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兵看了眼岑今, 發現他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麼表情,像是隨便說句話,開個玩笑緩氣氛。
但他作爲僱傭兵橫渡索馬里, 見過殺人越貨的海盜就是在坐在船頭一把塑料凳, 吃着方便麪, 頭也不擡, 語氣跟聊天氣似的, 輕鬆說出斬草除根的話,便將仇家全體船員斬盡殺絕。
熊兵覺得岑今有點像那個海盜,話不驚人、氣質若常人, 該決斷時一刀一個,絲毫不以爲自己的行爲有多駭人。
他思索了一會便說:“我同意他的提議。”
岑今點頭, 對霍小亭和文同化兩人說:“你們留在監控室關注人皮觀音的動向, 十萬火急的情況下, 廣播提醒。”
霍小亭:“怎麼纔算十萬火急?”
岑今:“人皮觀音有可能會順着廣播找到監控室,當你們不顧人皮觀音的追殺也要廣播提醒的時候就是十萬火急的情況。”
霍小亭:“明白了。”
文同化有些崩潰, 誰想爲了他們得罪人皮觀音?
岑今對文同化說:“你是五人裡唯一的成年人,本來應該勸阻四個高中生作死的行爲,但你不僅沒有反而推波助瀾,導致現在林木慘死,你不該擔負起責任嗎?當然你要是個衣冠禽獸那當我這話白說, 你也可以臨陣脫逃, 不過友情提醒, 圖書館外面不一定比裡面安全。”
文同化抱頭, 當場就想表演成年人的崩潰就在一瞬間, 說:“我正在經歷人性的掙扎,你不要考驗我。”
岑今:“我只是幫你增加選擇‘正義’的砝碼。”
說完他就離開監控室。
熊兵跟上前對文同化說:“如果你見到慘死的林木, 或許不會有現在的掙扎。”
文同化恐懼到心理失衡,失去表情管理的功能,呆坐原地,忽然問熊兵:“你到的時候,林木還活着嗎?”
熊兵搖頭:“剝皮斷手挖眼都是在他活着的時候乾的,劇痛和失血過多都加速他的死亡,死前沒受太大折磨。”
聞言,文同化一語不發。
熊兵和岑今兩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二樓,霍小亭關上門,鎖緊後就坐在操作檯前,仔細盯着顯示屏尋找人皮觀音的身影,眼睛很快痠痛。
不過一會兒,文同化在她身邊坐下,悶聲說道:“我跟你一塊兒看。”
霍小亭沒說話,脣角微彎。
……
岑今去三樓女廁查看,血色月光籠罩下,視物不太清晰但能看個大概,林木倒在第二和第三個廁所之間,脖子以下的皮都被剝下來,黏膩的鮮血流了一地,眼睛和雙手都消失,面部表情扭曲到極致,彷彿見到了非常恐怖的存在。
熊兵在門口問:“爲什麼不趕緊去救人?”
岑今:“人皮觀音的速度沒那麼快,它身高太高,腦袋頂着天花板,行走間有困難。它能夠擠進狹窄的窗戶和通風管道是因爲它身體內部塞滿稻草,寬度一擠壓,高度就上來。反之,高度壓縮則寬度上來,橫豎都會阻礙它的行動。所以它沒那麼快抵達四樓。”
熊兵見他僅憑几秒鐘視頻裡的模糊怪影就能判斷出這麼多信息,不由好奇:“你到底是什麼人?”
岑今來到最後一個廁所,看到打開的沖水箱,聞言沉默片刻纔回答:“貧窮的學生。”
‘貧窮’咬字清晰而沉重,因爲貧窮,所以必須保住一份明知有問題的兼職,生活就是負重前行。
他以爲熊兵會同情,殊不知熊兵越來越覺得他是掃地僧那種高人,否則哪個窮逼學生會爲了區區時薪36跟一隻鬼怪拼命?普通學生怎麼可能一臉雲淡風輕說出殺了人皮觀音這種話?
