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遊魂洞中老遊魂

上官柔被那“老遊魂”笑得有點毛骨悚然,皺眉問道:“遊老人家,你爲何這樣冷笑?難道以爲我們對你有甚矇騙嗎?”

“老遊魂”哼了一聲答道:“你們自然不會對我矇騙,但卻被別人騙得好苦!我從你們的話兒之中聽出,你們大概認爲這‘遊魂洞’是橫貫山腹,只要穿越此洞,便可到達山壁另外一面!”

皇甫端問道:“難道不是這樣?”

“老遊魂”哈哈大笑說道:“根本就不是這樣,一來這‘遊魂洞’是個死洞,根本無路可通,二來山壁的另外一面,是片廣闊湖蕩,叫它‘白骨池’,或許可以,卻哪裡來的‘白骨樓’呢?”

皇甫端越聽越覺莫名其妙,向上官柔苦笑說道:“柔妹,對方苦苦佈置,把我們誘入這‘遊魂洞’中,卻是何意?”

上官柔尚未答話,“老遊魂”業已接口問道:“你們到底是被誰騙來?說給我聽好嗎?”

皇甫端因覺出這“老遊魂”對自己無甚惡意,遂不加隱瞞地,把古寺白骨之事,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老遊魂”靜靜聽完,發話問道:“上官老弟,你在古寺之中,發現了幾具白骨?”

皇甫端答道:“七級浮屠,每級四具,加上大殿及東西偏殿,也是每處四具,共是四十具骷髏白骨!”

“老遊魂”呀了一聲說道:“這樣說來,我在這‘遊魂洞’中,業已不見天日地,被幽禁了二十年了!”

上官柔好不驚奇,笑聲問道:“遊老人家,你在這洞中所居留的時日,竟會和那古寺中所陳的白骨之數,有關係嗎?”

“老遊魂”長嘆一聲說道:“怎麼設有關係?一年兩具白骨,四十具白骨,不就是二十年嗎?”

上官柔笑道:“遊老人家,你這種說法,頗爲玄奧,我和我上官兄頗想聽聽這段故事!”

“老遊魂”嘆道:“講給你們聽聽也好,反正今日你們既然不曾遭難,或許就是我們的出難之期!”

上官柔惑然問道:“我們遭難?遊老人家此話怎講,我和上官兄好端端地,會遭什麼難呢?””老遊魂”答道:“那以白骨弄鬼之人,把你們設法騙來,就是想叫你們,在這‘遊魂洞’中慘遭不幸!”

皇甫端一旁聽得接口問道:“請問遊老人家,這‘遊魂洞’中,有刀山?有劍樹?是虎穴?

是龍潭?”

“老遊魂”哈哈笑說道:“有什麼刀山劍樹?說什麼虎穴龍潭?僅僅我這條‘老遊魂’,難道還不能把這‘遊魂洞’中,變作人間地獄?”

上官柔聽得微吃一驚問道:“遊老人家,聽你這樣說法,莫非你愛殺人?”

“老遊魂”哼了一聲說道:“二十年前,我是武林中性暴如火,殺人不眨眼,並功力極高,罕有敵手的曠世魔頭!”

皇甫端早就猜出這自稱“老遊魂”怪老人的來歷不凡,遂把語音放得異常緩和地,微笑說道:“遊老人家,你昔日性情雖暴,但經過二十年幽居磨練,應該爐火純青……”

話猶未了,“老遊魂”便接口說道:“上官老弟,你全猜錯了,二十年黑洞光陰,不但未曾把我磨平棱角,反而使我鬱積了滿腹仇火!”

上官柔笑道:“遊老人家,你雖然被囚多年,滿腹仇火,但只應該去殺那設法囚你的對頭,不應該對任何誤進‘遊魂洞’之人,均亂下毒手!”

“老遊魂”冷笑說道:“我爲什麼不下毒手?我不允許任何人把我被人囚禁之事,傳揚江湖!”

皇甫端笑道:“遊老人家,你既有這種想法,今日爲何又對我們頗爲客氣呢?”

“老遊魂”異常和藹地,哈哈笑道:“這也許就是世俗所謂緣法,我今日一見之下,就覺得你們這對少年人,極爲可愛!”

上官柔笑道:“遊老人家,我們根本看不見你是什麼模樣?你卻能看見我們嗎?”

“老遊魂”應聲笑道:“我因長居黑暗之中,已練成一雙夜眼,能夠在毫無光亮之下,看清任何事物!”

上官柔嬌笑說道:“遊老人家,你說了半天,還沒有告訴我們是被何人害得囚居‘遊魂洞’中,以及那古寺白骨之事!”

“老遊魂”嘆道:“約莫二十年前,我在距離這‘遊魂洞’不遠之處,遇見一人,名叫赫連於政……”

上官柔把皇甫端的手兒,握了一下,嬌笑說道:“上官兄!我猜得如何?果然是他!”

“老遊魂”接着說道:“當時這赫連子政,認出我是一位蓋世魔頭,便跪在我的面前,苦苦哀求,請我傳他一手絕技!

“我對他那副軟骨頭,頗爲討厭,但赫連子政拼命糾纏,定要我給他一點機會,我無奈之下,遂作了一樁允諾!

“我當時所答允給那赫連子政的一點機會,是說他若能把我制倒,我便傳給他一樁絕藝武功!”

上官柔聽得大笑說道:“遊老人家,你這個題目,出得未免太以刁鑽!那赫連子政既然想向你學武功,卻如何能夠把你制倒?”

皇甫端聽到此處.一旁接說道:“柔妹,我的看法,與你不同,我認爲那‘百變魔師’赫連子政。可能真把遊老人家制倒,使遊老人家,在陰溝裡翻了船呢!”

“老遊魂”怪叫一聲說道:“上官老弟,你這一卦,竟算個正着,那赫連子政聽了我所作允諾以後,直是苦笑搖頭,自承決無能力制我!但卻想變個戲法,給我看看,顯示他的專長!

“他從一頂破氈帽中,變出一條長有丈許的黝黑怪蛇!我當時認爲蛇是假物,遂想加以檢查!誰知剛剛走近蛇身,便被那條蛇,噴了我一臉毒氣!”

上官柔笑道:“遊老人家,我從你的口氣之中,聽出你一身武功,簡直到了超凡人聖境界,難道還會怕什麼黑蛇噴毒嗎?”

“老遊魂”苦笑說道:“這就是有備與無備的問題,假若我事先有備,只消功力一聚,便可百毒不侵。但當時一來對赫連子政太以輕視,二來也不知道那條黑蛇,是蠻荒特產的罕世異種,故而竟被蛇毒噴得神智昏迷,不省人事!

“我醒來後,不但發現身在這黑洞之中,並被赫連子政掐斷雙腿腳筋,用‘寒鐵’所制鎖鏈,穿了‘琵琶骨’。

“赫連子政並對我聲稱這‘遊魂洞’中,充滿石油氣息,只消點燃一絲火星,全洞立化火海,引致山崩地裂!故而我既被他穿了‘琵琶骨’,鎖在洞內,根本不必再動什麼圖逃之念!最好乖乖教他武功,他便替我送飲送食,使我能苟延殘喘!”

