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文書房,秉筆張公公正與文書房提督太監金良輔說事,一塊的還有文書房管經書的劉時敏。
金良輔除了兼着文書房提督太監一職,另外還任着東廠大檔,提轄太倉和節慎庫,無論是權勢和地位都能當得一聲“大璫”,所以張誠對他很是平和,不擺秉筆太監的資格。
據說張公公曾私下與掌家說過金良輔纔是皇爺留給小爺的內相,東宮的王安資質有限,和東林黨走的太近並不合皇爺心思,將來真要由王安掌了司禮監,內廷多半就成了外朝的應屁蟲了。
這種話別人說了未必能當真,但從張誠嘴裡說出卻是九成九的。因爲他張公公既不是東林黨那邊的,也不是貴妃娘娘那邊的,而是皇爺一邊的。
張誠過來找金良輔爲的是東宮今年薪炭錢開支的事。
這種小事本來不值得張誠專門過問,但最近聽說貴妃娘娘身邊的紅人崔文升跟東宮的王安不知怎的結下樑子,再加上貴妃娘娘又給皇爺生了一個兒子,因此張誠擔心會有不開眼的混賬藉故給東宮使絆子,這並不合皇爺如今的心思。
“東宮那邊所需王公公已經遞了上來,孩兒這邊給上了檔,掌印孫老爺也問了此事,孩兒們不敢怠慢。”
說話的是劉時敏,他爲人精明,所以金良輔把很多節慎庫的事都交給他辦。
“那成,咱家也就是問問,你們把事辦妥當些便是。”
張誠朝劉時敏點了點頭,孫暹和東林黨走的很近,也是東宮一直的堅定支持者,他親自過問此事,想來也沒人再敢鬧妖蛾子。
忽的打趣起劉時敏來,笑道:“對了,你家老爺子年前曾託人走咱的門子,想給你挪挪窩,咱這邊倒是沒意見,可你家金公公不放,咱就沒法子嘍,你要怪就怪你家金公公吧。”
劉時敏忙道:“張公公說笑了,是孩兒自己不想走,並非金公公卡着孩兒。”
金良輔笑了笑沒說話。
張誠點了點頭,道:“是個明白人,要說給你挪個地方,眼面前是看着好,但終究不比這文書房啊。你好生做,從前陳公公在世可是在皇爺那說過你的。”這就是差說其它衙門再好也不及這文書房來得重要了。
“孩兒明白。”
劉時敏說着便要給二位公公續上茶水,乾清宮那邊卻有內侍過來說皇爺叫尚寶監取印。
“是先前咱讓人遞去的奏疏麼?”張誠問道。
內侍道:“回公公話,是那份奏疏,皇爺說準了,要張公公親自辦。”
“知道了。”
張誠擺了擺手,那內侍見狀便乖巧退了出去。
金良輔不無感慨道:“那位小魏公公還真是聖寵不衰,這麼大的事皇爺都能給他用印。”
“下了東廠獄的都能給放出來,恩寵可不是咱們能比的。”張誠笑了笑,有些事情爛在肚子裡就行。
“不過那份密約靠譜麼?禇英雖簽了約,可他畢竟是奴爾哈赤的長子,小魏公公想利用他對付奴爾哈赤,怕是弄不好偷雞不成賒把米啊。”金良輔擔心道。
“誰知道呢...行了,皇爺都沒說話,咱們也別想着這事,省得沾上了最後鬧出什麼差錯倒叫咱們給擔了。”
張誠說完便走了。
劉時敏好奇的問金良輔是什麼事。
金良輔便將那事簡單說了下,爾後問他:“你家世代替朝廷守着遼東,建州那邊的事你當清楚,依你看這離間之計能成?”
“奴婢不知道。”
劉時敏坦言他十六歲便自宮進了宮,對遼東尤其是建州的事知道的可能還沒有金公公多。
金良輔嗯了一聲,也沒多少意外。
劉時敏道:“公公,那小魏公公什麼來頭,爲何皇爺對他如此器重?”
金良輔搖了搖頭:“只聽說和貴妃娘娘有關係,隸的是金忠公公名下,具體的咱家也不清楚。”
聽完,劉時敏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公公,奴婢曾調過文書房的內檔,名冊中並沒有小魏公公。”
“嗯?”
金良輔有些奇怪,“你查清了?”
劉時敏很肯定道:“奴婢一頁一頁的核對過,小魏公公確是不在淨事房遞上來的冊子中。”
“許是內官監那邊出了什麼差子,回頭你抽個空到內官監去一趟,要他們把這些年入在他們衙門的人員名單重報一份上來。”
金良輔雖覺此事奇怪,但也沒有多想,只當內官監那邊疏忽了。
這些年各衙門都鬆懈許多,好多制度上的事情辦的都不太上心。各監管事缺員也大,司禮監那邊給皇爺提了幾次,可皇爺說外朝的尚書侍郎們都少了好多,宮裡又要那麼多官做什麼。
皇爺都這樣說了,還有誰敢再提?
正好無事,金良輔便與劉時敏說了些宮中的事,其中提到東宮管事太監王安舉薦值殿監丞曹化淳出任東宮掌班太監一事。
“是內書堂的曹狀元麼?”劉時敏驚訝道。
金良輔笑了起來:“什麼狀元,說出去倒叫外朝笑話。”
劉時敏不這麼看,他道:“咱們內書堂出來的可不比進士差。”
“是啊,”
金良輔嘆了一聲,“理是這麼個理,可人家看不起咱們啊。”
劉時敏沒有接話,他覺得金公公這個想法不對,人可以有不足,但萬不能自輕。
想當他年主動淨身入宮,便從來沒想過淨身之人會不如正常之人。只要能爲國家做貢獻,身上多一物少一物又有多大區別呢。
自古以來,名垂千古、留芳百世的賢寺大能們少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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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金水河邊一排柳樹下,一個男人推了一把遲遲不動的漢子,悶聲道:“你不去要我怎生幫你?”
那漢子苦着臉道:“這要殺了人,我哪裡能逃得脫。”
男人道:“你放心,那地方根本沒幾個人,你得手之後便跑,包管沒人發現。”
“真的麼?”漢子有點不信。
男人左右看了眼,低聲道:“告訴你,幾年前那地方也叫人闖進去過,還打死了一個娘娘,可到頭來連兇手什麼樣子也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