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潛沒刨根問底,那客氏雖是皇長孫的乳母,但卻非宮中的女官。據他所知,宮中的乳母一般私人關係都很亂,有和太監勾搭的,也有在外偷男人的,不過只要不出格,宮裡也不會多管。
畢竟,這些乳母們年紀都不大,一個個又都是過來人,丈夫不在身邊,日子有些難熬,找個相伴的能夠理解。
只是,高起潛挺納悶,李進忠他那侄兒看着倒是年輕,可長的卻不算多俊俏,卻不知怎麼和那個客氏好上的。
要知道,能爲皇子皇孫乳母的,都是百裡挑一的人物,進宮之後眼界也高,一般的太監想求爲對食都不能,況宮外一個貧寒小子。
當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沒來由的,高起潛倒有些醋意,不過這醋意也是轉瞬即逝,自家事自家清楚,方纔人姐兒那麼對他,已是叫他很滿足了,想人家的事做什麼。
“若你侄和那客氏真關係好,你還是去試試,萬一有用呢,這客氏終歸是皇長孫的乳母,聽說皇爺現在對皇長孫很看重,請了大學士給他講學呢。”
高起潛好意相勸,不管成不成老李頭總要去試試吧。而且,老李頭這般在外面瞎混胡來可不行,他年紀也一大把了,難不成想死後連安樂堂都入不去麼。
二叔有些沉默,他老人家何嘗不想去找客氏,求她到西李娘娘那邊替他說說,可實在是拉不下這張老臉。
想當初,要走的是他,把話說的多麼大的也是他,今天卻這般不人不鬼的回來,要他老人家怎麼有臉去找人客氏替他求情說話。
而且,還不知人李娘娘是不是肯幫他呢。前番那簪子的事,李娘娘就很不高興着咧。
高起潛能做到的也就這麼些了,別的他也幫不上忙,論年紀,論資歷,李進忠都比他強,懂的也多,所以,有些話他也沒必要多說。
二人就這麼坐了會,二叔覺得不便打擾人家了,小高難得出來尋個樂子,他在這擾人家做甚。
這麼想着,二叔起身拍拍屁股說要走,高起潛也沒留他,這地畢竟不是他的,而是人家姐兒的。
那思姐兒也算是好脾氣了,叫李進忠訛詐了這麼久,還能給他做碗麪,怎麼說都是個好女人了。
“這個…先前是俺不好,俺….俺以後有了錢便還你。”
二叔對人姐兒說完這話,老臉又紅了下,低頭便往外走,就差掩面而奔了。臨走時不忘拿上自個弄的那張破弓,看的出,他老人家真是喜好這東西。
到了外頭,見高起潛沒跟出來拉他,或給他安排個住處,二叔頗是失落,可想人小高又哪來的錢,便摸黑尋了個無人處牆角蹲着。
這地不遠處有個污水溝,蚊蟲不少,圍着二叔嗡嗡飛着,咬得他老人家不時得活動一下,要不然叮的難受。
回想自個這一個多月的落魄樣,二叔不禁就是淚流滿面。
再想自個離京去四川時發的宏願,一定要出人頭地,一定要讓大哥和侄兒們過上好日子,現在卻混成這個樣子,那心真是痠痛的厲害。
呆呆的,就這麼呆呆的蹲在那,身上除了那張破弓就是高起潛方纔給的幾枚銅板,除此之外,二叔身上是什麼都沒有,甚至於擦屁股的手紙也沒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二叔站了起來,他老人家決定去找客氏碰碰運氣。
這不是臉皮不臉皮的事,而是關係自個將來葬在哪裡的事。人要是在宮裡,在安樂堂燒了多少還有個骨灰,要是良卿、良臣他們尋過來,總能帶自己回鄉。這要埋在荒郊野嶺,這輩子就是個孤魂野鬼了。更莫說四川那還有兩個結義兄弟在巴巴等着他的信。
難道真就這樣在京裡無賴般的混死,靠欺負女人活着?
難道真要死了連安樂堂都進不去,屍體叫順天府收屍的用車拖到野外隨意埋了?
不能咧。
二叔“叭”的一下抽打了自己一耳光,猛的一跺腳,在夜色中往左安門方向摸去。
……….
三條衚衕到左安門那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中間隔着積水潭和崇國寺,光走的話於少得半個時辰。
也是吃了人姐兒一碗麪,二叔有力氣,要不然,肚子餓的咕咕叫,哪有力氣走這麼長的路。
客印月在家,突然出現的二叔讓她嚇了一跳,手裡端着的盆子都叫嚇的掉在了地上。
“大妹子…那個…俺吧…”
二叔老臉燙紅,看着眼前這個和自家侄兒有一腿的女人,竟是不會說話了。
客印月有些吃驚的看着二叔,脫口就道:“你知道良臣的事了?”
“良臣啥事?”
二叔一頭霧水,不知道客氏說這話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
客印月比二叔更糊塗,她還以爲二叔是知道良臣的事特意趕回來的呢。可想想又不對,二叔去的是四川,隔着幾千裡地,哪能這麼快就回來。
那他老人家是爲什麼回來的?
客印月心下疑惑,她可不知二叔早就回來個把月了。
“知道什麼?”二叔從客印月的神情中看到了不安之色,頓時也緊張起來,“大妹子,我那侄兒出啥事咧?”
“良臣他…”客印月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二叔,猶豫着。
“大妹子,你快說咧,良臣他到底出啥事了?!”二叔急了,自家親侄子出事了,他老人家能不急麼。
“二叔,你別急,你聽我慢慢說。”客印月也不知這事從何說起。
“哪個能不急咧,別慢慢說了,大妹子你趕緊說咧。”二叔急的都忘記自己是來做什麼的了。
“那個…良臣他進宮當了差,”
客印月剛說完,二叔就如晴天霹靂般怔在那裡,然後雙手一抱腦袋蹲到了地上,竟是哭了起來。
“作孽噢,良臣昨也想不開咧,這宮裡的差事是好做的麼….他好好的書不讀,怎麼這麼糊塗的咧….子孫根沒了,我老魏家的香火昨辦咧,昨辦咧…”
客印月見二叔這般,想告訴他真相,可想到良臣的叮囑,終是沒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