上官柔問道:“遊老人家,你答應教他武功沒有?””老遊魂”應聲答道:“我當時告訴赫連子政,他縱對我作任何恫嚇,甚至化骨揚灰,都毫無用處!因言出必踐,既已被他制住,卻願尊重諾言,傳授他一種絕世武功!”

上官柔好生敬佩,笑聲問道:“遊老人家,你對那赫連子政,傳授了一種什麼武林絕學?”

“老遊魂”怪笑答道:“我傳授他一種厲害絕倫,但最少也要二十年,纔可練到爐火純青境界的‘白骨陰魂手’!”

上官柔詫聲問道:“練成這種功力,爲什麼要花費這長時間?”

“老遊魂”好似頗爲得意,怪笑說道:“因爲我命赫連子政,周遊天下,找尋子時生,午時死的陳年白骨,尋得以後,在每日子午二時,從掌心凝勁,吸取白骨陰毒,久而久之,功力自成!照我心中推算,他約莫半年左右,可以連尋帶練地使用一具白骨,最少需要吸盡七七四十九具白骨精華,‘白骨陰魂手’的功力方告爐火純青,豈不是必將消磨上一個二十來年光景?”

皇甫端恍然說道:“怪不得老人家聽我看見四十具白骨以後,就知道業已在‘遊魂洞’中,被禁二十年了!”

“老遊魂”怪笑說道:“上官老弟和上官姑娘,你們看來都是聰明人,不妨猜猜我傳授赫連子政這種‘白骨陰魂手’功力之舉,含有什麼特殊用竟?”

皇甫端微一沉吟說道:“依照老人家的性格看來,你傳授赫連於政這‘白骨陰魂手’之舉,決沒有絲毫虛僞,只要他認真苦練,定可練成絕學!”

“老遊魂”哈哈大笑說道:“上官老弟,你真是我的知音!大丈夫貴在光明磊落,言出必踐,故而我對赫連子政傳技之舉,確無分毫虛僞,那‘白骨陰魂手,若能練成火候,也確是足以睥睨武林的曠代絕藝!”

皇甫端點頭笑道:“由此看來,老人家定是要利用一段相當長的時間,不知做何等待?才選擇了那種必須曠日持久,有恆不輟的‘白骨陰魂手’,來傳授赫連子政?”

“老遊魂”縱聲狂笑說道:“上官老弟果然絕頂聰明,但你能猜得出我需要如此持久的綿長歲月,卻是等待何事嗎?”

皇甫端尚未答言,上官柔卻接口嬌笑說道;“這個理由好猜,因爲老人家分明是位性烈如火,不甘屈辱之人,你決不會爲了偷生而在這暗洞之中,多苟活二十來年的苦悶歲月!”

“老遊魂”笑道:“對極!對極!我若是毫無希望,早就自盡而死,誰耐煩在此受這活罪!”

上官柔笑道:“故而我猜老人家因非常人,或許更具有常人所無的神奇能力!你莫非自覺有二十年左右光陰,便能設法祛除掐斷腳筋,及穿透‘琵琶骨’的殘廢重傷,恢復功力,重見天日,再去處置那尚未把‘白骨陰魂手’練到爐火純青境界的赫連子政嗎?”

“老遊魂’聽得發出一陣懾人心魂的哈哈大笑說道:“奇怪!奇怪!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怎麼我的心思,竟被你們這小老弟,小老妹們,半絲不錯地完全猜出?”

皇甫端笑道:“遊老人家,我從你笑聲之中,聽出你真氣內力,極爲充沛,莫非已到脫困之期了嗎?”

“老遊魂”微微一嘆說道:“還早,大概還需要一年左右光陰,我才能把穿鎖‘琵琶骨’的‘寒鐵鎖鏈’弄斷!”

皇甫端心中一動,微笑說道:“一年光陰,變化頗多,在這氣悶黑洞之中,忍受亦自不易!

莫如由我……”

“老遊魂”不等皇甫端話完,便猜出心意地,沉聲喝道:“不行!上官老弟雖是一番好意,但我‘老遊魂’生平從不肯接受外人的點滴之恩,決不要你來幫助!”

上官柔嬌笑說道:“遊老人家,最近江湖之內,能人輩出,尤其是‘岷山雙怪’,發起‘兩代英雄會’,聚集當世武林中上下兩代好手,爭奪‘第一代’及‘第二代’的‘武林至尊’榮銜。‘萬變魔師’赫連子政位列‘乾坤十四煞’,勢必參與此會,萬一因爭名失利死在其他人物手下,豈不要使你泄憤無從,飲恨沒世嗎?”

“老遊魂”哎呀一聲驚叫說道:“上官姑娘這種說法,着實可慮!誰要在我脫困之前,殺死赫連子政,我非把他的全身骨骼,一根一根的生生嚼爛不可!”

上官柔笑道:“大丈夫若不能快意思仇,最是傷心!倘若真有這種事實發生,老人家便把對方整個生吞活剝,也解不了你心中的萬一之恨!”

“老遊魂”被上官柔說中心思,苦笑問道:“上官姑娘,依你之見,我應該怎麼辦呢?”

上官柔嬌笑幾聲說道:“老人家若想泄恨復仇,便只有一條路走,就是讓我上官兄幫助你立即脫困,避免夜長夢多!”

“老遊魂”嘆道:“這件事太以使我爲難,我昔年學藝之初,曾立過誓言,生平決不接受外人幫助……”

話猶未了,上官柔便接上笑道:“遊老人家,你認爲此事爲難,我卻認爲並無難處,讓我來替你出個主意,加以解決好嗎?”

“老遊魂”又驚又喜地,詫聲問道:“上官姑娘,你真有如此妙策嗎?”

上官柔笑道:“老人家只要先和我上官兄,拜個把子,結爲兄弟,然後再由他幫你脫困,豈不是便非求助外人了嗎?”

“老遊魂”聽得高興已極,哈哈怪笑說道:“妙極,妙極,上官姑娘的這個想法真高!但不知上官老弟,願不願意認我這個老哥哥呢?”

皇甫端也想不到上官柔會出這麼一個花樣?倉卒之間.只好笑聲說道:“哪有不願之理,只不過上官悲太以高攀……”

“老遊魂”不等皇甫端往下再說,便自狂笑叫道:“上官老弟,我不許你再說什麼‘高攀’之語,要知道你和一個殘廢了二十年的‘老遊魂’結拜弟兄,決不會有何好處及沾了什麼光彩!”

皇甫端萬般無奈,接口笑道:“老哥哥既然這等說法,小弟只好從命!”

話完,便走向“老遊魂”身前,並笑聲說道:“遊大哥,你先讓我摸摸那根‘寒鐵鎖鏈’!”

“老遊魂”怪笑問道:“上官老弟,你要摸這‘寒鐵鎖鏈’則甚?”

