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賭對了!
容柏在心裡舒了口氣,動作上依然不敢有一點鬆懈。
黑大壯顯然被激怒了,但是又不敢輕舉妄動。杜允對他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人。
現在的杜允就是一個累贅,但是這個累贅是容柏脫離的唯一辦法了。他現在並不急於逃命,因爲黑大壯一定會在他放開杜允的同時將他斃命。
容柏想到這裡,目光已經冰冷,手中東西又往杜允脖子上逼了逼。
他內心期盼着的是顧謹臣或者救援趕快趕過來,他搞不定這個人。而且拖着一個大男人,即使不在乎速度,他現在的體力也很勉強。
不管他是不是停頓,只要他會猶豫,黑大壯就會直接衝上來。
時間一秒一秒跳動,即使沒有鐘錶在他附近,容柏似乎也能聽到時間的走動聲。
“不要掙扎了,放開他我還能留你一個全屍。”黑大壯身上血煞的氣息縈繞着,容柏眼瞎纔會看不出來。
完全相信要是他放開杜允自己的死法會有多慘。
就是不知道爲什麼杜允會和這麼一個人有聯繫。真是禍害啊。
“反正都是死,我爲什麼不拉一個墊背的。”容柏眯着眼,強撐着已經透支的體力,痠疼的軀幹快要不聽使喚了。
在這之前,他必須把黑大壯甩開或者……
黑大壯一步一步逼近。“沒有別的答案,你今天只會是死。”
手上的鏽鐵已經劃破杜允的皮膚,有血流下來,即使是這樣,黑大壯也沒有停下緩慢向前的步伐,似乎是試探,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
容柏咬牙,腦子飛快地旋轉,他需要……他需要一個能打敗對方的方法。
昏暗的通道,只有一點點兩邊出入口射進來的燈光,頭頂的燈管刺啦聲不斷,一會兒明一會兒暗。
突然,容柏看到了什麼,欣喜滑過他的眼睛。
黑大壯冷笑:“不要做無謂的抵抗了。你以爲你能打贏我?不,除非你殺了我。”
變故就在此!
容柏猛地將杜允向黑大壯扔過去,整個人以杜允做盾牌,直直奔向黑大壯。
黑大壯顯然更在乎杜允,一隻手拽住杜允的身子,另一隻手揮拳就要上,只不過他揮拳是橫向的,容柏這一棍子卻是豎向直直劈下來。
要是黑大壯不回防,鋼管打到他沒什麼事,可容柏的目標卻是黑大壯懷裡的杜允。
黑大壯一驚,趕忙將拳頭往上,擋住容柏這一棍子。打在身上,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饒使是黑大壯也“嘶”了一聲。
可容柏一棍接着一棍,打的毫無章法也一點力氣都不省。
黑大壯一時間也沒有辦法,只能以亂治亂,拳頭胡亂揮動。容柏還真被他砸了兩下。
一下在腰上,感覺自己的脊椎都要移位了,容柏慘叫一聲,腳步一遲疑,就又被打中了。這次在肚子上,和之前被羣毆的感覺不一樣,黑大壯這一拳一點水分都不攙,打的他五臟一起疼的要命。
可就這,容柏除了那一下的遲疑,手上的動作更快了,竟是魚死網破的意思。
黑大壯心一緊,只好邊防邊退,卻沒有了攻擊的機會。
之前說身嬌體軟還被打的一點力氣都沒了的杜允是個累贅,這句話到黑大壯這裡依然受用。
也許是輕敵的心,黑大壯拽着杜允往後退,但是也沒怎麼做過多的反擊,一來,他沒有時間將杜允放下去,甚至有可能再次使杜允陷入危險。二來,容柏的體力已經不怎麼樣了,都是強弓之弩,有什麼好怕的。
“嗖”。
一個小東西從黑大壯的臉邊擦過。
