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進小人,依舊囂張。
許是發現熊明遇和自己不是一路人,比之同姓的熊廷弼差的太遠,良臣對其大失所望,打衛學離開後再也懶得和他虛僞,一句話也不想和他說,只要鄭鐸代表自己去問一下何時啓程。
原先,瀋陽那邊是要求李永芳帶兵護送魏副使前往撫順關的,現在,則是都司府直接派兵護送,自是不需要李永芳再派兵了。不過李永芳還是派了一隊兵丁作爲嚮導。
出撫順往北過撫順關後,就基本上罕有人煙,沿途盡是荒山野嶺,沒有嚮導帶路是很容易迷路的。
出城時,李永芳按例帶着撫順文武前來相送,因衛學的事,熊明遇對李永芳頗有好感,對這位重視文教、擅於和女真交道的撫順遊擊格外的刮目相看。
李永芳那邊知道熊明遇是兵科給事中,這個職位雖然不是直接主管武將升遷,但若能得熊明遇看重,也有許多好處,所以很是奉承。
熊明遇也是第一次出關,對建州左右衛的情況瞭解不多,便在城門口仔細詢問了李永芳一番。事無鉅細,問的頗是仔細,尤其是高淮欠款的事,他問的尤其多。
李永芳雖不知熊明遇這個察訪使到建州究竟是做什麼,但事先也得了瀋陽那邊吩咐,故而但凡自己知道的,都是悉數告之。有關高淮欠款騷擾建州的事,更是繪聲繪色說了許多。更主動說起了撫順馬市的幾件事,這幾件事都和高淮有關。
“殺的好!”當聽李永芳說高淮派遣的太監叫建州人綁了處死後,熊明遇脫口大讚。
這件事其實說起來,李永芳失職的很,因爲建州人是在他的地頭將朝廷的稅使殺害,他身爲撫順守將卻沒有半點動作,既沒有救人,更沒有嚴懲建州兇徒,真要追究起來,不管誰對誰錯,他李永芳一個瀆職無能的定語是跑不了的。
可事後,卻是無人追究他,高淮倒是有心和李永芳算賬,卻越不過手握兵權的李成樑。但這不意味着高淮就嚥下這口氣了,事實上李永芳自己也後怕,擔心高淮想方設法在皇帝那裡說自己壞話。真要聖旨下來,就算大帥再怎麼想保自己,也是保無可保的了。
好在,高淮竟然這麼快就失勢倒臺了,這讓李永芳徹底放心。棍打落水狗,高淮當初派人在撫順搶了他李永芳不少錢財進項,這回朝廷派員赴建州察訪,李永芳是怎麼也要再打落水狗的,免得高淮死而不休,再來個東山再起。
一個要爲此次建州之行充足準備,一個則是要藉機棍打落水狗,兩人的任務和目標其實說起來也差不多,話投機了,說的就開,就這麼着,熊明遇和李永芳在城門口竟是聊了好長時間,直接把等着上路的魏良臣給涼在一邊了。
眼下已是十月天,遼東氣溫已經降到冰點,說是天寒地凍也不爲過。
良臣是第一次出關,之前對遼東的惡劣天氣有心理準備,所以在瀋陽時特意讓鄭鐸去給自己買皮襖禦寒,還點明要貂皮的。他覺得人生難得幾回闊,如今自己好歹是個官,懷裡還有點相好送的零花錢,不給自己整一身襯頭的裝扮,未免對不住自己。
結果這事叫蔣方印給知道了,半道把鄭鐸勸了回來,然後將此事稟告了恩主楊鎬。
楊鎬一聽自己這便宜學生沒衣服穿,連說疏忽,立馬叫蔣方印將自己從前在朝鮮得到的一件熊皮襖子送給了魏良臣。這熊皮襖子來頭可大了,據說是日軍第一軍軍長小西行長在平壤潰逃時丟棄的,先是叫李如鬆得去了,後來轉送給了楊鎬。
長者賜,不敢辭啊。
穿上小西行長的熊皮襖,良臣覺得自己形象一下高大起來,因爲那十個降倭保鏢眼睛都直了。
天降偉人,白頭山之光,最年輕的掌權者,大概也就如此了。
別說,這件熊皮大襖穿在身上還真是暖和,毛茸茸的摸着都舒服。可是遼東這天良臣一時半會還是適應不了,在城門口風一吹,就覺得冷風嗖嗖的從褲腳往上竄,兩個耳朵也被凍得好像冰硬般,着實有點吃不消。
小千歲這冷的受不了,偏熊明遇和李永芳就像對小夫妻離別般有萬般話要說,磨磨蹭蹭的,可把良臣惱着了,偏又不好拉下臉皮去催,只能繃緊臉皮遠視北方蒼茫大地,故作深沉。
倒也不是沒有人關心小千歲,這不鄭鐸就湊了上來,悄悄詢問舍人是不是冷。
良臣當然不會說冷了,這麼大一件熊皮襖子罩在身上,還說冷,就顯得他魏舍人陽氣不足了。
陽氣不足就是腎虛,腎虛就是…
反正良臣硬撐着。
沒想到鄭鐸隨後竟然悄聲說道:“大人,那姓熊的好像跟大人不對付,要不要小的找個機會辦了他。”
你個高麗棒子!
良臣白了鄭鐸一眼,這傢伙真是膽大手黑的可以,前番若不是自己攔着,就差去行剌朝鮮國使者了。現在倒好,竟然想出這麼個餿主意。熊明遇和自己是不對付,但那是路線之爭,觀點之爭,暫時還沒法上綱上線到你死我活,至於動不動就要把人給解決了麼。
“莫要惹事,熊大人可是朝廷命官。”
鄭鐸訕訕退下後,良臣又幹站了一會,發現熊明遇和李永芳竟然還在那聊着,照這個架勢下去天黑了怕還在城門口呢。真是忍不住了,良臣負手就走了過去,叫了一聲:“二位。”
“噢,魏舍人。”
李永芳禮節性的含笑點頭,不管心裡對這少年有多麼不屑,只要對方一日頂着那勞什子副使頭銜,他就不能不受着。
熊明遇有些不滿魏良臣過來打斷他和李永芳的談話,但也不好發作,沉着臉不吭聲。
“魏舍人有事?”李永芳問道。
“噢,沒什麼事。”魏良臣擠出點笑容,看向熊明遇,“我是想說熊大人若不急着去建州,那我就先回瀋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