這時,皇甫端業已手觸“老遊魂”的肩頭,固然摸着那根僅比人指略粗的‘寒鐵鎖鏈’,但也摸着“老遊魂-身上那副幾乎根本無肉的皮包骨頭!

他看不見“老遊魂”,“老遊魂”卻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咦”了一聲問道:“上官老弟,你爲何面有悲容?是以爲這根‘寒鐵鎖鏈’,弄不斷嗎?”

皇甫端是性情中人,他推人及己,暗想被囚二十年的悽情苦況,不禁話音悲咽地,長嘆一聲說道:“遊大哥,小弟不是怕鎖鏈無法弄斷,是覺……覺……覺得你太……太消瘦了!”

“老遊魂”聽完皇甫端所說,沉然有頃,忽然發出一陣哈哈狂笑!

皇甫端聽得出“老遊魂”在這笑聲之中,情緒頗爲複雜,既蘊有喜悅,也蘊有感激,更蘊有莫大傷心!

他不敢阻撓對方的感情發泄,靜等“老遊魂”的狂笑收歇以後,方低聲問道:“遊大哥,你……”

“老遊魂”不等皇甫端發問,便又大笑說道:“上官老弟,多謝你爲我關懷,但請你想想,二十年來,你這老哥哥,身負重傷,被囚黑洞,僅賴赫連子政隔些時替我送些乾糧食水,維持生命,我怎會不皮包骨頭,人瘦如鶴?”

皇甫端聽得不禁心中一酸,悽然垂淚!

“老遊魂”長嘆一聲說道:“上官老弟,你這兩滴發自真情的英雄珠淚,不是滴在衣襟之上,簡直是滴在我的心胸深處,宛如楊枝甘露一般,使我好生感激!好生受用!但老弟不必爲我傷感,只要我一旦脫圍,把美酒肥肉,痛痛快快地,飲上幾壇,吃上幾頓,便立可還你一位生龍活虎的遊大哥了!”

皇甫端聽得又是傷感,又是好笑地,向上官柔叫道:“柔妹,我們真是糊塗,你趕快把身邊的酒葫蘆及糧包,交給遊大哥,讓他先吃喝一頓,然後再設法弄斷那根‘寒鐵鎖鏈’!”

“老遊魂”聞言大喜叫道:“你們身邊,帶有酒嗎?趕快讓我解解二十年的老饞癮吧!

但不知我腹中那些酒蟲兒,是不是業已餓死?”

上官柔忍俊不禁地,便把酒葫蘆及臘肉乾糧等物,一齊遞過!

“老遊魂”連飲帶吃,口中‘喝喝’連聲,直等把一葫蘆美酒,完全喝完,方自大笑說道:“痛快,痛快,這一頓酒兒,把我喝得對寂寞人生,又起了莫大興趣!”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沉思片刻以後,忽向皇甫端笑道:“上官老弟,你打算怎樣幫助我弄斷這根,寒鐵鎖鏈’?”

皇甫端笑道:”小弟身邊,有柄鋒利寶劍……”

“老遊魂”不等皇甫端話完,便自接上說道:“不行,這鎖鏈是‘寒鐵’所鑄,刀劍之屬,怎能將其斫斷?”

皇甫端笑道:“除了寶刀鋒芒以外,再加上內家‘金剛功力’,我覺得似可一試!”

“老遊魂”失笑說道:“聰明一世,懵懂一時之語,果然不差!我想不到像上官老弟這等聰明人物,也會說出糊塗話來?”

皇甫端聽得愕然問道:“遊大哥,小弟糊塗之處何在?”

“老遊魂”怪笑道:“持寶刃,凝真力,猛劈‘寒鐵鎖鏈’,縱將鎖鏈劈斷,也必濺出不少火花!我先已鄭重說明,這‘遊魂洞’內,充滿見火即燃的石油氣息,老弟不消三劍,全洞便成火海,跟着便地裂山崩,豈非把我們三人,均一齊活埋其內?”

皇甫端靜聽完,不禁愧恧萬分,赧然說道:“遊大哥,小弟愚魯,尚請大哥指教怎樣纔可幫你弄斷這束身鐵鏈?”

“老遊魂”笑道:“上官老弟只要幫我提前完全恢復功力,我便能自行震斷鐵鏈!”

皇甫端揚眉問道:“遊大哥,你莫非要小弟‘隔體傳功’……”

“老遊魂”哈哈笑道:“不是,不是,不是要你‘隔體傳功,,但不知上官老弟能不能閉目認穴?”

皇甫端略一尋思,點頭笑道:“倘若只點三十六處大穴,小弟或可勉爲其難。”

“老遊魂”異常高興,哈哈大笑道:“上官老弟可以點我三十六處大穴,業已足夠,便請你立即下手”

皇甫端聞言,又復摸摸“老遊魂”的身軀,確定了對方位置,遂施展出內家極上乘的“閉目認穴”神功,駢指如風地,點遍他三十六處大穴!

“老遊魂”咬牙不語,默然忍受,直等皇甫端點遍穴道.收手以後,方似如釋重負地,透出一口長氣!

皇甫端惶然問道:“遊大哥,你怎麼了?”

“老遊魂”笑道:“上官老弟的‘閉目認穴’手法,居然絲毫不差,真是難得!

你可能尚不知道我此舉冒有極大危險,只要你一指點錯,我真氣立岔,便將抱憾終身,永遠成爲殘廢!”

皇甫端想不到竟有這般嚴重?不禁暗自出了一身冷汗!

上官柔嬌笑問道:“遊大哥,你大概由於我上官兄所助,周身氣血,不再有絲毫凝滯,業已完全復原!但不知還有多久,纔可震斷那條‘寒鐵鎖鏈’?”

“老遊魂”大笑說道:“容易,容易,區區‘寒鐵鎖鏈’,只消我一舉手間,便可立碎!”

上官柔笑道:“既然如此,請大哥便請趕緊施爲,脫出‘遊魂洞,,讓我們看看你究竟是什麼模樣?”

“老遊魂”怪笑說道:“不行,你們先走,我暫時還不願章和你們見面!”

皇甫端聽得愕然問道:“遊大哥,你爲何不願意與我們相見?”

“老遊魂”笑答道:“這道理極爲簡單,我如今這副皮包骨頭形相,定然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怎好意思和你們相見?必須等我吃上幾天飽飯,喝上幾頓好酒,長得有點人樣以後,再和你們這聰明絕世的小老弟,小老妹們見面!”

皇甫端一陣愕然後想再發話,“老遊魂”又復說道:“何況關於我這脫險秘密,暫時還不能讓那‘百變魔師’赫連子政知曉!否則他定必心驚膽碎地,覓地深藏,卻叫我海角天崖,如何尋找?”

皇甫端想了一想說道:“赫連子政經常爲遊大哥送飲食等物來此,故而有關遊大哥脫險之事,恐怕瞞不住呢!”

“老遊魂”笑道:“我要把這‘遊魂洞’弄垮,作成你們誤用火摺,點燃石油氣息,以致山崩地裂.三人同被活埋模樣,那赫連子政豈非便毫無顧忌了嗎?”

