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雅,我過來了。”
劉建軍左手兩瓶今年剛產,八塊一瓶的五星茅臺,右手一隻裹着牛皮紙的全聚德烤鴨,邁步走進糧站,當即身子一擰,話頭一轉,朝徐慶道;
“大哥,您今天來接嫂子啊。”
他在外面看到了徐慶的摩托車。
天雖說黑了,但糧站內亮着燈,光亮兒早已沿着門窗透了出去。
徐慶把身上小白放在地上,看到妹夫來了,應聲嗯了一下,瞧見妹夫建軍手裡拎的東西,疑惑道:
“建軍,你買這些幹啥?”
劉建軍咧嘴笑道:“大哥,這不我前兩天聽曉雅說,豐銘哥當代廠長了,今兒正好週末,咱們晚上吃飯,可以一塊喝點。”
徐曉雅依舊抱着橘貓小金,見自個愛人對大哥說完,問道:
“就兩瓶酒跟一隻烤鴨?”
劉建軍微微皺眉,東西仍拎在手中道:“少了點嗎?要不我現在再上國營商店瞧瞧去,沒關門的話,我再買些其他。”
徐曉雅眨眼思索起來。
徐慶見狀,從椅子上站起身道:
“建軍,別忙活了,有你買的這些夠了!”
說完,擡手朝朝妹妹曉雅腦袋輕輕拍了一下道:“建軍來了,你快跟伱嫂子收拾一下,把圍巾圍上,咱們好回家。”
徐曉雅這纔將懷裡的小金鬆開,任由其躍跳到地上,蹙眉道:
“大哥,就兩瓶酒,您跟我二哥,三哥,還有建軍,你們四個人夠喝嗎?”
“家裡又不是沒酒,以後你和建軍別再買了,你倆趁現在還沒孩子,好好攢錢,別總給家裡買東西。”
徐曉雅笑嘻嘻地用手撩着頭髮道:“大哥,這不是我三哥升官了嘛,我當妹妹的,哪能不給他慶祝慶祝。”
徐慶聞言,幽幽道:“嘚,敢情是大哥我多管閒事了啊。”
“沒有,”徐曉雅伸手摟住徐慶胳膊,臉上露出兒時對大哥的依賴神情,“大哥,我知道您是爲我和建軍好,您跟我嫂子說的,我們都聽呢。”
“好,我知道,快去圍圍巾!”
徐慶看着已長大,卻好像還沒長大的妹妹,笑了笑。
徐曉雅嗯嗯嗯地點頭,轉身朝櫃檯過去拿圍巾。
劉建軍把東西先放在桌子上,掏出煙,遞給徐慶道:
“大哥,您最近肉聯廠生意怎麼樣?”
徐慶接過煙道:“還行,建軍你單位工作如何?”
劉建軍憨笑道:“也還行,老樣子,沒啥特別的事。”
徐慶點點頭,抽着煙,等靜紅和曉雅圍好圍巾,手套戴上,便走出糧站,熄滅燈後,將糧站關門上鎖,然後一同回大院。
夜色黑的挺深,沒月無星,冷凍的寒風呼呼地在街上肆虐,唯有沿街的路燈,靜默地散發出令人昏昏欲睡的暗黃色光芒。
街上這時候也沒多少人了,‘扒活’的板爺兒,一天到晚沒事閒晃的二流子,都沒了蹤跡。
公共汽車倒是還在跑,騎自行車的也不少,但沿街擺攤的商販,扎堆在一起,卻沒招攬到多少生意。
守在路燈杆子下的修鞋師傅,徐慶騎着摩托車,跟媳婦靜紅和妹妹曉雅,妹夫建軍經過時,也正在收攤。
已是冬季,晚上可不好受,沒人願意爲了掙口嚼穀,一直忍凍捱餓。
前十幾年前,那是沒辦法。
但改開後,國家不再將做小買賣視爲投機倒把,反而極大地鼓勵這種行爲。
再加上,國內最近這幾年的糧食產量,雖然還不能完全滿足全國人民的需求,但溫飽是差不多了。
最起碼,住在城裡的人,只要不懶,有份謀生的夥計,足以養家餬口。
回到大院時,已經晚上八點一刻。
徐慶推着摩托車,帶着媳婦和妹妹兩口子,在前院瞅見三大爺家屋裡亮着燈,卻沒人,不禁有些納悶。
這大晚上的,三大爺平時這個點可是呆在家裡看電視的。
當然,電視播放節目的時候能看,要是沒有,那就聽收音機。
而今天,三大爺家裡啥動靜都沒有,靜悄悄一片。
倒是對門的演技誒成與於莉的屋裡,說話聲不小。
只不過,徐慶對閻解成兩口子沒興趣搭理。沒在前院停留,直接就朝中院過去,準備回後院自家。
但就在這時,閻解成聽見院裡的聲響,披着外套,掀開門簾,瞧見是徐慶和靜紅,還有徐曉雅跟建軍回來,身子怔了一下,走出屋,立在徐慶跟前笑着道:
“慶子,我爸跟一大爺和二大爺,今天上街道辦,給咱們大院要了一面‘先進大院’錦旗。”
徐慶哦了一聲,邁步就要走。
他是真沒心思聽閻解成廢話。
閻解成攔住道:“慶子,你不想知道爲啥街道辦會評咱們大院爲‘先進大院’?”
