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合理合法創收

魏公公講話理太偏,他的逼臉怎換來錢?

可架不住,他老人家就是不要臉。

不要臉的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就這臉,各位都瞅清了?

瞅清了,就拿錢吧!

爲啥?

咱這臉刷過皇爺,刷過貴妃,刷過公主,刷過太子妃,刷過大璫,刷過巡撫,還刷過建州的都督咧。

和他們比,你們算老幾?

你們又有什麼資格不讓咱家來刷臉!

公公心裡很窩火,很簡單的民間借貸,你們這些個西商非要把事態擴大,把簡單複雜化,難道他們不知道魏公公的時間有多麼寶貴麼!

是,咱家承認從前沒有和你們打過交道,也和你們素不相識,但一回生二回熟,你們不借咱錢,咱怎麼才能和你們熟悉呢。

再說了,萍水相逢難道不是一種緣分!

咱爲什麼不找別人,就找你們借呢?

說明,這是上天要讓我們相熟、相識及至相愛…

上天安排的事情,我們身爲凡人,豈能抗拒!

你們這幫赤佬不借錢給咱,就是不敬上天,就是破壞人與人最基本的信任!

這事,可大可小。

作爲內廷首席顏值代表,大明朝改革開放的急先鋒,魏公公不意上綱上線,小題大做,他還是希望能夠溫和解決這件事的。

畢竟,和氣才能生財嘛。

所以,他拍了桌子。

“咱家再說一遍,咱的公務繁忙,日理萬機,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和諸位見上一面已是不易,諸位也不要和咱家說這說那,不好使!…今兒個,諸位怎麼也要給咱面子,大家樂呵呵的把事情辦了,要不然,就莫怪咱對你們不客氣!”

剛纔還笑容滿面,現在卻是怒容滿面,公公的情緒變化已然達到天人合一,收放自如境界。

這就是體制的好處,身爲大明朝中級公務人員,魏公公現在身上已經有了王八之氣,距離虎軀一震也就是個從村長到主席的距離了。

要擱剛重生那會,公公就是把鳥擼硬了,也頂多像個烏龜,而無王八之氣。

一介草民外加吊絲,是配不上王八二字的。

狠話還得狠人配合,鄭鐸不失時機的揚了揚手,頓時衝進來的軍士將佩刀從刀鞘中抽了一半出來。

一半在外,一半在內,來回磨擦,威懾效果槓槓的。

姑娘…狗鹽商,你從還是不從?你若不從,我就拔出來了!

一言不合就拔刀!

剛纔還你一言我一語搬後臺,想和魏公公扳手腕的鹽商們一看這架勢,人人變色。

這小太監想幹什麼?殺人?他瘋了不成!…

跟着主人一塊來的不少膽小的管事和隨從臉都白了。

魏公公冷臉冷色,黑着臉不說話,手中只捏着剛纔拭腳尖的白帕,看模樣,好像那白帕落地,這堂內就會血流成河。

事先倒也沒彩排過,但可能部下們隨公公久了,人人都和公公心有靈犀起來,均在那緊握出了半鞘的長刀,定定的盯着公公手中的白帕看。

擲帕爲號?!

一衆西商見了左右官兵模樣,那心裡更是沒底了,他們真是震住了。

聰明人可不會賭這姓魏的小太監會不會瘋了拿他們開刀,於是紛紛開始反思。

說到底,他們不是借不出這錢來,實是不蒸饅頭蒸口氣,均覺這姓魏的小太監欺人太甚。 Wωω ¤ttk an ¤¢O

要知道他們西商的名頭不但在揚州聲名赫赫,就是整個南直也是響噹噹。各家交往的可沒有白丁這一說,官面上的也好,私面的也好,一個個都是叫人稱爺的存在。

現在卻叫一個小太監這般欺上門來,嘴巴一張就要五千兩,你說他們能嚥下這口氣?