必然是隱瞞年齡入世的高人,爲斬妖除魔而來。
熊兵在外當僱傭兵無聊的日子裡就靠國內網文派遣寂寞,熟知扮豬吃老虎的套路,緊跟潮流,尤其知道最近網文復興,又開始流行滿級大佬的梗,不得不說還是挺爽的。
一想到岑今是入世高人,熊兵那顆遇詭異而慌亂的心就安定下來。
他本身也膽大,如今有一顆定心丸在身邊,更覺穩操勝券。
岑今在蹲坑裡看到被啃了一半的豬蹄,內心疑惑了一下,人皮觀音寧吃豬肉也不吃人肉?
熊兵大聲問:“你看見什麼了?”
岑今出來,“你查過發人皮觀音懸賞的IP嗎?”
熊兵:“查過,IP地址都顯示在新海城。很奇怪,所有IP地址的主人都因爲犯事進監獄,前三個還被槍.斃。”
“槍斃得是大案,他們犯什麼罪?”
“殺人。”
“都是殺人?”
“對。”
“最後一個也是殺人?槍.斃了嗎?”
“不清楚是不是殺人,但他攔截警車試圖搶走車裡的人皮觀音還持.槍傷人,警察不得不開.槍制止,人皮觀音和警車都被他搶走,衝破大橋掉進河裡,最後只撈出警車和屍首。人皮觀音丟了。”
岑今點頭,兩人直奔四樓,剛出電梯便聽到防火門裡廁所的位置傳出動靜,對視一眼,俱都清楚什麼東西發出的動靜。
熊兵比手勢說他先進育嬰室,岑今點頭,然後進入旁邊的閱覽室。
閱覽室大概八十平方,佈置了很多舒適的沙發、座椅,右手邊還有一個咖啡吧檯,而左上角的位置則有大片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綠化風景帶。中間位置獨具匠心地設置了螺旋狀的木質書架,擺放綠植和書本,如果看完書便可隨手放置書架,每天都有工作人員清理。
今天日子特殊,書架沒有清理,幾本書歪歪扭扭的放着,桌邊還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而吧檯的咖啡機也沒有清洗,給人一種這裡的人都倉惶逃走的感覺。
郭志傑百無聊賴地拍攝,將黑狗血拿出來,隨手潑在書架、書桌上,又惡作劇地塗抹在吧檯上面,做完一切後纔對着鏡頭說:“我不是個沒素質的人,等結束拍攝後會清洗的。”
鬼才清洗。反正他們圖書館工作人員都沒清洗,讓他們明天一塊打掃嘛。
郭志傑這麼想着,看了看時間,詢問文同化是不是開始了。
對講機沒答覆,郭志傑拍了拍,“垃圾設備沒信號。”
他打算找個地方躲起來,不經意間看到窗戶外面碩大的血月,頓時產生毛骨悚然的感覺。
“艹,好像一隻巨大的血紅色的眼睛監視地球。”郭志傑說了句細思極恐的話,躲在吧檯下面,挑選彈幕說話,突然聽到窸窣的聲響,由遠及近,像一個巨大麻袋在地上拖行時發出的聲音。
郭志傑心一緊,有些緊張,仔細聽聲辯位,慢慢擡頭看向天花板的位置,好像是通風管道……難道是老鼠?
那得是多大一隻老鼠。
他遲疑了一會兒,架好設備,將自己藏在不會被發現又可以通過手機鏡頭觀察室內的位置,除非移動到吧檯裡面,否則發現不了他。
咣。咚。
通風管道的鐵蓋被打開,一道黑影摸索着爬下來,像飛蛾艱難地將自己從緊裹的蟲蛹掙脫出來一樣,那怪影扭曲着身體爬出來,先頭部、肩膀,擠壓到變形,然後是兩雙手、三雙手……十幾雙手齊刷刷按着通風管道邊緣,極驚悚的一幕被鏡頭忠實地拍攝下來。
郭志傑瞳孔有些渙散,盯着手機屏幕,全身禁不住顫抖,牙齒咯咯響,喉嚨被扼住一般竭力想尖叫卻發不出聲。
王、王幼竹沒撒謊,真的是人皮觀音!