皇甫端笑道:“遊大哥此計雖妙,但日後我們卻是怎樣相逢?”

“老遊魂”怪笑道:“你們找我雖難,我找你們容易,只要你們對我說明白從何處來?往何處去?便不愁無法相見!”

皇甫端聽他這樣說法,但把自己與上官柔,從“括蒼山”來,欲往“岷山”赴約等事,講了一遍。

“老遊魂”聽了他們兩人曾合力震毀古塔,遂“哦”了一聲,狂笑說道:“原來上官老弟所練的內家重掌,業已被人廢去,怪不得我總覺得從你能‘閉目認穴’的一舉看來,你應該具有能弄斷那‘寒鐵鎖鏈’的功力的呢!-說到此處,伸出一隻枯瘦如柴的手來,抓住皇甫端,替他一面診斷脈息,一面怪笑說道:“上官老弟,讓我診斷你有關‘內家重掌’功力,究竟廢到了什麼地步?”

皇甫端苦笑說道:“我自己知道,大概此生已無法重練!”

“老遊魂-怪笑說道:“上官老弟,你千萬不要自暴自棄,我已經診出當初廢你功力之人留了有餘地步,未全下絕情!故而你所練內家重掌,短日內便可恢復,但卻難免要半身癱軟地生上三天大病而已!”

皇甫端聽得將信將疑,並覺有一股奇熱無比氣流,在自己的腕脈之間,刺了一下!

他愕然叫道:“遊大哥……”

三字纔出,“老遊魂”便呵呵笑道:“小老弟,小老妹們,你們應該走了,不論有甚話兒,且等我們日後相逢再說!”

皇甫端知道對“老遊魂”這等性格怪異之人,不宜違拗,遂向上官柔笑道:“柔妹,遊大哥既然這等說法,我們便遵命告別……”

上官柔不等皇甫端話完,便自嬌笑說道:“上官兄不要急,我還有點東西,要送給遊老哥呢!’說完,便從懷中取出一些東西,向“老遊魂”遞去。

老遊魂接在手內,知道是三粒明珠一錠黃金,及一些碎銀兩,遂不禁訝聲問道:“小老妹,你給我這些東西則甚?莫非把你遊大哥,當做要飯的嗎?”

上官柔嬌笑說道:“遊大哥,你在這‘遊魂洞’內,被囚二十年,衣服必已破爛不堪!何況一旦脫困定要大吃大喝,解解饞癮!吃飯要飯錢,住店要店錢,就連洗個澡兒,理個髮兒,買雙鞋兒,換件衣兒,也都非錢不可!故而小妹才替你準備了些碎金銀,免得遊大哥好容易纔再人江湖之下,便立即要去偷人家,搶人家呢!”

“老遊魂”哈哈笑說道:“對!對!畢竟還是女兒家來得細心,但小老妹大概還不知道你遊大哥是個富可敵國的窮光蛋呢!”

皇甫端正覺“老遊魂”這“富可敵國的窮光蛋”一語,頗爲有趣之際,上官柔又復嬌笑說道:“遊大哥,我不管你是大富翁也好,是窮光蛋也好,反正家財萬貫之人,也難免有一時不便,你總不會把敵國金銀,帶到‘遊魂洞’內!”

“老遊魂”聽得又是一陣呵呵大笑,並再度催促皇甫端與上官柔趕緊離去。

皇甫端無奈之下,只好與上官柔向“老遊魂”作別,退出“遊魂洞”,但上官柔卻在馳出數十丈後,拉住皇甫端,含笑說道:“上官兄,我們且藏在這株大樹以後,看看那位遊大哥,究竟是怎麼樣的一位人物?”

皇甫端方一點頭,目光掃處,一條人影,已從“遊魂洞”中,電掣飛馳而出!

這人影的動作太快,快得今日力極強的皇甫端,上官柔二人,均無法看清他是什麼形相。

他們剛剛瞥見人影自“遊魂洞”中閃出,但一展眼間,便已到了十丈以外!

跟着便聽得“轟”的一聲巨響!

這巨響的響聲發悶,顯然是發自“遊魂洞”!

皇甫端陡覺足下一震,不禁伸手挽住上官柔的纖腰,失聲叫道:“柔妹小心,恐怕有山崩之……”

他所說“山崩之變”的一個“變”字,尚未出口,藏存“遊魂洞”

的那片山壁,已告崩頹折墜了好大一片!

塵灰、石雨、火光,加上了震天巨響,交織成一幅足使人膽懾魂飛的立體恐怖畫面!

皇甫端與上官柔,雖然距離較遠,但因恐有繼續劇變,仍自不敢妄動,靜攝心神,注視一切!

尚幸崩山範圍不大,未曾蔓延開來,但那“遊魂洞”中的濃煙火光,卻還在不斷噴起!”

皇甫端回頭看時,就這心神微分的一剎那間,“老遊魂”的身影,早巳杳如黃鶴,不知去向!

他與上官柔不必多留,遂離開這片曾有奇遇之處,再往前行,約莫走了裡許,便聽得身後“轟隆隆”地,連生巨響,足下也又感覺有些山搖地動!

上官柔駭然止步,向皇甫端問道:“上官兄你聽,這又是什麼聲音?”

皇甫端笑道:“這是因爲‘遊魂洞’下,含蘊有極易燃燒的大量石油,一旦起火,便告無法遏止!火勢越大,漸漸燒酥山石,遂起了連續山崩跡象!”

上官柔聽到此處,目光微注皇甫端,驀地失聲叫道:“上官兄,你怎麼了?你的臉色,爲何如此難看?”

皇甫端伸手摸摸面頰,微笑答道:“我不知怎的?老是覺得心中有些怔忡!”

上官柔想起“老遊魂”臨別之語,遂向皇甫端皺眉問道:“上官兄,你記不記得遊大哥脫難之前,曾說過你在不久以後,會生上一場大病!”

皇甫端點頭笑道:“遊大哥確實說過此話,他並還說過我大病之後,便可恢復已被廢毀的內家重掌呢!“語音方了,劍眉忽又雙蹙,似乎頗感痛苦地“咦”了一聲,手撫胸前說道:“奇怪,我怎麼感覺臟腑之間,燒得厲害?”

上官柔見他神情不對,遂好生關切地苦笑說道:“上官兄,我們還是找個農家,或是樵夫獵戶所居之處,休息一日,否則你似乎有點支持不住了呢!”

皇甫端點了點頭,舉目一看,伸手指着西方山腳說道:“柔妹,那山腳有炊煙升起,必是人家,我們且去借宿……”

一言未畢,皇甫端忽然一個踉蹌,幾乎暈倒。

上官柔大驚失色,趕緊喂他服食兩粒丹藥,便把皇甫端半扶半抱地,向那炊煙起處趕去!

趕到地頭,果然是個牛姓獵戶人家,上官柔便說明因至友急病,要想借住幾日,以資調治!

