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性質上跟先斬後奏沒什麼區別。
然而,南京兵部尚書王永光對此事的態度十分有趣,與侍郎崔志佳道:“此是好事。”
崔侍郎到溧陽拿勞務費時,把這句對魏公公說了。
“怎的是好事了?”魏公公有些不解。
崔侍郎哈哈一笑,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魏公公不喜歡崔老子這種打禪迷似的說話方式,於是好生討教。
崔侍郎有教無類,將那尚書大人的奧義說出。
卻是皆大歡喜的事。
南都三大營本就不堪腐朽,歷任守備文臣不是沒想過整頓,可因事涉守備勳臣,且關係南都各家勳貴私利,因而便是下死力整頓,最後也是流於表面。
沒辦法,南都駐軍和勳貴之間盤根錯節兩百餘年,早就利益共同體了,豈是一個南京本兵的“流官”能用一兩任功夫整頓出來的。
現在,卻是兩百年來最好機會!
要知道,神機營這幫軍官轉投了魏公公,便意味着僅在神機營中就有相當部分的“保守”勢力被連根拔起。
換言之,保守勢力就是腐敗勢力。
只有腐敗勢力被掃掉了,守備文臣纔有可能真正插手營務,整頓駐軍,如此,也能真正對南都駐軍形成影響力,掌握控制權。
那麼,南京本兵王永光又如何會因此事和魏公公翻臉呢。
說句難聽的,這位本兵甚至巴不得魏公公把三大營那幫吃喝兵血的全打包帶走呢。
內守備劉朝用那邊,也不會反對。
原因除了和王永光一樣外,更有利益好處。
一個蘿蔔一個坑,你魏太監把軍官們帶走,這空出來的位子由誰來頂呢?
唯一倒黴的也就是守備勳臣魏國公徐弘基了,他弄的不好就會被南京兵部和內守備廳架空。
崔侍郎好心的贈了一個錦囊給魏公公,勸他莫不如連神武營的人都不放回,各家勳臣的家兵家將也儘可能的拖一拖,便是放還,也不要一次性都放回來,分批分日。
這樣一來,兵部和內守備廳那邊可就有大把的人手去頂空缺,而不是落在勳臣們手中。
公公一想也對,放人他肯定是放人的,但從來沒說幾時放,放多少啊。
聽崔老子的話沒錯,王永光那邊斷不會跟他魏公公爲難。而得了南京兵部的好,這事朝堂上便過的去。
程序上,南都的事守備勳臣、守備太監、守備文臣都有上書權利。
但朝廷真正能聽進去的卻只守備文臣一個。
勳臣和太監嘛,那是對皇帝負責,而不是對北京朝廷。
北京兵部和內閣會以誰的話爲準,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如果王永光能爲自己說話,那這事的性質肯定會變的很可人。
任何時候,話,在乎是人說。
同樣的一件事,經不同人口中說出,區別就無限大了。
魏公公笑容滿面的親自送崔侍郎出廳,除了該付勞務費外,又多包了五千兩,卻是請崔侍郎替他轉送王尚書的。
伸手不打送禮人,公公相信王尚書會念自己好的。
至於魏國公徐弘基嘛,公公相信他會明白太監專政鐵拳厲害的。
下午,魏公公就忙了兩件事,一是錢,一是人。
此趟往南都出差的具體盈利已經出來了。
折算成白銀,合計一百三十六萬兩。
其中,又有約四十餘萬兩是地契和房契,還有一些產業。
公公現在懶得從事第二產業或第三產業,因而叫宋四寶把這些東西儘快出手,價格便宜點沒關係。
難事是如何分賬。
給的少了,打動不了皇爺。給的多了,公公打動不了自己。
最後,公公咬牙決定四六分成。
他四,皇爺六。
因此,便當往京師內庫遞解不少於七十萬兩的鉅款。
七十餘萬兩就是七萬多斤,摺合就是四十噸左右。
這麼大一筆鉅款,肯定就不能走陸路了,得走水路。
水路只兩個路,一是漕運,二是海路。
最穩妥的肯定是漕運了,運河有駐軍,有漕運總督衙門,肯定不會出事。這會可是太平盛世,哪有敢劫花辰綱的。就崇禎末年,這漕運也不曾斷過,更不曾叫人劫過。
然而,幾十萬兩銀子一次性的走漕運,太過張揚,也太過惹人矚目。
魏公公不希望自個在南都乾的事鬧的沸沸揚揚,引起第二輪輿論風波,所以最終決定還是走海運。
由皇家海軍負責運輸,也藉此機會把南北海路再熟悉熟悉。
如果時間上來的及,公公也想回北京一趟。
在外有日子,有點想家。
扣除給皇帝老子的七十萬兩,落在公公手裡的至少也得有五六十萬兩,這筆錢用於特區的軍政建設和擴軍肯定是夠的。
次日,那些在溧陽呆了好多天的各府領人的管事終於被安排領人了,可是每家卻只能先領回五十人。
這個消息傳回南都後,有些勳臣無所謂,有些則好像知道肯定有這麼一出,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有的則是氣的跺腳大罵,可除了罵罵出出氣,他們也只能默認。
畢竟,魏太監答應放人,沒說不放。
當日南都勳臣組織了東西兩路軍,合有兵馬六千餘,除了死傷逃回的,大明皇軍共俘虜了五千四百多人,放歸一千二百餘後,剩下人等全部押回特區。
神機營李副將他們表現也不錯,在沒辦法再回南都的情形下,他們各施手段,竟從城中神機營又拉出了幾百人。說是往後在魏公公手下幹了,人手多點好辦事。
這是表面上的話,私底下的心思則是我多帶些人手,這官也做的踏實。
甭管哪朝哪代,想要升官發財的前提便是手下有人。
魏公公如何不知他們的小心思,卻是樂見其成。
除親衛營外,曹文耀率步軍左右二營及馬隊押解俘虜和銀兩、軍械物資回去,公公在溧陽又整頓了一下鐵場事務。
其實前任鐵場徐元乾的很不錯,各項規章制度有模有樣,魏公公無須大的動作,只要將徐元定下的工時、工錢一個減少些,一個提高些,便能盡得這些礦工之心。
魏公公真正的整頓動作是在礦工之中建立了一支礦衛隊。
“鐵場是咱家的,也是你們的!”
公公在礦衛隊成立時,如此於礦工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