人皮觀音在舔黑狗血,高大畸形的身軀趴伏在地上像頭沒有理智的野獸狼吞虎嚥,從落地窗的位置到書架,郭志傑猛地想起頭頂吧檯灑了最多的黑狗血,用不了多久就會到他頭頂!
郭志傑驚恐,拋下手機就想爬走,但他兩條腿和手抖得厲害,不小心碰倒一個杯子。
‘砰’一聲響,在死寂的閱覽室裡尤爲清晰。
郭志傑直接不動,緩緩扭頭看向手機屏,書架旁的人皮觀音回頭看向這邊,爬了過來,他嚇得眼淚奪眶而出,醞釀已久的驚恐衝出胸腔、喉嚨,化爲尖叫將要釋放。
恰在此時,閱覽室門口的位置發出巨響驚動人皮觀音,使它放棄吧檯轉身躥出去。
然而郭志傑沒有發現,劇烈的驚嚇讓他失去理智,“啊——!”尖叫破口而出的瞬間,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死死捂住他的嘴巴,一頭黃毛的男生出現在他面前,豎起食指讓他安靜。
捂住嘴巴的手用了很大力氣,郭志傑掙不開,瞳孔緊縮,瞪着黃毛。
“冷靜沒?”
半晌後,岑今問。
郭志傑疲憊地頷首。
岑今慢慢鬆手,發現郭志傑總算止住尖叫才放心:“趁現在趕緊跑。”
驚嚇過度的郭志傑直接將岑今當成主心骨,牢牢跟在他身邊,連直播設備都顧不上了。
岑今回頭看了眼直播的手機,遲疑兩秒,猛地拽住郭志傑跑向大門後方的書櫃蹲下,下一刻門口出現人皮觀音。
人皮觀音踱步進來,不得不歪着腦袋頂住天花板,視線盲區沒有發現岑今和郭志傑,但是手很多,伸進吧檯張開拳頭,眼球左右張望只看到直播設備。
它將直播設備打爛,趴在吧檯舔.舐黑狗血,後背二十六隻手垂落兩側,手掌握成拳頭一動不動。
岑今冷靜地觀看全程,示意郭志傑先繞去大門口,自己跟在他後面。
一切很順利,直到郭志傑在門口踢到一隻憑空出現的玩具娃娃,不知觸動什麼開關,玩具娃娃發出刺耳的‘哇哇’哭喊,瞬間劃破寂靜的圖書館。
岑今瞳孔緊縮,氣沉丹田:“跑!”
二話不說埋頭狂奔,郭志傑現在就把令行禁止奉爲圭臬,岑今說什麼他幹什麼,已然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一切憑求生本能行事。
岑今在前頭狂奔,讓郭志傑跑二樓監控室去。
郭志傑:“你呢?哥,黃毛哥,我一個人害怕。”
岑今:“監控室裡有人,我引人皮觀音去五樓。你在會耽誤我辦事——”話沒說完,郭志傑已經跑下樓,速度就跟田徑運動員差不多。
“黃毛哥,我就不拖累你了!”
“……”
岑今立在樓道口,瞪着防火門,確定人皮觀音看見他便轉身跑上樓,搶先一步跑去第十三層書架的位置找到熊兵和範元開。
熊兵拖着範元開蹲在書架下面,臉色很難看。
岑今:“怎麼不去監控室?王幼竹呢?”
熊兵:“我讓王幼竹去二樓的監控室,然後上來找範元開,看到他站在這裡的書架,透過上面那條縫直勾勾盯着對面的牆壁。”
他們三人此刻處於第十三層到第十四層書架的中間,第十四層書架上面有一本書被抽走,空出巴掌寬的縫,縫的對面就是牆壁。
岑今看了眼神色呆滯的範元開,問:“他是不是看見什麼?”