那牛姓獵戶,慷慨異常,不但點頭應允,並立即命家人騰讓鋪位,又整治了新獵得的四隻山雞,一隻竹雞,對上官柔殷勤款待。

上官柔哪裡有心飲食?只是秀眉深蹙地,向皇甫端低聲問道:“上官兄,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

皇甫端見她滿面愁急神色,不禁好生感動,向上官柔安慰說道:“柔妹放心,我此時只覺全身穴道,酸脹異常,四肢疲乏無力,並沒有什麼其他嚴重病象!”

上官柔聽得愕然說道:“上官兄,照你這種說法,你像是久戰脫力,或受了內傷情況,不像是生了什麼病呢!”

皇甫端驀然想起“老遊魂”在“遊魂洞”中替自己診斷之際,曾有一絲奇異熱力,猛刺自己“腕脈”要穴之事,遂“呀”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

上官柔急急問道:“你明白什麼?快對我說!”

皇甫端苦笑說道:“可能是遊大哥……”

遂把“遊魂洞”內,有一股奇異熱力,猛向自己“腕脈穴”中刺入之事,詳細對上官柔說出。

上官柔靜靜聽完,搖頭冷笑道:“上官兄,你不要再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我看那‘老遊魂’,未必是什麼好東西……”

話猶未了,那牛姓獵戶,忽在室外低叫上官姑娘。

上官柔不知何事,出室詢問,卻見那牛姓獵戶,持着一封書信,遞向自己。

她弄不懂怎會有人知道自己行蹤.遂接過書信,拆開一看,信上畫有一副“穴道圖”,並附有解說,末後則赫然署着“老遊魂”

三個大字!

上官柔又驚又愧,細看“穴道圖”上解說,方知“老遊魂”要自己按圖施爲,逐日替皇甫端推摩經脈穴道,約三日後,便可使他痊癒,恢復內家重掌,並增強不少掌上威力!

“老遊魂”並命上官柔儘量把此事保密,不要使皇甫端知曉,以便他與強敵對陣時,突然發現自己功力恢復.會獲得一種價值極高的意外驚喜!

上官柔看完以後,不禁臉上微覺發燒,心中好不慚愧!

自己適才還在懷疑“老遊魂”恩將仇報,暗中弄鬼,誰知他居然如此情深,設想得周到已極!

尤其,是自己來借宿於此之事,竟也落在“老遊魂”的眼中,可見得這位武林奇客,委實神通廣大!

上官柔正自呆想,皇甫端已在房中連叫“柔妹”!

上官柔趕緊揣起那封繪有“穴道圖”的書信,走進室中,向皇甫端蹙眉笑道:“上官兄,我剛剛走開一下,你怎麼便着急了呢?”

皇甫端俊臉微紅,赧然說道:“我是不知道外廂發生了什麼事兒?纔想向柔妹,問上一問。”

上官柔“哦”了一聲,嬌笑說道:“上官兄,請放心,適才只是主人對你關心,囑咐我爲你推拿按摩,並煮些薑湯……”

皇甫端接口說道:“我又不是受了風寒,何必煮甚薑湯?四肢百穴之間,酸脹異常,倒真需要柔妹幫我推拿一下!”

上官柔因已把“穴道圖”約略記下,遂點了點頭,嫣然一笑,微凝功力,替皇甫端着手推拿!

皇甫端本來全身脹痛酸疲,但經上官柔這一推拿之下,竟覺得着手之處,舒泰無比!

既然舒泰,倦意遂來,哪消片刻光陰,皇甫端便倚在上官柔香懷之中,人了沉沉夢境!

上官柔雖見皇甫端業已睡熟,卻仍遵照“老遊魂”所繪“穴道圖”的指示,繼續替他周身按摩推拿,活動氣血!

但按摩到了頸部之際,上官柔不禁大吃一驚!

因爲她發現了皇甫端居然戴着一副製作極爲精巧的人皮面具!

上官柔全身一顫,淚光在眼中亂轉,幾乎要奪眶而出。

她傷心之故,是因爲自己把整副心神,對待這位上官兄,誰知他居然還有所隱瞞,不曾對自己顯示本來面目!

但上官柔這種傷心,不過是一剎那間,換句話說,也就是旋起旋止!

她曬然一笑,揚眉自語說道:“我怎麼只會責人,不會責己?他雖然不曾對我顯示本來面目,我又何曾對他吐露了真實姓名?”

上官柔想到此處,眉頭一層,便即伸手欲替皇甫端,把所戴面具解下,看看他本來面目,到底是何模樣?

手方及頸,卻又搖了搖頭,廢然自語說道:“何必呢?在他未曾自願開誠相見之前,我縱偷看了他的本來面目,又復有何趣味?”

上官柔心中雖然感觸萬端,但手中卻未停止活動,仍替皇甫端仔仔細細地,全身推拿殆遍!

推拿完畢,皇甫端業已神怡氣穩,睡得極爲沉酣,上官柔遂把他身軀輕輕放平,用被蓋好,然後獨自走出門外,在附近山林之間,徘徊遣悶!

她雙眉緊蹙心緒如潮!

上官柔最主要的煩憂,是對一件事兒無法決斷!

她在考慮應否先把自己的真實姓名,向上官悲透露?

若是透露,自己身有難言之隱;若不透露,則自己先欺騙了上官悲,又怎能責怪他不對自己示以本來面目!

上官柔思前想後,柔腸百結,仍復無法決斷,她不禁自怨自艾,頓足嘆息,悔恨爲何會對上官悲一見鍾情?

不僅在“天目山”中一見鍾情,在“括蒼山’中,並不惜犧牲,行使了一條苦肉之計!

自己因看出上官悲是位至誠君子,才故意拔劍刺大腿近股之處,僞稱被“七絕玉龍”皇甫端輕薄所傷,使上官悲爲自己裂衣止血,親及肌膚.或可由此成就良緣,嫁得英雄夫婿!誰料上官悲心中早已有了那黃衣長髮女郎倩影,致使自己的一片癡情,尚在虛無縹緲之間,不知落得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如今,上官悲因“遊魂洞”奇遇即將恢復已被廢毀的內家重掌之下,竟又使自己對他發生了兩大疑問!

第一大疑問是他的內家重掌,廢於何人之手?那人既與他結下如此深仇,爲何又留下他的性命?

第二大疑問是上官悲爲何不願以本來面目見人?是他臉結瘡疤,有見不得人的面目?或是他心存愧怍,有見不得人的身世?

關於這兩大疑問,雖起於上官柔的心頭,卻無法獲得解答!

她徘徊,徘徊,又復徘徊!

她疑慮,疑慮,又復疑慮!

終於,上官柔從徘徊疑慮之中,有了一項決定!

這項決定是天人交戰的結果,上官柔決定一本初衷,先盡心盡力地,相助上官悲恢復內家重掌以後,再選擇適當機會把自己的真實來歷,向上官悲委婉說出,至於對方的隱秘方面,她根本不加探問,任憑他告訴自己也罷,不告訴自己也罷!

上官柔有了這項決定以後,立時神怡氣和,天君朗朗,面含微笑地,回到皇甫端的臥室以內。

這時,“七絕玉龍”剛好一驚醒來,倦眼微睜,向上官柔含笑叫道:“柔妹,想不到你對按摩推拿一道,居然這等內行,我如今全身舒暢已極,看來最多明日,便可繼續上路,不至於對主人多打擾了!”