這事,真不關錢的事,而是性質。

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

要是來個太監張口就借錢,他們有多少家當經得住這般敲詐勒索。

所以,他們沒有跟徽商一樣選擇隱忍,而是選擇對抗。

只是,這對抗的強度似乎有點超出他們的控制範圍。

從前,鹽運司那裡要是上來個不懂事的官,他們都會搞一些動作來對抗、來示威,最後的結果也百分百是滿意的,不會有什麼出格的事,更不會鬧出人命來。

畢竟,那當官的最怕名聲受損,也怕治下出簍子,哪怕再強硬,也得妥協一二。

但,這魏太監似乎本來就沒有什麼好名聲,重要的是,這個是太監啊…

西商們不能不往最壞的地方考慮,高郵漕口錢文業舉家被殺的事可沒還滿月呢。

反抗,肯定是不行的。

各家來的時候沒帶多少人,只幾個管事隨從,這魏太監要是公然殺人,憑他們自身力量肯定反抗不了。

倒是下關這裡能有上萬人可以動用,可遠水救不了近火,等各家力量收到信趕到這,堂內還能有幾個活的?

再說,大傢伙都被困在會館,誰去報訊。各家養的那幫人又是不是真敢和魏太監手下的官兵火拼?又是否能及時救他們出去?

說不準的事啊。

一個羣體,肯定有首腦人物。

六大家就是揚州西商的核心,而內中又以張家和樑家居首。

魏太監擺明了是不把各家的後臺放在眼裡,不然也不會做出這般舉動。

張泰和看了相鄰的樑成業一眼,外朝的官嚇不住這姓魏的小太監,內廷的總行吧!

十二年前,時任提督酒醋面局的樑棟公公到江南採辦時,樑成業借了同姓的由頭攀了樑公公的高枝,後來樑棟升任司禮秉筆,連帶着樑成業也一躍而爲西商“盟主”。張泰和再是不甘,也只能屈居副會長,誰讓人家乾爹是司禮監的大璫呢。

這些年和徽商的衝突,西商也都是聽樑家安排活動。所以,包括張泰和在內,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了樑成業身上。

樑家應該爲大夥做主,要不然,大傢伙憑什麼這麼多年,一直把手裡的鹽引份額割給樑家一些!

便是這次的事,要不是你樑家發話讓不要借,各家又哪裡會一條心的鼓動人手和魏太監爪牙對峙,現在弄出這進退不得,甚至有身家性命之憂的局面來。

樑家必須有擔當!

樑成業自是衆人所想,他微哼一聲,對魏公公道:“想來魏公公不知道樑公公與我等多有來住。”

這話是綿裡藏針,提醒魏太監要繼續下去,勢必就是和樑棟公公結仇。樑公公可是司禮秉筆,你魏公公又是個什麼東西?

話是這樣講,但相較之前的語氣,這話明顯也是弱了。

“咱眼裡只有皇爺,可沒有什麼樑公公。再說,咱跟你們借錢也是爲了皇爺的差事,就算樑公公知道,也不會說咱不是的。”

魏公公輕飄飄一句,樑棟是大璫不假,不過這裡是揚州不是北京,這裡也只有魏公公,沒有樑公公!

他要辦的事,天皇老子來了都得站邊上。

便是今兒真的見了血,得罪了樑棟,他又有什麼好怕的——天高皇帝遠。

姓樑的這是很不上道啊,魏公公目中殺機浮機,乾笑一聲:“樑老闆,咱就問你一句,這錢,是借還是不借!”

“老闆”這個稱呼倒不是魏公公把後世的詞彙亂拿來,而是淮揚方言對有錢人的稱呼,如掌櫃,如東家之類。

這稱呼也是極有品味的,所謂上土下匕是爲老,門中有品乃爲板。

很吉利,很喜慶的一個稱呼。

幾百年後,人人都以能爲“老闆”爲奮鬥目標呢。要是成了許老闆,馬老闆,王老闆、劉老闆什麼的,那做夢都能笑醒咧。

樑成業明顯是西商主事的,魏公公計較已定,這人再不識相,就拿下他殺雞給猴看,看看餘下的這幫鹽商土豪到底怕不怕死。

談判什麼的,在公公的字典裡從來就是以強凌弱,以多欺少,不存在的。

別人對這幫西商有顧慮,他魏公公卻是不鳥的。

一個個富得流油,不宰宰他們,都對不住良心,對不住人民羣衆。

魏太監直接把矛頭對準樑成業,這讓所有的壓力一下全壓在了樑成業的肩膀上。

魏太監及其爪牙盯着他看,一衆西商也盯着他看,樑成業的呼吸不由沉重起來。

連樑棟公公對方都不放在眼中,今日這事,他樑某人還有什麼翻牌的資格麼。

看來,不借是不行了。

樑成業鬆口了,他願意借,衆西商見狀,哪個還敢堅持說不借,一個個在那不迭說願意借錢給魏公公週轉。

魏公公心想你們早幹嘛去了,非得逼着我跑一趟,相較起來,還是人徽商那邊更上路一點。

以後沒有三兩三,就不要搞東搞西。

這年頭,拳頭還得分大小呢。

“好嘛,咱這人也最講誠信,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明年,咱家連本帶利還你們。諸位就放一萬個心好了,咱家這次是真的手頭緊,要不然也不會厚着臉皮跟各位開這口。”

