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宇宙爆炸論角度來說,時間是有箭頭的,”卜天誠懇的看着楊廣飛:“可以證明我們所存在的廣博空間中,的確存在着不斷流逝的時間……”
楊廣飛打斷卜天道:“錯了,我們無法還原宇宙爆炸時的情境,所以我們也無法確定爆炸時宇宙處在低熵狀態。”
卜天再次被打了回來,皺着眉頭顯得十分煩躁。
楊廣飛從資料中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爲什麼突然會跟我爭論這些問題。”
卜天沉默了。
楊廣飛道:“有些時候人類不是不知道真相,只是恐懼真相,時間箭頭是產生於人的心理,人都是認爲時間是前進的,所以這就變成理所當然的了。”
最後楊廣飛又問:“你也恐懼嗎?”
不,我不恐懼真相,卜天在心裡想,我只恐懼未知。
但是,未知即真相,往往不能更準。
卜天願意相信的是,問題出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這個世界有問題,這更能接受一些。
卜天揹着一具屍體行走,腳下是被雪覆蓋的冰面,每走一步都要打滑,他摔了好幾跤,爬起來接着走,他知道自己在夢裡,也知道自己揹着的不是裘梟難,不爲什麼,就是知道。
冰面上開始變得模糊,白霧一點一點侵蝕過來,卜天開始失去方向,他慢慢地停了下來,對自己說:“去哪啊?”
他喊道:“裘梟難!”
沒有人理他,甚至連回音都沒有。
卜天感覺累了,他想看看自己背的究竟是什麼人,於是他蹲下來把人放在冰面上。
看身形是一個女人,她穿着很奇怪,有點像中世紀西方的探險者,披着羊皮質感的披肩外套,大大的帽子扣在她的臉上。
卜天把她的帽子掀開,看到了一張年輕的臉,一個扎着雙馬尾的年輕的女人。
卜天現在已經找不到驚訝的感情了,他平靜地把帽子重新蓋好,靜靜地坐在一邊。
他第一次在夢境中待這麼久,在這時他總覺得自己在等一個人。
他在夢裡走神了,反應過來時身邊的白霧早已散去,他見到了他這一生中最恐懼的一幕。
厚厚地冰面瞬間變得如玻璃一般透明,他看見了冰面下的密密麻麻地佈滿血絲的眼睛。
卜天大叫一聲,差點倒地。
一顆顆眼球緊盯着他。
卜天幾乎難以冷靜下來,以他爲中心,無數的眼睛就在他的腳下圍了一圈,一隻青白的手突然出現在他的腳底,卜天嚇了一跳摔在了冰面上,他迅速爬起來,那隻手一直在卜天腳底的冰面上砸來砸去,企圖突破冰面。
身下的水簡直渾濁不堪,巨大的不明生物吐出長長地舌頭把卜天腳下的東西一口捲進了自己的嘴裡,怪物的舌頭緊緊地舔了舔冰面,卜天甚至能看見它舌頭上的眼睛的殘渣。
他就站在怪物的舌頭下。
冰面似乎很堅固,怪物拿他無可奈何,很快遊走了。
沒有了遮擋物,卜天清楚地看到了他腳下究竟是些什麼玩意,幾乎站不穩腳。
一顆古怪而巨大的樹生長在水底,周圍都是些見都沒見過的生物,冰面下似乎是這個世界的垃圾場,把這個世界上一切污穢噁心地東西聚集了起來。
他在那裡看到了他在等的人。
裘梟難靜靜地躺在那棵樹的樹冠,似乎正在沉睡。
卜天瞬間就被驚得醒了過來。
看到了不能用言語來描述的場景沒能把卜天嚇醒,卻在看到裘梟難身在那種處境的時候,一瞬間驚醒了。
卜天躺在牀上,發了半個小時的呆,直到寢室的同學一個一個地起牀洗漱,才起身。
也許今天又能看到裘梟難的死訊了。
應該找一個心理醫生看一看了。
卜天最後想了這兩件事。
接到劉輕舟的電話的時候,卜天正在圖書館看《夢的解析》
劉輕舟一貫地大驚小怪:“講座啊!你咋沒來,全系都得來!”
卜天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趕緊趕到教學樓簽到。
劉輕舟道:“你這兩天咋回事,月經不調啊。”
卜天問道:“這又講的什麼啊。”
劉輕舟道:“教你鬥地主呢。”
卜天懶得跟他扯淡,轉過頭問範志遠:“老大,有沒有用啊,沒有我溜了。”
範志遠扳住他的肩一把把他壓回到座位上:“系主任和導師都在上面看着呢,給他倆個面子。”
老頭子說話磨磨唧唧,像是含在嘴裡一樣,講了十多分鐘的內容用一句話就能概括完。
劉輕舟道:“這他媽帶個袈裟就去西天取經吧,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
鍾涵從手機中擡起頭看了一眼:“講萬物起源呢?”
劉輕舟張嘴就能吹牛逼:“對對對,就講那塊呢,現在是女媧那會。”
鍾涵沒鳥他,接着玩手機。
劉輕舟巴巴地跟着看:“鍾小手機牛逼,我們這都沒信號,鍾小還能玩奇蹟暖暖呢。”
旁邊的一個女生往這邊看了一眼。
鍾涵一巴掌扇在他後腦勺:“天小,把他帶走。”
卜天道:“能走我一準帶他走。”
劉輕舟很雞賊的指着前面的一個女生道:“她來了她也來聽講座了。”
卜天翻了個白眼:“大哥全院都得來,除非她偏癱,能保外就醫。”
“什麼亂七八糟的,”劉輕舟不樂意搭理他:“哎,好久沒看見她旁邊那個女的了啊,我還以爲她倆撕逼了,畢竟你說女神和女□□不能是純真的友情。”
卜天一愣:“哪個啊?”
劉輕舟:“空乘那個系花啊,傻了吧你。”
“不是,”卜天探出頭去:“她身邊的哪個?”
劉輕舟茫然:“不認識啊,就她倆經常一起走的那個。”
卜天這時候也看見了,階梯教室的座椅十分符合人體力學,設計的非常高,他已經透過座椅間的縫隙,看到了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劉輕舟仍然巴巴的偷窺系花。
卜天有些顫抖着道:“那個女生不是死了嗎?”
範志遠擡起頭:“哪個?”
“和空乘的系花一起的那個……”卜天竭力冷靜着道:“不是開學第一天跳的樓嗎?”
所有人都不太理解:“你說什麼呢?”
卜天茫然的看着他們。
劉輕舟:“哪有的事,你是不是記錯了?”
卜天不可能記錯,開學的第一天,他去充飯卡的錢,路過女生宿舍的時候,看見有兩三個人站在路邊打電話,等走過去就看見了一個光着腳的女生栽在雪地裡。
等他辦完事回到宿舍,劉輕舟已經在宿舍裡宣傳這件事了。
西區宿舍的人,全部都知道,死的是女神身邊的那個跟班。
範志遠看着卜天的臉色,有點擔心的道:“你到底怎麼了?”
適逢講座臺上的老教授突然開口道:
“有個概念,大家不要去死摳,我摳了一輩子,沒有摳明白,而且也沒人能弄明白,這個概念就是時間。”
“對時間的研究,研究到最後都變成了對世界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