徐慶看着閻解成,搖頭示意,不想。
因爲他知道。
前些日子的時候,三大爺可是將他攔在前院,說過這事,今天院裡三位管事大爺,上街道辦那邊,彙報了自家三弟豐銘當代廠長的事情。
善於算計,切且精明又肚子有墨水的三大爺閻埠貴,肯定有提,愛國和豐銘都當了廠長,而他這個當大哥的,以前也在紅星軋鋼廠當過廠長。
一家三兄弟,都幹過廠長。
如此一來,街道辦的人,哪能不考慮一下閻埠貴的提議。
不管怎麼說,他們管轄的片區所有衚衕大院,只有徐慶一家出了三個廠長。
這對於街道辦是好事,他們的臉面上有光,說出去也倍兒有面,既能顯示出他們工作乾的好,領導有方,又能在其他街道辦的人跟前吹噓,自然會把‘先進大院’錦旗,交給閻埠貴和易中海,劉海中,三位管事大爺。
馬靜紅又聽徐慶說起過,算是清楚一些。
徐曉雅跟劉建軍是不知道這事。
徐曉雅嫁給建軍後,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一直住在建軍家所在的部隊大院,忙看向徐慶問道:
“大哥,咱家大院,怎麼就評爲‘先進大院’了?”
徐慶正欲給妹妹和妹夫解釋,於莉從屋裡出來,滿臉露笑地走到徐曉雅身邊道:
“喲,曉雅你跟建軍回來了啊!”
於莉心眼多,嘴上也會說,先打招呼,隨後接着道:
“曉雅妹妹,咱們大院還不是因爲你三個哥哥嘛,我爸今天特意向街道辦那邊,說了你大哥,二哥,三哥都當廠長的事情,專門給咱們院要的錦旗,就掛在你大哥屋裡,我爸我媽這會兒,正在後院等你們呢。”
閻解成跟着道:“我媳婦說的沒錯,我家閨女也在後院。”
徐曉雅聽聞,朝於莉擠出一絲笑容,算是迴應。
心裡卻一點都不想理睬,她問的是自個大哥,沒想問於莉和閻解成兩口子。
十月初發生的事情,閻解成兩口子好意思裝作沒事人,她可記憶猶新。“大哥,嫂子,咱們回家吧!”
徐曉雅雙手拎着白酒和烤鴨,朝大哥徐慶,嫂子靜紅說完,沒再給於莉兩口子一點好臉色,眼神瞥了下建軍,就邁步要離開前院。
於莉臉上露出尷尬,好在是晚上,夜色漆黑的沒一點光兒,不盯着看,沒人能瞧出。
只是瞬間,於莉臉色一變,借黑乎乎的夜幕,遮掩下去,忙恢復笑容,朝靜紅說道:
“靜紅,今天週末,你跟曉雅在糧站忙一天,累壞了吧?”
