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煙繚繞,安魂香濃,楚靈犀再次入沉沉睡夢。
柳芽大女主戲的開篇略顯俗氣,痛失父母、寄人籬下、備受苛待,若是再加一段被強逼成親或賣入青樓的戲碼,堪稱集凡間苦情話本精髓於一身的傳奇鉅著。
接下來的劇情發展,令楚靈犀狂拍大腿,恨不能自點一百萬個贊,不是她自賣自誇,實在是冰雪聰明難自棄,預想的橋段果然上演。
周媽傳來消息:“巫六婆婆沒安好心,想讓你去做劉財主家小兒子的童養媳!”
柳芽難以置信:“劉家的小兒子…是那個傻子嗎?”
“沒錯,你姨母開始還假意猶豫,可一聽說彩禮豐厚,立刻便點頭,不然你今日就逃走吧。”
“但是我必須要拿到爹孃的遺物…”,柳芽靈機一動:“恰好眼下姨母一家爲引青鳥而忙翻了天,我可以趁亂尋找!”
柳芽翻窗悄然進入姨母房間,細細查找每一個角落,蒼天不負大女主,她終於在牀邊暗格中找到爹孃遺物——白菅草手鍊和純白毛皮小掛飾。
她將東西塞入懷中妥帖收好,將要逃離火坑,欣喜雀躍之情難以按捺,即刻飛奔向柴房外的藏銀錢之處。
姨母的尖酸刻薄之音忽而在她背後響起:“死丫頭你跑去哪裡偷懶了!快去置辦香燭,要王家鋪子裡最好的!”
柳芽竭力控制情緒,以防被看出端倪,垂首點了點頭,轉身欲離開。
姨母上前狠拽她的耳朵:“死丫頭你昏頭了,往柴房去做什麼,大門在另一邊!”
若是此時被姨母得知實情,遺物定會得而復失,她不得不硬着頭皮出門採買。
柳芽一路盤算其後的計劃,姨母的心皆在青鳥身上,眼下應不會察覺遺物之事,帶着香燭回去後再找機會取出銀錢逃走倒也不遲,不過遺物隨身帶着恐怕有風險,倒不如先找一個穩妥的地方藏起來,思量再三後決定將東西暫留於春風樓媚娘之處。
柳芽腳步匆匆,穿梭於長街人羣之中,嶄新的美好人生近在眼前,她無需再做姨母家的苦役丫鬟,更不會去做財主家傻兒子的童養媳。
計劃順利進行,入夜後柳芽緊揣銀錢與包袱逃離姨母家,狂奔至春風樓,由後門角樓樓梯而上,快步走向媚姨房間,倉促中重重撞上一人,低着頭連聲道抱歉。
世間事無巧不成書,與所有話本的套路相同,那人正是嘉木:“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可惡的豆芽菜,我非得好好教訓你!”
真真是冤家路窄,柳芽萬萬沒有想到會再遇這妖怪:“公雞精!你…你竟從牢裡逃出來了!”
嘉木的星眸中燃起熊熊怒火:“公雞精?膽大包天的豆芽菜,竟敢給我取外號!”
出逃之時不好橫生事端,柳芽唯願息事寧人:“你能逃出留仙院已是萬幸,最好不要再惹事生非,而且你的妖術粗淺,定身咒連我這個普通凡人都困不住,作惡就是作死,還是一心向善、繼續修煉吧!”
這番沒頭沒腦的說教徹底惹惱了混世魔頭嘉木,他劍眉間的褶皺如刀砍斧刻,一把抓住豆芽菜的後領,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提起:“你有膽就再說一遍!”
柳芽竭力掙扎卻無果:“我有膽子,但是沒時間,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嘉木豈會受一個小丫頭威脅,輕輕鬆鬆便將瘦瘦小小的豆芽菜拎到了欄杆之外,還故意悠來晃去,作勢要將她丟下樓,挑眉道:“在這裡喊衆人才能聽得更清楚。”
柳芽心驚膽顫間緊緊握住就近的雕花橫欄,三樓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她暗恨自己命苦,剛逃離火坑,又遇瘋妖怪,用盡全身力氣連聲高喊呼救。
嘉木沒有料到豆芽菜會有如此大的嗓門,耳鼓膜都快要被震裂,厲聲道:“你是鑼鼓成精嗎!”
柳芽雖受困於人,但仍不屈服:“你是混蛋公雞精!”
媚娘聞聲而來,忙不迭地好言勸和。
嘉木也並非真想取豆芽菜性命,重新拎她回欄杆裡側,猝然鬆手,傲然甩袖。
柳芽的屁股差點摔成八瓣,忍痛起身,擡手直指對頭鼻尖,無奈自己的頭頂勉強才及他的下巴,此刻方覺身高不夠極爲影響氣勢,不過骨氣猶存:“媚姨快去報官,他就是那天留仙院要抓的妖怪!”
媚姨急急耳語道:“今日是留仙院官差親自護送此人前來,其中內情不大清楚,不過他的來頭必定不小,莫要繼續爭執,以免招致禍端,先去後院等我吧。”
柳芽擔心給媚娘添麻煩,狠剜了公雞精一眼,轉身欲離開。
嘉木不依不饒:“豆芽菜惹得本少爺很不開心,若是不好好陪罪,我就一把火燒了春風樓!”
媚娘陪笑討好:“少爺休要動氣,她並非春風樓中人,年紀小且不懂規矩,望您大人大量,高擡貴手。”
少年滿目鄙夷地上下打量着柳芽:“我在此處兩次與豆芽菜相遇,她怎可能不是春風樓的人,不過這般乾瘦醜陋且寒酸礙眼,想來連侍女都算不上,應該是後廚的燒火丫頭,她既然污衊我是公雞精,那便讓她好好嚐嚐小肚雞腸的滋味!”
勾欄歡場多美酒佳餚,楚靈犀看得着卻嘗不到,口水飛流直下三千尺,夢中沒有物質食糧,僅有冤家變情侶的老套戲碼。
不過俗套中也有出人意料的悲情,別人是虐妻一時爽,追妻淚斷腸,而嘉木這個短命仙,直接留柳芽獨自肝腸寸斷。
她甚至有一大膽猜想,嘉木說不定並非因兇獸檮杌而死,而是被急於上位的男二所害。
不是楚靈犀腦洞大,而是仙界本就如此,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齷齪心機,她歷數交過手的神仙,各有各的花樣渣,唯有玄武族林澤稱得上是真英豪,可惜在柳芽的故事中,他是個悲催的綠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