熊兵咬牙說:“我拽走他的時候,看見牆壁裡有一雙眼睛。”
岑今若有所思:“書架後面的眼睛?”
熊兵:“你知道?”
岑今:“一個很古早的鬼故事,十幾年前路邊攤故事會裡編寫的老套鬼故事。你看上去不像不知道。”
熊兵:“我調查這個事,在我朋友女兒的手機記錄裡看到她多次提及五樓十四層書架後面的眼睛,因爲我本來對鬼怪詭異之事半信半疑,不怎麼感興趣。但是最新一則懸賞裡描述幾個怪談,其中‘牆壁裡的眼睛’最熟悉,所以一開始分開時,我到這邊來看過。但是我沒看到什麼眼睛,爲什麼他能看到?”
岑今:“也許因爲你心性堅定,不是它的目標。”
熊兵:“什麼意思?”
“有了一個大概的猜測。不過需要證明一下。”岑今拔.出別在後腰的砍骨刀繞到書架後,說:“挖出來看看。”
熊兵:“你不怕又招惹一隻?”
話正說着,他們聽到閱覽室傳出動靜,人皮觀音竟然沒有追着岑今而是繼續按照路線搜索,它拉開閱覽室的門朝隔壁育嬰室走去,期間站在前臺冷冷地盯着這邊看。
熊兵被盯得後背起一身冷汗:“這怪物是不是有什麼限制?比如每到一層樓必須走同一條路線,不能隨意走動,更不能殺路線之外的人?”
“我願意稱之爲強迫症。”
“……?”
又不是玩遊戲,哪來的規則限制?唯一的解釋就是人皮觀音是飼養出來的東西,被訓練必須按照同一條路線行事,久而久之形成巴甫洛夫條件反射。
熊兵等待岑今的解釋,但岑今無意解釋。
他又劈又砍又挖,終於將牆壁鑿出一個小坑,一股惡寒不已的精神污染瞬間衝向岑今面門,但是連丁燳青那種級別的污染都能扛下來的岑今,根本不怕這點微不足道的恐嚇。
他繼續深入挖掘,‘噹’一聲碰到堅硬物,定睛一看,一個透明瓶子裡裝着兩個連有神經末梢的眼球。
眼球瞪着岑今,流露出無邊無際的惡意。
岑今挖出這瓶子,將其扔進揹包裡,對熊兵說:“現在去監控室。”
熊兵背起範元開趕緊跑,電梯雖快但一出故障準玩完,所以三人默契走樓梯,路過育嬰室,那扇乳白色的門忽然飛出,‘咣’地巨響,人皮觀音硬擠出門口,十幾隻手臂伸出來試圖抓住三人。
岑今反手將觸碰胳膊的手砍下來,衝熊兵喊:“你先跑。”
熊兵趕緊揹着範元開跑,而岑今打算先甩開人皮觀音再去監控室匯合,反正人皮觀音在狹窄的室內跑得慢,應該很快能甩開。
岑今冷靜地穿梭於書架之間,準備衝到四樓,眼角餘光猛然瞥見人皮觀音原地翻身,那高達三米的身軀轟然倒地,雙腿向後彎曲形成扭曲的弧度,後背剩下的二十五隻手臂撐着地面,跟蜘蛛一樣飛躥而來。
“淦!”