魏公公的笑容再次浮上逼臉,熱情洋溢的看着衆西商,意思很明顯,都達成一致了,你們就不要裝啥充愣了,趕緊把銀子給咱,把借條領回去,然後該幹嘛就幹嘛去。

不想,樑成業卻說他手上沒有這麼多錢,需要回去拿。

魏公公一想也是,五千兩不是小數目,銀票還好說,這要現銀的話幾百斤重,哪個吃飽了撐帶在身邊。

他可不是那些不入流的歷史寫手,一出場揮手就是幾千上萬兩現銀把人家砸的暈頭轉向。

理解萬歲!

公公通情達理,便準備讓樑成業回去取錢,可不想一衆西商卻個個提出要回去取銀子。

公公品出點不對,這幫傢伙還是沒死心啊,弄不好前腳放他們走,後腳這幫傢伙就再給他來個民變來。

於是,公公擺了擺手,示意西商們不要說了,他有解決方案。

“沒錢不要緊,咱可以先借給你們。”公公一臉真誠。

衆西商面面相覷。

“當然,照規矩,咱借錢給你們可以,不過利息要照算,就九出十三歸吧。”

公公的方案非常完美,十足的金融創新。

既解決了西商們沒有現銀放貸的現實困難,又成功盤活了自己手頭資金,在短時間內營業增收,淨利潤提高几個百分點,怎麼看,都是天才的創舉。

西商可不但但是鹽商,還做其它生意,是商人就會算賬,這賬一算,就不對了。

你魏太監跟他們借五千兩,這個數目肯定是要給全的。這意味着他們從魏太監手裡借五千兩的同時,就要支付兩千兩的利息。因爲九出十三歸,算起來就是四分利。

實際等於他們借了七千兩,而他們所能夠得到的利息是多少呢,魏太監沒說,借條上也沒寫。

如果魏太監講誠信願意還錢,他們有可能只拿回五千兩的本金,也有可能多拿一些利。究竟多少,就看魏太監心意了。

如果魏太監不講誠信,那就等於他們是七千兩扔水裡。

這生意,能做?!

西商們集體沉默,這是要非暴力不合作了。

公公一看,他好心好意爲西商提供解決方案,他們卻不領情,不由也是委屈,所以指着一個長相還算瀟灑,但氣色明顯不足,一看就是酒色掏空的胖子道:“你先來!”

說完,叫人取來紙筆,一屁股坐下,把個欠條一寫,親切的看着那胖子:“畫押吧。”

胖子叫徐壽榮,祖上陝西的,到他這代是第七代了。平日是個花天酒地的主,家裡小妾就有七房。

魏太監不叫樑家,不叫張家,不叫申家,偏要叫他,這讓徐壽榮有苦難言。

硬着頭皮在魏太監寫的欠條上籤了名畫了押之後,徐壽榮就等着魏太監拿銀子給他。可魏太監壓根沒銀子給他,反而直接把那張欠條連同另外一張借條給了身邊人,吩咐道:“你們隨徐老闆回家取七千兩去,拿了銀子再把這欠條和借條都還給徐老闆。”

徐壽榮滿是油脂的臉抽了抽:你這狗太監不是脫褲子放屁麼!

衆西商也是人人憤怒啊,這算什麼?

坐在那裡拿筆寫幾個字,就多要咱們兩千兩了!

你他孃的不如去搶了!

魏公公則是一臉坦蕩。

咱家奉公守法,熟讀大明律法,又身爲朝廷中人,豈能搶人錢?咱家是合理合法創收,你們要不服,可以到官府,到紫禁城告咱嘛!

借錢收利,天經地義!

這官司打到天邊,咱家都有理。

有理,咱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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