黑大壯從輕敵的姿態中發現已經是一身冷汗。
什麼時候,他居然沒看到容柏還有類似於暗器一樣的東西,很容易就聯想到剛纔容柏用來抵在杜允脖子上的東西。
就是這麼一遲疑,黑大壯沒有發現自己腳後的障礙,被絆了一跤,往後退去。
容柏趁機一棍子打來,黑大壯踉蹌幾步,再接攻擊也是不行,何況他還拖了一個人。所以只好選擇往後退。
擡眼對上容柏的眼睛時,他看到這個長得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眼中殺氣瀰漫,帶着死寂一樣的冰冷。
你在看什麼?死人嗎?可我不……
黑大壯只是微微一愣神,容柏已經衝過來,沒有再鋼管,而是直直撞向黑大壯。
他本來是可以避開的,不過之前那一絆他才勉強不倒地,還不到站穩,又是一晃神,再回神,已經避不開了。
怎麼已經用肉/體攻擊了。黑大壯在被撞的那一刻腦子還在想,可是背後抵住某些東西然後因爲作用力,那東西突破皮肉帶來的死亡的痛苦……
血的鐵腥味在空氣中擴散。
黑大壯已經無法動彈。
容柏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而杜允就在他腳邊躺着。剛纔撞擊的那一下,他已經聽到什麼東西捅入皮肉的聲音。
在他耳邊,清晰,如同雷鼓。
不知道那半截東西插/在黑大壯的什麼部位,但是就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是要死了吧。容柏看着黑大壯嘴角不停溢出的血,大口大口的,原來真血從嘴裡吐出來和拍電視劇的血袋差不多啊。
他手裡的鋼管跌落在地上,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被人算計的時候他不害怕,被綁架的時候他不害怕……可現在,他殺人了!
容柏想大口呼吸,但是空氣裡都是血的味道,噁心,難過。他趴在一邊,胃早以前吃的東西只剩下一點殘渣,還有酸水都吐出來了。
充滿血的味道的通道又有着嘔吐物的餿臭。
扶着牆站起來,容柏知道自己的手在抖,腿很軟,要站不住了。
他只能背靠在牆上,死死撐着,妄圖這樣讓自己好過一些。
黑大壯已經不再動彈。那麼粗的東西插/入身體,即使沒有傷及心臟他也活不了多久,那強悍的身軀此時垂着,四肢攤下。
容柏覺得自己又要吐了。
可是現在不是時候,他需要去找顧謹臣。再噁心也要忍着。
容柏扶着牆,眼睛在剛纔拿着的鋼管上飄過,卻沒有勇氣去抓。
腳步聲從通道的那一側響起。那是他們過來的地方。聽聲音,人數應該不少,很雜亂,也很快。
容柏臉上扯出一個哭一樣的表情。
他跑不動,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顧謹臣,一定要是你,求你快來吧。
即使是這樣,容柏也已經強忍着心中翻江倒海的難受,拾起他的武器——那根鋼管,在攻擊黑大壯的時候已經彎曲的不像樣子。
即使是這樣,容柏也只能拿着它,這個武器對他來說,很安全。
殺人的感覺留在手上,容柏連深呼吸都做不到。
腳步聲漸漸近了。
容柏捏緊鋼管。嘴脣在不經意間已經被他咬的沒有血色。
輸了怎麼辦?輸了怎麼辦?
這是綁架以來他第一次覺得恐懼,明明希望就在眼前。
更近了。
咚咚咚咚,容柏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更近了。
“怎麼回事?”
