人都傾向於她,便是昭王也頗爲忌憚她,你卻說她乏善可陳?分明就是詆譭!”
紅衣不當回事地笑了笑,眼裡卻閃着亮光。
禾苗確認了她的身份。
深夜,圓子找到了禾苗:“走吧。”
禾苗不肯走:“還有好戲沒看完呢,你不要來了,這樣安排下去……”
圓子聽得目光微閃,重重地抱了她一下,低下頭吻得她喘不過氣來,啞着嗓子道:“你小心。”
第三天,紅衣沒有出現,禾苗餓着肚子一直等到夜裡,纔有人來。
來的是粉衣,她的眼睛哭得紅腫不堪,臉也被打腫了,進門就拿東西給禾苗吃:“封鎖已經撤了,你今夜可以離開。”
禾苗問道:“紅衣呢?她怎麼不來?”
粉衣恨恨地道:“你還敢問她?她被你害慘了!她去給你拿吃食,被昭王府那個叫斧頭的怪物看見,求昭王向太子殿下討要,太子殿下不敢得罪昭王,答應了!都是你害的!”
禾苗愧疚不已:“她人呢?”
粉衣氣呼呼地道:“被關起來了!明天一早送過去!”越看禾苗越生氣,奪過她手裡的饅頭要走:“別吃了,趁早滾吧,喪門星。”
粉衣走遠,禾苗微微一笑,對方也是等不及了,那行,她成全她!
這是一間簡陋的屋子,四處都有人把守,門窗被釘死,裡頭傳出女子悲悲切切的哭聲,一個婦人站在門口高聲道:“真爲了殿下好就安心去,想死也去了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