岑今臉色一變,原本還悠閒的心態瞬間逆轉,怎麼也沒想到人皮觀音還有第二種形態。
變成蜘蛛形態的人皮觀音異常靈活,眨眼就爬到岑今頭頂朝他撲過來,岑今提起砍刀朝它脖子砍去,劈開人皮露出裡面的稻草,而人皮觀音毫無痛感,抓住岑今的手便用力撕扯。
劇痛自肩膀處襲來,岑今砍斷人皮觀音的手,翻身跳到人皮觀音的後背,朝中間脊骨的位置狠劃一刀,裡面的稻草漏出來,而兩側的手臂不住舞動,人皮連着手臂的關節處是一個個圓圓的坑,圓坑蠕動着、吞吐着手臂,看得岑今止不住雞皮疙瘩。
那是異於地球常見生物的身體構造,令人頭皮發麻,心生恐懼。
所有手臂彎起,猛然朝岑今而來,分別抓住他的腳腕和手臂,人皮觀音的脖子360度轉到後背,露出非人的面孔,肩膀處的兩隻手掌張開,掌心出肉瘤狀的眼睛盯着岑今,下方的嘴巴張開,密集的牙齒裡還沾着肉沫。
岑今用力,試圖掙開手腳,但是人皮觀音力大無窮,它的頭近在咫尺,張開的嘴巴猛地俯衝下來,衝着他的脖子而來。
陡然,‘砰’地槍響,人皮觀音丟掉半邊腦袋,露出它身後去而復返的熊兵。
岑今趁機將手腕關節錯位,掙脫束縛後,抓住砍骨刀砍斷手臂,另一手拔起纏在小腿肚的西洋廚刀衝着人皮觀音右臂的眼睛刺去。
“啊!”人皮觀音發出慘叫,原地翻滾,撞翻書架,圖書館被攪得天翻地覆。
岑今跳過倒塌的書架逃跑,後面的人皮觀音被激怒,發狂追擊,堵住樓道口,兩人只好搭乘電梯,幾秒內到達二樓。剛出電梯只聽巨響襲來,竟是人皮觀音跳下電梯井砸在電梯上,電梯失控帶着人皮觀音摔下一樓。
熊兵探頭看了眼:“艹!被看見了。”
兩人迅速回監控室,將門關上,聽着外面響亮的動靜仍心有餘悸。
熊兵喘着氣,心臟劇烈跳動:“比老子橫渡索馬里還刺激。”
岑今:“躲藏不了多久,得想辦法除掉它。”
文同化正在照顧呆滯的範元開,郭志傑和王幼竹蹲坐一塊兒瑟瑟發抖,霍小亭盯着顯示屏神情嚴肅,驟然臉色劇變,恐慌地喊道:“出事了!”
所有人被吸引目光,霍小亭驚恐地說:“廣場的銅像活過來了!它表面那層銅皮脫落,從銅蛹裡鑽出來,像一個被剝皮的人爬出來,然後站在圖書館大門口但是進不來,沒過一會兒它就走了。”
霍小亭回頭看岑今,目光驚奇:“你之前說銅像是活的……那個時候就發現不對了嗎?高人!”
岑今:“我不是高人。”
熊兵:“黃毛不是高人,大家不要戳穿。”他問岑今:“黃毛,你說我們現在怎麼辦?”
岑今:“??”神經病嗎?
“首先,把王幼竹捆起來,捂住她嘴巴。其次,霍小亭你在地下室撕掉的那頁報紙內容交給我。最後,不要跟我搶兼職。”岑今一口氣說完。
文同化:“爲什麼捆王幼竹?”
霍小亭:“你怎麼知道是我撕的報紙?”
兩人異口同聲。
岑今還沒回答,熊兵已經將王幼竹捆起來,找毛巾塞進她嘴巴並說道:“好了。”
霍小亭翻出兜裡的報紙碎片遞給岑今:“現在能說原因了嗎?”
岑今翻開報紙碎片閱讀上面的信息,跟之前在地下室看到的新聞報道以及其他人口述的信息整合後,深吸一口氣說:“報紙撕裂的鋸齒位置沒有灰塵,說明剛被人撕下來沒多久,當天就你我二人進去翻過報紙。
捆王幼竹是因爲發佈懸賞指令引你們過來送死的人就是她,她被鬼迷了。”
“什麼?!”
