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有味道的消息。
魏公公神情很是肅然,他從紫丫頭的動作上嗅到了危機。
公公認真的審視着那枚玉佩,確認這是他去年在西山時送給貴妃娘娘的那塊。
而紫丫頭的身份卻是不用懷疑的,這位是娘娘的心腹。
當初貴妃娘娘爲了籠絡公公,還曾想將紫丫頭嫁給公公做妻呢。
原本是樁好姻緣,但因魏公公想着天下未平、洋財未盡,故絕不家爲,所以忍痛拒絕了娘娘的好意,否則恐怕這位已經三十歲的鄭尚宮真有可能成爲他魏公公合法的妻子。
“出了什麼事?”魏公公問道。
“京中有人闖入東宮欲行刺小爺。”鄭紫平靜道,絲毫沒有因爲剛纔的舉動而感到羞澀。
她以爲魏良臣一定會被這個消息驚呆,但沒想到的是對方只是愣了下,便問道:“兇手是叫張差?”
“你怎麼知道?”這回輪到鄭紫呆了。
魏公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爲他覺得很好笑。明明梃擊案已經被他上演過一次,怎麼張差那爛賭鬼還要重走他老人家這條路呢。
卻不知,正是因爲他老人家幹過的那一回給了一些人聯想,這才引發瞭如今這樁轟動朝野的大案。
這世上很多道,就是因爲有人走了很安全,所以纔會接着有人走。
“兇手現在何處?”魏公公一邊打開紙條一邊問道。
“關在刑部大牢。”
鄭紫沒有多想,只以爲已經有人先於她將消息傳遞了過來。
她之後又告訴魏良臣,刑部的人已經審出張差有個親戚在貴妃娘娘身邊當差,但究意是誰還不知道。
魏公公知道這個人,除了龐保還能有誰,但這次他沒有預言。
“你要趕緊想辦法,不然娘娘處境就危險了,這次不比上次,是真有人在東宮行刺小爺,皇爺都以爲是娘娘叫人做的。”鄭紫緊張的說道。
魏公公“嗯”了一聲,低下頭認真的看那紙條,看過之後面上明顯有疑惑之色。
“這是什麼?”
“是小皇子的生辰八字。”
“啊?”
魏公公臉色終於變了,低頭再次凝視紙條上寫着的小皇子生辰八字,許久,他將這紙條小心翼翼卷好收起,擡眼看鄭紫:“你知道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鄭紫搖頭。
魏公公沒再說什麼,他知道鄭紫知道。但這個女人和他是同一戰線的,因爲貴妃娘娘信任她。
“你什麼時候回去?娘娘那邊壓力很大,你得趕緊跟我走。”鄭紫催道。
魏公公卻道:“我不能回去。”
鄭紫怔住:“你不回去娘娘怎麼辦?”
“放心,沒有人能動娘娘一根毛。”
魏公公對此很自信。
.......
經過一番朝堂爭論之後,暫署刑部事務的張問達終於排除阻難,十三司得以共同會審張差。
但是會審那天,東廠四大檔頭之一的李永貞卻來了刑部,說是要聽記。
侍郎楊啓明以沒有接到聖旨未由拒絕李永貞聽記,但李永貞卻說審案坐記乃是東廠權利,若刑部執意不允,東廠勢必懷疑其中有不可告人之處,當向陛下奏明請將此案移東廠問訊。
刑部如何能再將人犯移給東廠,張問達出面同意李永貞聽記。又耽擱一會,十三司郎官們方開始會審。
然而,會審卻沒有什麼新結果,多數司官採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只想處死張差不株連其他。
張問達無奈只得讓王之寀單獨再審。
這一次王之寀有了進展,在他的誘導之下,張差終是交待出他那親戚就是貴妃身邊的龐保。
大喜過望的王之寀趕緊將情況報知張問達和楊啓明。
“那張差原名叫張五兒,原是河南人,幾年前到薊州井兒峪居住,父親已經去世,比較近的親戚有馬三舅、李外父等人,平日靠砍柴與打獵爲生...”
王之寀說,大概在一個月前,張差在濟州賣完貨後賭錢輸了,債主逼他還債,他無力還債便去尋了龐保,想求龐保借他些銀子。
不想龐保卻要張差按他說的去做,完事後就給30畝地。於是張差隨龐保入京,來到一個大宅子又見了另外一個太監,那太監給張差好吃好喝。
數日後,那太監便帶張差進了皇城,又交了一根棗木棍於張差,指點其到東宮的路。
囑咐說“你就衝進去,見着穿紅袍的就拿棍子打,那是奸人狠狠打,若是打死了也不要緊,我自會救你。”
“再後來這張差在東宮門前行兇時叫東宮燒竈的夥者魏忠賢給擒住了。”
王之寀大體說道。
“另外一個太監是誰?”楊啓明問道。
張問達卻道:“張差交待的是打紅袍,而非打黃袍?”
王之寀說張差也不知另一個太監是誰,其也問過那太監是否讓他黃袍之人,張差卻咬死說只是打穿紅袍的。
“這便不是行刺太子了。”
張問達皺眉說道,若按張差交待的,恐怕案情就是太監之間互相尋仇的事,和太子無關,和鄭貴妃更無關。
“這如何報上去?”楊啓明也是頭疼。
“先不報。”
張問達拿了主意,讓王之寀暗中調查龐保,同時他去和東宮管事太監王安商議。
爲何找王安,因爲王安就是東宮唯一的穿紅袍太監。
楊啓明和王之寀沒有異議。
很快,王之寀便查到龐保原是天津稅使馬堂手下的幫閒,幾年前差不多是張差到薊州那段時間,這龐保走了馬堂路子淨身進宮在鄭貴妃處服侍。
“怎麼又扯上馬堂了?”
張問達眉頭更皺,馬堂這人可不好惹,在司禮監中頗是強勢,其地位也堪稱是內相。
楊啓明問道:“王公公那邊怎麼說?”
張問達道王安並不識得龐保,也和龐保沒有仇怨,倒是和鄭妃身邊另一得寵內侍、管御藥局的崔文升有些矛盾。
“你們說帶張差進宮的那個太監是不是崔文升?”張問達詢問道。
王之寀和楊啓明不敢判斷。
“不若先這樣報...”楊啓明建議道。
張問達聽後覺得可行,便寫了奏疏火速上報。
但令人費解的是,張問達的奏疏上只說指使張差行兇的是龐保,並提到另有宮中太監領張差進宮,但卻未提張差要打殺的是穿紅袍者。
更讓人費解的是,這道奏疏卻沒有呈到皇帝手中,而是被閣臣方從哲截了下來,並在上面批了“謬妄”二字,要刑部重新再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