上官柔搖頭笑道:“上官兄不要如此樂觀,適才我爲你細察脈象,大概最少三日,方能完全復原,倘若勉強上路,走不到百里左右,又必復發,並將嚴重上好幾倍呢!”

皇甫端聞言,不禁劍眉深蹙!

上官柔見狀又復笑道:“上官兄,你發什麼悶?我們在此多休息上兩日光陰,又算什麼?至於叨擾主人方面……”

話猶未了,那牛姓獵戶,已在外室接口笑道:“兩位尊客,不必對此掛心,我牛化龍雖是山野獵戶,但兩隻俗眼,尚能辨識奇人,知道尊客們都身負絕代武學!只等上官尊客,貴體痊癒,能幫我除去一隻惡獸,則牛化龍及這一帶的樵子山民,便均感激不盡的了!”

上官柔聽出興趣,含笑叫道:“牛老人家,我上官兄已好得多了,你請進屋答話!”

牛化龍聞言,持着一根旱菸袋,走進內室,向皇甫端,上官柔含笑說道:“上官尊客與上官姑娘,牛化龍這山野蝸居,別無款待,但薰臘野味,及自釀薄酒,卻還……”

皇甫端接口笑道;“牛老人家,你既叫我們不必客氣,則你也無須如此過謙,不妨直說這附近山中,出了一種什麼惡獸?”

牛化龍吸了一口旱菸,蹙眉說道:“是一隻全身金黃,腦垂長髮的猿形……”

上官柔不等牛化龍話完,便即“咦”了一聲問道:“牛老人家,你所說的這隻猿形惡獸,是否有大半人高,一身金黃長毛,起伏之間,宛如波浪,雙掌又大又長,威能剋制虎豹,皮骨極堅,刀劍難傷?”

牛化龍愕然說道:“上官姑娘,你怎麼會知道得如此詳細?宛若目睹一般!我們同行之中,已有三人喪命在這隻猿形惡獸的利爪以下!”

上官柔皺眉說道:“這是一隻苗嶺特產的‘金髮兇猱’,動作如風,厲害無比.只不知怎會萬水千山地,跑來此處?”

皇甫端哈哈笑道:“牛老人家放心,我遵照我柔妹所囑,在府上再休養兩日,等到第三日清晨,便與牛老人家,同去除掉這隻‘金髮兇猱’便了!”

牛化龍大喜說道:“多謝尊客……”

皇甫端搖手笑道:“牛老人家不必滿口‘尊客’,叫我一聲‘老弟’如何?”

牛化龍則也頗爲爽快.點頭笑道:“老朽恭敬不如從命,但須對上官老弟說明,這隻‘金髮兇猱’,太以厲害,除它之前,務應詳細研究下手方法,多作準備!”

上官柔嬌笑說道:“牛老人家,你請儘管放心,不論那隻‘金髮兇猱’,何等皮堅爪利?如何迅捷如風?只要我上官兄一手之勞,便可替左近山民,除去大害!”

牛化龍大喜稱謝,因天色已晚,遂各自安歇!

次日清晨,上官柔尚自和衣蜷臥在皇甫端的腳頭,將醒未醒之際,突然聽得牛化龍在外室發出一聲驚叫!

上官柔不等皇甫端吩咐,一式“龍門躍鯉”,便自翻下榻來,趕到外室,探看發生何事。

原來,牛化龍清晨起身,才一開門,便發現那隻“金髮兇猱”,直挺挺地站在門外!

牛化龍這一驚非同小可,自然驚叫一聲,立即把雙門閉緊!

上官柔趕去內室,問知何事,不禁靈機一動,向牛化龍揚眉笑道:“牛老人家,你且再開門看看,我認爲這隻‘金髮兇猱’,或許業已死掉了呢!”

牛化龍因上次與衆人行獵,遇着這隻“金髮兇猱”,同伴悉遭慘死.只有他僥倖逃生,故而迄今尚自心有餘悸!

但聽了上官柔可能兇猱已死之語,再想起適才所見兇猱直挺挺的形狀,遂驚喜交集,大着膽兒,又把門兒開啓!

上官柔一見“金髮兇揉”當門而立,神態極爲威猛,立即功力暗凝,一掌當胸擊去!

她所料果然不差,掌猶未到,僅靠一片“呼”然掌風,便把那隻“金髮兇揉”,打得翻演出七八尺遠!

並在翻滾之間,看出兇猱全身已僵,顯然是死去甚久,被人移放門外!

牛化龍以爲此舉定是上官柔在接受自己的請託以後,連夜所爲,遂向她深深一禮,含笑說道:“上官姑娘,你不僅絕藝神功,令人敬佩,也替這一帶山民,除了大害,委實積德不淺!”

上官柔正待辯說此舉並非自己所爲,但因聽得皇甫端已在內室喊叫,遂只好含混笑道:“牛老人家,你快把這兇猱屍體,拖到其他幾位傷在它爪下的獵戶家中,也好讓他們所遣家屬,略爲解恨!”

牛化龍大喜照辦,上官柔遂走回內室,向皇甫端嬌笑說道:“上官兄,天下真有巧事!牛老人家昨夜剛剛要求我們幫他除掉‘金髮兇猱’,今晨卻發現這隻兇猱,業已自行死在門外!”

皇甫端聽得皺眉說道:“這事不對,‘金髮兇猱’哪裡會自行死去?何況就算它會自行死去,也不會死在此處?”

上官柔笑道:“當然不會有如此巧合,定是別人代我們管了閒事!”

皇甫端目光微轉,想了一想說道:‘柔妹,你這有別人代管閒事的猜測,定可無疑,但若非與我們深有關係之人,誰願意多事?更何況身手稍差之輩,也難以輕輕易易,除掉‘金髮兇揉’,井在移屍門前之際,不使我們發覺半點聲息!”

上官柔目注皇甫端笑道:“上官兄,你有什麼想法?”

皇甫端苦笑說道:“我有點疑心,會不會是遊大哥並未離開我們,在暗中加以幫助!”

上官柔點了點頭,含笑說道:“上官兄的想法,與我相同,因爲除猱容易移屍難,對方把那大一具猱屍,移到門前,而能瞞過我們的耳目,委實離奇得令人難信!除了遊大哥那等絕代奇人,還有誰能辦得到呢?”

皇甫端嘆息一聲說道:“遊大哥何必如此大弄玄虛,乾脆現身,彼此作一快敘,卻是多好?”

上官柔微微一笑,不再多言,又復遵照“老遊魂”所繪“穴道圖”,替皇甫端推拿按摩!

兩日光陰,逝如流水,在上官柔悉心照料之下,皇甫端氣血全通,周身舒泰,不僅被廢內家重掌,已告恢復,並比未廢以前,還要加強了兩成威力!

他們謝別牛化龍後,繼續趕往“幕阜山”,但僅僅走出百數十里路程,便使皇甫端與上官柔,完全改變主意!