馬靜紅聽出於莉是沒話找話,嗯了一聲。
也沒想跟於莉閒聊,推着自行車走到小姑子曉雅身邊,倆人先一步朝後院回去。
劉建軍站在徐慶身邊,對於莉和閻解成沒一點好感,十月份之前,他過來大院見着,出於禮貌,還會打個招呼。
但自從閻解成在於莉的授意下,夥同閻解放和閻解曠,三兄弟攆到後院跟徐慶鬧過之後。
每次來,招呼也不屑與之打。
一來,他跟閻解成兩口子不熟,他們幹出的事,還不厚道。
二來,閻解成他們找徐慶茬,他當妹夫的,自是向着大舅哥。
於莉見靜紅跟曉雅沒理她走了,頓時覺得臉上掛不住了,暗暗踩了閻解成腳一下,希望閻解成能跟徐慶和劉建軍多聊幾句,好把關係緩和下來。
閻解成腳背吃痛,明白於莉踩他的用意,掏出身上的經濟煙,遞給徐慶和劉建軍。
“慶子,抽根菸。”
徐慶搖頭,“剛扔掉。”
劉建軍見大舅哥不接,直接道:“我最近嗓子不舒服,經濟煙平時很少抽,不習慣。”
閻解成結結實實地捱了嗆,噎的張口結舌,連給自己找臺階的話都說不出。
於莉瞧出場面太僵,忙說道:
“建軍,你要嗓子不舒服,我知道怎麼治,你讓曉雅明後兩天買點梨,用冰糖給你蒸着吃,保準一禮拜就好。”
劉建軍扶着自行車,點點頭,沒說話。
於莉見劉建軍也不想跟她搭話,拽了閻解成一把,只好對徐慶道:
“慶子,那你們快回後院,天冷,我倆也進屋了。”
徐慶嗯了聲,推着摩托車,帶着建軍就朝後院回去。
而剛走到前院和中院中間的連廊處,傻柱就從中院過來,看到徐慶在前院叼着菸捲,嘿笑道:
“慶子,剛回來啊,抽根菸,驅去寒。
建軍,你也來一根。”
傻柱掏出身上的經濟煙,遞給徐慶和劉建軍。
閻解成還沒走回屋,聽見傻柱的聲音,右手捏着剛掀開的門簾,歪着身子,伸長脖頸朝漆黑的連廊處瞧。
看到突然亮了一下,一個紅點,成了三個,心裡瞬間不是滋味。
他抽的是經濟煙,傻柱抽的不也是嗎?
可.
閻解成用手捋了把頭髮,嘬着牙花子,擡頭望着漆黑夜空,腦袋一垂,長長嘆息起來
而此時,徐慶和劉建軍,與傻柱已穿過中院,進到了後院。
“大哥,一大爺他們在咱家。”
徐愛國和徐豐銘在看到嫂子靜紅與妹妹曉雅回來後,倆人就走出屋,站在院裡等着大哥徐慶和妹夫建軍。
徐慶聽見二弟的話,把摩托車遞給了幫忙要停的三弟豐銘,與愛國、傻柱掀開門簾就邁步進屋。
屋裡坐滿人,閻埠貴正和易中海還有劉海中,三人指着錦旗,不斷給徐慶爺爺奶奶說着來由,見徐慶回來,全都扭頭道:
“小慶,快瞧瞧,我跟你一大爺,二大爺,給咱們院把‘現今大院’錦旗拿回來了。”
徐慶摘掉手套,掏出煙,一邊遞給閻埠貴三人,一邊道:
“三大爺,一大爺,二大爺,你們老將出馬,肯定的啊。”
閻埠貴笑呵呵道:“小慶,您這話一點沒錯,不過嘛,還是多虧了你跟愛國和豐銘,不然,咱們院還真不一定能拿回這‘先進大院’。”
易中海接着煙道:“沒錯,咱們大院能拿到這面錦旗,都是你們三兄弟這些年出息!”
劉海中附和道:“老易跟老閻說的對,咱們大院今年把其他衚衕的大院,全都甩在了後面。”
徐慶俯身望着爺爺奶奶身前的錦旗,瞅了兩眼,笑着點了點頭。
許大茂從椅子上站起身,擡手摟住徐慶肩膀道: WWW .ttKan .C○
“慶子,一大爺,二大爺,三大爺,他們今兒這事辦的漂亮吧?”
徐慶笑道:“漂亮!”
這是一份榮譽。
甭管怎麼着,的確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兒。
傻柱坐在炕沿上,翹起二郎腿,雙肘杵在炕上,咧嘴朝許大茂道:
“這是慶子跟愛國,豐銘給咱們大院爭來的,這功勞不能全都算在一大爺和二大爺,三大爺身上。”
許大茂白了傻柱一眼,“傻柱,怎麼就你小子話多?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許大茂盤算的可不是單單恭維徐慶兄弟三個,他多圓滑的人,院裡三位管事大爺跟前,也想着恭維一番。
但傻柱沒他那麼多心思。
大院能有錦旗,在他看來,就只是因爲徐慶三兄弟。
至於一大爺,二大爺,三大爺,他們就僅給街道辦那邊說了一聲。
有啥功勞可言。
傻柱沒巴結人的嗜好,看到啥就說啥,從不趨炎附勢。
聽出許大茂剛纔話裡有話,歪頭道:
“許大茂,都院裡人,誰不知道誰,你把你那狗腿子的毛病,收收。”
“傻柱,你小子別過分啊!”許大茂臉色一沉,瞪着眼睛,“我說的是事實,今天再怎麼說,這錦旗,也是三大爺和一大爺,二大爺他們拿回來的,你傻柱去街道辦了嗎?!”
傻柱哼了一聲,剛要張嘴跟許大茂鬥氣兒。
徐慶一擡手,將其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