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咱可不知道,得問馬公公啊,畢竟咱們在座的就馬公公外放過礦監稅使,這招人辦差的事,他最在行。”劉吉祥皮笑肉不笑看着馬堂。
“劉吉祥,你什麼意思!”
馬堂的臉色十分難看,劉吉祥這話分明是撕破臉皮和他馬公公對上了。
“咱沒什麼意思,咱就是想爲自個討個公道。”
劉吉祥從椅子站起,也不理馬堂,只朝孫暹俯身一拜,很是憤憤不平道:“老祖宗,咱御馬監上下本本份份着,咱這人更是不惹事,現在卻無端端的叫人說護短,把個髒水朝咱身上潑,咱心裡可憋屈的很,老祖宗你怎麼也得替咱做這個主,要不然咱也沒臉回御馬監去,監裡要問起來,你叫咱怎麼說?咱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可受不得這腌臢事……”
“老劉,你先消消氣,沒人往你身上潑髒水,這不事情跟你老劉沾上了,大夥也不知到底怎麼回事,便把你找來問問嘛,沒你說的這麼嚴重。”孫暹打個哈哈。
劉吉祥這話聽着是訴苦喊冤,可隱然就把御馬監給擡了出來,歷來這內廷兵部和司禮內閣可是不對付的。莫說他孫暹剛剛接任的司禮掌印,就是從前馮保、張鯨他們權勢滔天時,那御馬監也是塊鐵板,水潑不進的很。
提督禁兵的衙門頭頭腦腦有什麼話想要上達天聽的,司禮監也攔不住。須得知道,御馬監那幫人都是皇爺信得着的,這要信不着能把着皇城的兵權?
所以外面人看內廷,都道司禮上差,個個衙門管着,可實際上,御馬監這塊,司禮監就插不上手。非要硬幹涉的話,指不定出什麼亂子。
孫暹上任未有多久,可不想來個“文武”爭鬥,把官司打到皇爺那。因而他是希望低調辦事,大家和和氣氣的把事情了了,既給外朝一個交待,也給皇爺省心。那魏良臣左右一個小監丞,宮裡沒必要爲了這人得罪外朝,平白擔個污名。
所以,這就必須劉吉祥配合,先把魏良臣手下的兵召回來,爾後事情就好辦的多。幾個緹騎就把事平了。
可現在瞧劉吉祥架勢,跟吃了牛歡喜似的,把事情推得乾乾淨淨,口口聲聲說不關他御馬監的事,這就讓孫暹很難辦了。
應天巡撫曹時聘的上書說的明白,蘇州城外運河上的禁兵有一千餘衆,裝備精良,更是配了不少火器,舉止有度,很是精銳。
這等精銳兵馬握在那魏良臣手中,你叫曹時聘如何敢動?
就算這位應天撫臣有膽量抓人,也得有兵馬在手在行。這樣一來,要調的兵就多了,必須得南京鎮守中官劉朝用配合調度。
可劉朝用這老狐狸自事發以來,是一份題本都沒往宮中遞過,這說明什麼?
說明劉朝用在觀望,再結合此人曾和金忠一塊在尚寶監共事數年,這位南京鎮守中官在此事所持的立場便一目瞭然了。
馬堂那邊也是太想當然了,手下有強兵,幾個緹騎就能把人拿了?皇爺那邊沒發上諭呢!
不把兵弄走,就沒法抓人,除非皇爺下聖旨,可皇爺最近不知怎麼回事,一天到晚就在貴妃娘娘那呆着,莫說見外官了,就是內臣也是一個不見,弄的孫暹這位掌印也摸不透皇爺到底什麼意思。
他這壓力也大,外有葉向高催逼,科道鼓譟,內有太后過問,這事要不能妥善解決,肯定會落個兩頭不是人。
這金忠也真是的,不過是名下人而矣,至於爲了這麼個人和自己硬頂麼。
孫暹很是頭疼,卻沒注意劉吉祥已經走到了中間。
“當着老祖宗面,咱把話得說明白,莫說那魏良臣的事咱不知道,咱也沒參合,就是知道,那魏良臣也是內官監的人!”
劉吉祥說到這,哼哼一聲,看向馬堂身後的內官監掌印曹聚奎:“內官監的人在外面犯了事,怎麼都當內官監兜着,卻不知幹咱御馬監何事?”
聞言,曹聚奎色變。
“對對,內官監的事怎麼能要御馬監給個說法呢,我看要辦的話,先把內官監管事的給辦了,那魏良臣惹出這麼大禍事來,他內官監就能置身是外了?”金忠抓住機會,也將矛頭對準了曹聚奎。
“金公公,劉公公,奴婢冤枉,奴婢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啊!”曹聚奎嚇的不輕,情急之下一指張誠,“魏良臣到咱內官監這事當初是張公公安排的,從頭到尾奴婢都不曾和那魏良臣見過一面,他在外惹了事,可不幹奴婢的事啊。”
樑棟聽了這話,很是驚訝道:“這麼說,魏良臣是張公公的人?”
“胡說八道,魏良臣可不是我的人…”
張誠大急,天地良心,他只是收錢辦事而矣,絕沒有把那魏良臣認在名下。莫說這人在外惹了大禍,就是沒惹禍,借他張公公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收在名下啊。
那小子,可是有吊的啊!
他張公公爲何要在皇爺面前對魏良臣喊打喊殺,一是因爲這事鬧的太大,他怕擔干係。
二就是那小子身下吊着的玩意是個坑啊,一天不割了那玩意,他張公公就要擔一天的干係。
不說別的,就將來要是事發,他張公公能跑得了?
你看,這不曹聚奎就捅出來了麼,這往後假太監的事發,一句你張公公給安排的,就能把他噎的啞口無言。
往小了說,是欺君罔上。往大了說,淫亂後宮都能給你扣上呢。
皇爺要是有擔當還好,沒擔當,他張誠就得跟着掉腦袋!
先前,張誠倒能定得住,尋思着皇爺現在要用這魏良臣辦事,出海真要發了大財,他張公公也能沾光。
可如今,他張公公必須要爲自個的腦袋掂量掂量這“保人”還能不能做了。
無錫之前還有樁滕縣的亂子呢,雖說滕縣平亂魏良臣是辦了好事,有功無過,曲阜孔家上書也提了兩句內監魏某及時平亂的好,但在張公公看來,那魏良臣有個屁的功勞,他那純屬是沒事找事。
換言之,皇爺和咱家是讓你出海辦事發財去的,你怎的一天到晚老是幹些閒事呢!
惹禍精!
這回好了,江南捅破了天,咱家就是再沒腦子,也不能跟你一塊玩了。
“張公公,這魏良臣到底是怎麼進的宮?原先我聽說皇爺賞了他個雜流舍人出身,這莫名其妙的怎麼就成了咱內廷的人了?”王順對這事是真好奇。
“這個…”
張誠吱唔一聲,這個事真不好說,正醞釀如何開口才能把自己摘清時,管文書房太監劉時敏捧着份急遞匆匆走了進來,然後將急遞交給了上司隨堂太監齊勳。
孫暹看了眼齊勳:“什麼事?”
劉勳掃了眼題本擡面:“回老祖宗話,是應天巡撫曹時聘的急遞。”
“事情都報了幾回了,怎的還來急遞。”孫暹苦笑一聲,“這位撫臣是一刻都不讓咱家安穩啊,打開看看吧,是不是還爲這事上的本?”
齊勳忙打開來看,不待看完,就吃了一驚,失聲道:“老祖宗,急遞上說魏良臣殺了吳淞水營管營遊擊姜良棟,奪了水營兵權,公然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