當地是一片高山,上官柔舉步之間,偶然目光旁註,不禁雙眉一挑,向皇甫端低聲說道:“上官兄你看那谷口石壁之上,是什麼東西?”

皇甫端如言看去,只見壁上畫有一張七絃古琴,以及一條金色小蛇,遂“哦”了一聲說道:“這是武林人物所畫標記,大概是有甚仇家,谷內惡鬥,不願旁人闖入打擾,纔在谷口畫了標記,以示警告之意!”

上官柔拉着皇甫端的手兒,嬌笑說道:“上官兄,我們躡足潛蹤,人谷一看!”。

皇甫端皺眉說道:“這樣暗中窺探,最犯武林大忌,我們何必……”

上官柔不等他往下再說,便自接口笑道:“上官兄,你認不認識這‘七絃古琴’及‘金色小蛇’,是什麼人物標記?”

皇甫端說道:“金色小蛇是‘乾坤十四煞’中‘金蛇道人’常百化的標記!”

上官柔點頭笑道:“如此說來,這場惡鬥倒是勢均力敵,定然精彩煞人,非看不可!”

皇甫端聽出她的話意.揚眉問道:“勢均力敵?莫非畫那‘七絃古琴’的人兒,也是‘乾坤十四煞’之一?”

上官柔應聲答道:“她就是我們要去‘幕阜山天音谷’,所訪謁的‘音魔’魚素真呢!”

皇甫端大感意外地,失驚道:“是‘音魔’魚素真嗎?想不到我們要去‘幕阜山’尋她,她卻與‘金蛇道人’在此約鬥,真所謂天下諸緣皆巧合,人生何處不相逢了!”

上官柔嬌笑說道:“上官兄如今總該知道我爲何要無事生非,入谷窺看了吧!”

皇甫端點頭笑道:“‘音魔’魚素真既然不在‘幕阜山天音谷’中,則‘七情玉笛’魚小梅,可能也已出外,我們自然應該在此一探!”

上官柔見皇甫端業已同意,遂躡足潛蹤,向這谷中走進。

進谷以後,兩人不覺一愕!

因爲在谷外看來,這山谷似甚深邃,但走進谷口之後,卻發現只是一個數十丈周圍,一覽無餘的袋形山谷!

這山谷雖淺,但寬敞平坦,倒是一個極爲理想的打鬥所在!

不過,谷中靜悄無人,哪裡有“音魔”魚素真,及“金蛇道人”

常百化的絲毫蹤影?

上官柔低聲問道:“上官兄,你猜猜看,‘音魔’魚素真與‘金蛇道人’常百化是業已打鬥完畢?還是尚未踐約?”

皇甫端目光一掃四外,含笑說道:“這谷中石土未翻,樹木未毀,沒有什麼凌亂跡象,他們之間的這場打鬥,應該是還未開始!”

上官柔笑道:“還未開始最好,我們可以找個地方,預先隱匿起來,看得安安穩穩,而不怕被他們發覺!”

話完,立即展目四顧,想要找個便於藏身的隱秘所在!

皇甫端微笑說道:“柔妹不必找了,那壁上三丈來高之處,不是有一洞穴,穴口並有乾枯草蔓,藏在其中,豈不妙嗎?”

上官柔聞言,向那洞穴看了一眼,見形勢頗爲隱蔽,遂與皇甫端雙雙騰身,藏入洞內!

但這洞穴藏人,雖然極妙,穴中卻似乎有股淡淡腥味!

上官柔柳眉微蹙說道:“上官兄,你聞見腥味沒有,這穴中會不會有甚奇毒蛇蟲……”

話猶未了,忽聽谷口有人走進,上官柔便只好趕緊噤聲不語。

谷口走進之人,是位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玄衣婦人,她手中持着一柄長尾雲帚,背上所背,卻非刀劍兵刃,而是一具七絃古琴。

皇甫端不用上官柔相告,已知這中年玄衣婦人,便是住在“幕阜山天音谷”內的“音魔”魚素真!

魚素真走到谷口,目光如電地,一掃四周,雙眉微微一挑,面含冷笑,伸手肩頭,把那張七絃古琴取下,尋了一株古鬆,倚鬆而坐。

她微一凝神,便伸手撥動琴絃,錚錚琮琮地,彈出一小節尖銳美妙音韻!

說也奇怪,魚素真琴音一起,這谷中的草間石上,便有十數條大小不一的蛇兒,紛紛出現,向魚素真所倚古鬆,婉婉游去!

魚素真見這些蛇兒.已將近自己身前,面容一冷,屈指連彈,彈出絲絲銳嘯的勁氣罡風,把羣蛇悉數擊斃!

皇甫端看後向上官柔附耳低聲說道:“柔妹,你看這‘音魔’魚素真居然能用‘琴音召蛇’,足見她已把……”

話猶未了,魚素真的琴音又起!

這一次的琴音,彈得比上次節奏稍慢,但卻更爲尖銳,持續時間也比較長了一些!

忽然,皇甫端與上官柔同時聽得自己所藏身的洞穴之內,起了一陣悉悉索索的微小聲息!

這種聲息入耳,分明是有什麼蛇蟲藏在洞內,正自蠕動行出。

皇甫端與上官柔,不禁相顧皺眉,不知怎麼是好?

因爲他們若是躲避蛇蟲,必將驚動“音魔”魚素真,看不成這場武林罕見的精彩好戲!

倘若不予置理,則洞內所藏,又不知是甚惡毒蛇蟲?萬一受了傷損,豈非冤枉透頂?

上官柔聽得悉索之聲,越來越近,洞底暗影中,也已發現兩點精芒若電的閃爍睛光,並可在這兩點睛光以上,看出此物不小,更頗兇毒厲害!

她雙眉緊蹙,向皇甫端低聲問道:“上官兄,我們對這尷尬局面,應該怎樣應付?”

皇甫端靈機一動,低聲答道:“這洞中毒物,似是被‘音魔’魚素真的琴音引出,未必會對我們襲擊。故而我們只消凝功戒備,不要先行發難,直到那毒物有所猖獗,迫不得已之時,再加以誅除便了!”

他們互相附耳低語之間,業已看清那越來越近的毒物形相!

這毒物是條粗如人臂,長約一丈三四,全身赤紅怪蛇,看來兇毒無比。

上官柔是女孩兒家,天生性格多半畏懼蛇蟲,雖有一身上乘武功,也不禁芳心微懾,往皇甫端懷中,偎得緊了一些!

皇甫端也知這條赤紅怪蛇,不是易與之物,遂把全身功力,齊聚雙掌,特別加強防範!

但說也奇怪,那條赤紅怪蛇,分明看見皇甫端與上官柔二人藏在洞口,卻根本未加理會,“颼”的一聲,便從他們身邊,穿出洞穴,向壁下凌空飛去!

“音魔”魚素真這第二度彈奏七絃古琴所召來的蛇兒,雖僅一條,但也看出這條赤紅怪蛇,相當厲害,暗存警惕,不敢過分輕敵!