大約這些人看到了黑大壯的屍體和蜷縮在一邊的杜允。不過這些容柏都不在意了,他在意的是這個人的聲音。
鋼管從手中滑落,跌在地上的聲音驚動了剛剛來的這一批人。
“誰在那邊?”問話的人剛說話,他前方的人就已經大步向着出聲的地方走去。一臉急切。
“容柏,容柏!”那些雜物堆砌的地方,容柏蹲在地上,鋼管斜斜掉在他前面,帶着髒亂的臉上滿滿不可思議和如釋重負交雜着。
“沒事了,沒事了。”顧謹臣撫摸着容柏的後背,就像撫摸小動物一樣。
容柏沒有開始那麼鎮定,但也沒有之前那麼無措了,閉着眼睛調整了一會兒,除了緊緊抓着顧謹臣衣服的手,其他都和平時一般無二。
有人來到他倆身後。“老闆,一死一昏。”
顧謹臣很敏銳地發現容柏在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抓着他衣服的力度大了一些。再看看那個非常強壯的男人的死狀,顧謹臣已經大概猜到了。
“去查一查那個男人的身份。”顧謹臣揮手將手下遣開。
然後將容柏低下的頭扶起來。
“我殺了人。”他漆黑的眸子直直望向顧謹臣,沒有疑惑和恐懼,很空寂,正是這樣纔會讓顧謹臣害怕。
“不是你的錯。”顧謹臣安慰他,一下一下摸着他的脊背,現在他只恨自己和童藍消耗了那麼久,錯過解救的最佳時間。
容柏在他懷裡,緊繃的肌肉漸漸放鬆,“我不知道會這樣,但是除了殺了他我沒有別的辦法。”他已經精疲力盡,只是走一步都是困難。
顧謹臣扶容柏站起來,可是他就連站都費勁。
乾脆直接公主抱。容柏驚訝地叫了一聲。“其實……我還是能走的。”小聲道。
都是顧謹臣的手下,容柏覺得自己簡直不能更丟人了。
“就現在這樣,你還想走?”顧謹臣暗示地捏了捏他的腰,示意他現在站起來都困難的糗樣。
容柏吃痛呼出聲,臉都擰巴了。
顧謹臣開始還有些調笑的心思如今全熄滅了,只有小心翼翼卻牢牢將他固定在懷中,快步往外走。
留下一羣手下面面相覷後繼續自己的事情。
根本沒見過老大這種表情。
走到廢棄工廠前面,容柏看到雜亂中參雜着斑駁血跡。
這邊的燈光已經很亮了,把這裡照的什麼都清清楚楚。容柏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他覺得自己被綁進來的時候應該沒有這麼亂。
“你受傷了沒?”容柏急切地想下來看看顧謹臣。卻被牢牢抱在懷裡。
“不要亂動,我沒有事。”顧謹臣健步往外走,外面已經停了不少車,其中警車還在響。各種人進進出出,更多的是被綁起來又拷了手銬的人。
容柏靈魂深處還是個小市民,又是剛剛受過驚嚇,慣性瑟縮了一下。
顧謹臣以爲他怕自己殺了人的事情暴露出去。安慰地拍拍他。“沒關係,不會有事的。”二哥就是(嗯……那啥)的人,怎麼會讓自家人出事?
兩人暢通無阻,沒有人來攔他們,什麼錄口供啊的一律都被白曉明接下來。
顧謹臣抱着容柏坐進不遠處停着的一輛黑色低調轎車。很快,轎車啓動,在濃郁的夜色中向華都市區開去。
……
遇到顧謹臣,容柏的神經就放鬆了。以至於上了車沒一會兒他就睡着了。
頭枕在愛人肩膀上,全身都被愛人小心翼翼擁抱着,兩個人緊密貼合在一起,沒有比這在經歷了一場劫難後更讓人幸福的了。
而顧謹臣也沒有這麼安心過。這個人失蹤那麼久,久到他想起來容柏和他說的重生的事,生怕這個人又跑到別的什麼地方去。
現在,他就在他懷裡。
顧謹臣在心裡緩緩將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容柏清淺的呼吸讓他滿足不已。
剩下的事都留到之後再說吧。
車子平穩駛入顧家宅子的院子裡。立刻圍上來一圈人站在門口看向車子。
顧謹臣抱着容柏從車上下來,衝家人們點點頭,就像一邊已經等着的管家道:“把張醫生請過來。”
接着進了門,大步走向他們的房間。
容柏被來來回回檢查了個徹底。
張醫生最後又一次將全身都青紫青紫看着好嚇人的容柏又翻來覆去檢查一遍才收回自己的東西。
“五少帶着容少爺去照一張片子吧,我懷疑容少爺是肋骨斷裂,不過很幸運,沒有傷及內臟。”
顧謹臣在容柏身上衣服撩開的時候就差點坐不住。
渾身的傷,視覺衝擊感相當強烈。再加上顧謹臣看到容柏時,容柏的樣子,簡直就是腦補一下都覺得好心疼。
顧家人都不敢上來招惹顧謹臣。瞅着那身邊快具現化的黑氣,釋放出來的冷氣也不要去找死。
而顧謹臣一直冷冰冰地,但是手還是窩着容柏的手。
這件事情所有的過程結果都已經出來了,顧謹臣已經想到該怎麼做了。
他伸出手將容柏皺起的眉頭緩緩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