赤紅怪蛇飛竄下壁,游到距離“音魔”魚素真約莫二丈之處,便未再復前進,全身電旋,盤成了一座蟒塔!

魚素真冷笑軒眉,正待揚手,忽從谷口傳來一聲怪笑說道:“魚道友不必勞神,讓貧道代你除去這條‘朱鱗墨舌噴霧蟒’吧!”

魚素真聞聲,擡頭一看,只見來人,是位身材高瘦的黑袍道人,肩頭插有長劍,頭上戴着一頂金色道冠,道冠頂端,並作出一條金色小蛇,神態如生,栩栩若活地,蟠在其上!

皇甫端與上官柔看在眼中,知道來人就是與“音魔”魚素真,互相拼鬥的“金蛇道人”常百化!

魚素真聽了常百化的這兩句話以後,不禁“哦”了一聲,詫然問道:“聽常道友如此說話,莫非這大大小小,已死未死的十幾條蛇兒,不是你所豢養調教的嗎?”

常百化哈哈大笑說道:“魚道友,你太小瞧我了,常百化雖然約你在這谷中相會,了斷當初過節,卻還不屑於埋伏上幾條蛇兒在內!”

魚素真曬然笑道:“這樣說來,倒是我疑心生暗鬼了!”

常百化見魚素真仍有不信之意,遂手指那條“朱鱗墨舌噴霧蟒”,怪笑說道:“魚道友,此事不難辯白,由我把這‘朱鱗墨舌噴霧蟒,除掉,豈非便可表示不是我所豢養的嗎?”

魚素真知道自己若想除那紅蟒,也要略略費些氣力,遂樂得由常百化下手,點頭笑道:“好,我就靜觀常道友的除蟒絕技!”

說完,微一閃身,便自退後五尺。

說也奇怪,那條紅蟒在見“音魔”魚素真時,倒還頗具兇威,但等“金蛇道人”常百化現身以後,卻似害怕已極,有點遍體觳棘。

如今,魚素真閃身後退,常百化舉步前行,那條紅蟒便越發顯得畏懼,把蟒身蟠得緊緊!

常百化走到距離那條紅蟒七八尺處站定,口中“噓”的一聲尖叫!

這位“金蛇道人”果然不愧爲當世武林的弄蛇名家,他“噓”

了一聲之後,那條紅蟒,立即張開血盆大口,吐出墨黑蛇信!

上官柔看得向皇甫端嬌笑說道:“上官兄,據‘金蛇道人’常百化說,這條紅蛇,名叫‘朱鱗墨舌噴霧蟒’!如今‘朱鱗墨舌’之稱,業已獲得解釋,但卻還未見它現出它的噴霧本領!”

皇甫端低聲笑道:“天生一物,必有一制,這條毒蟒,對付旁人,定極兇惡,他遇上弄蛇專家‘金蛇道人’常百化,恐怕未必能讓它有什麼噴霧機會?”

他這種判斷,果然絲毫不錯,那條紅蟒的血盆大口才張,墨黑蛇信才吐,已有一線金光,飛射進它的口內!

尋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會驚異於“金蛇道人”常百化雙手未擡,全身末動,這線金光,卻是從何而來?

但明處靜觀的“音魔”魚素真,與暗處靜觀的皇甫端、上官柔,卻是大行家,均看出這線金光,是從常百化的頭頂飛下!

換句話說,常百化所戴道冠上的那條小小金蛇,乃是活物,如今竟飛投進了那條紅蟒的血盆巨口以內!

金蛇才一進口,紅蟒立即翻騰!

常百化也面含得意笑容,閃身退出丈許!

魚素真冷然說道:“常言道:‘大魚吃小魚’,如今卻是小蛇吃大蛇,到也算得是罕世奇觀之一哩!”

上官柔聽了魚素真這句話兒,不禁大爲愕然,向皇甫端悄悄問道:“上官兄,我不相信‘音魔’魚素真的這幾句話兒,哪有尺來長的蛇兒,能把丈來長的蟒兒吃掉!”

皇甫端附在她的耳邊說道:“柔妹,天下事無奇不有!倘若那小小金蛇,真能把紅蟒吃掉,豈非使我們大開眼界嗎?”

話方至此,上官柔輕輕推了皇甫端一下,失驚說道:“上官兄你看,當真有此怪事,那條小蛇居然開始吃大蟒了。”

皇甫端目注壁下,果見那條血紅毒蟒翻滾了好大一會兒以後,便自皮鱗亂顫,全身由粗變細,由長變短地,慢慢收縮!

人臂粗的鱗身,縮到杯口粗細!

丈來長的蟒身,縮到七尺左右!

陡然金光微閃,那條小小金蛇,忽從紅蟒尾端,破皮鑽出!

這金蛇飛投蟒口之際,長僅盈尺,粗如小指!

如今,它在紅蟒腹內,包餐一頓以後.鑽出蟒尾之際,竟長大數倍,成了兒臂粗細,四尺左右長短!

上官柔看得搖頭嘆道:“這條金蛇,真是罕世怪物,它軀體竟能隨意伸縮的嗎?”

皇甫端笑道:“昔日我偶遊南海,看見一種與‘河豚’形狀彷彿的‘氣魚’!

這魚兒的性情極爲暴躁,倘對它連加碰擊,它便會把軀體氣得比原來脹大數倍,終於裂腹而死!”

說到此處,又見“音魔”魚素真向“金蛇道人”常百化,冷然笑道:“常百化,蛇兒們已然強存弱死地互相鬥畢,我們該優勝劣敗地鬥鬥人了!”

“金蛇道人”常百化微微一笑說道:“魚道友莫急,我們均列名‘乾坤十四煞’中,被推爲當代第一流高手!今日要鬥也該鬥得不同流俗!”

魚素真聞言,目注常百化問道:“常道友莫非想出什麼新鮮比鬥花樣?”

常百化搖頭道:“我倒沒有想出應該比鬥什麼?只是想出不應該比鬥什麼。”

魚素真“哦”了一聲問道:“常道友此話怎講?你打算剔除掉什麼功力,彼此禁止施展?”

常百化縱聲狂笑答道:“魚道友以‘摧敵琴音’成名,貧道以特豢金蛇享譽,我覺得我們今日之戰,任何功力均可施展,只不許施展成名絕藝,便自然新鮮有趣!”

魚素真聞言,目光微注那條業已吃得脹大數倍的金色怪蛇,想了一想,點頭說道:“好,我同意你這項提議,你不以金蛇爲助,我也不用我的‘七絃古琴’!”

說完,重又把那具“七絃古琴”,斜斜系向肩後!

常百化目光之中,微閃詭譎精芒,含笑問道:“魚道友,我們今日來個不分勝負,不出此谷如何?”

魚素真點頭說道:“你這句話兒,正合我意,我們開始較量便了!”

常百化笑道:“第一陣比鬥什麼?”

魚素真雙眉一挑,傲然答道:“挽弓當挽強,用箭當用長,你除了‘金蛇無敵’以外,‘蛇形太乙掌法’,也威震江湖,我們第一陣便在拳掌招術之上,比劃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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