衆人驚駭,原本跟王幼竹坐一起的郭志傑一蹦三尺高,緊緊扒着文同化。
準確點來說是被詭異迷住,不過爲了讓其他人更快理解,岑今就用‘鬼’指代詭異。
他說:“覆盤一下人皮觀音,從挖出銅棺開始說起,不過先說好,這裡面有一大半是我推理出來的個人猜測,不一定就是真相。你們聽完能接受就行,不能接受也無所謂,不耽誤事。”
“2003年挖出銅棺,鬧出人命,同年銅棺被溶並塑成銅像,那尊銅像的原型不是銅棺裡的四十二手觀音,而是銅棺裡的一具肉屍。”
霍小亭愣住:“你怎麼知道棺裡還有肉屍?新聞報道里沒說。”
岑今拿出報紙碎片,指着上面一行字說:“‘圖書館剪綵當天,李先生請我去拍攝廣場中心的銅像,我看見銅像,和她一樣,栩栩如生,臉若滿月,要是睜開眼,眼裡一定充滿慈愛的感情,可惜等不到她,穿上新衣服的那天’,全文就這句話最突兀,表面看是誇銅像,但銅像的原型有兩種說法,一是李振中的母親,二是銅棺裡的觀音像。
李振中的母親還活着,用砸死過人的銅棺塑成他母親的模樣未免太‘孝’了。所以剩下第二種可能,銅像原型是銅棺裡的東西,如果是觀音像,筆者不應該用上‘慈愛’這種形容長輩的詞,也不應該寫出期盼‘她穿新衣服’的話,期盼觀音像穿新衣服?
太奇怪了吧。
所以我大膽猜測銅棺裡還有一具不會腐朽的女性屍體,和觀音像同時埋在裡面。
其次,一般人打開銅棺後看到裡面的觀音像都會認爲它纔是邪祟本體,畢竟電影裡塑造不少‘假佛’、‘假觀音’的邪惡形象,想當然會認爲觀音像纔是邪祟。
按照這思路走下來,爲什麼所有傳聞和報道里只溶掉銅棺?爲什麼銅像還塑成觀音像的模樣?
最後,報紙上有觀音像圖片,跟廣場銅像無絲毫相似。
所以這些都佐證銅像不是觀音像,銅棺裡同時還有一具女屍。”
熊兵等人都有些驚歎他神奇的腦回路,就怎麼說呢,沒點想象力絕對做不出這個推理,因爲在正常情況下,這個推理結果百分百會被當成天馬行空的腦洞。
可現在是非正常情況,所以岑今的推理挺有道理。
霍小亭臉上沒什麼表情,靜靜聽着岑今的話。
“以上推理出第一條:銅棺裡除了四十二手觀音像,還有一具不會腐朽的女屍,同時該女屍脖子以下的皮被剝光。”
熊兵:“你判定女屍脖子以下的皮被剝光是因爲十二……現在是十三條人命了,十三個人脖子以下的皮都被剝光,所以文章裡纔會寫‘穿上新衣服’。新衣服是指人皮衣服?照這推理下去,銅棺裡的女屍應該還被挖眼、斷臂,斷臂不知道在哪,她的眼睛……難道是五樓第十四層書架後面牆壁裡的那雙眼睛?”
岑今:“沒錯。她的斷臂就是人皮觀音多出來的兩隻手。現在是推理第二條:女屍就在銅像裡,而她在牆壁裡的眼睛迷惑人類幫她每四年找出三個人來剝皮斷臂挖眼,縫製一件新衣服,等她破殼而出爬進來找衣服穿。
根據第二條推理得出殺人者是被鬼迷的人類,也就是發佈懸賞的IP地址的主人。”
所以機構沒有處理圖書館這樁詭異,因爲銅像封鎖女屍的精神污染導致危險等級的錯判,其次就是牆壁裡的眼睛每四年纔出來迷惑一個倀鬼,精神污染連普通等級都達不上。
重重因素導致圖書館詭異躲過機構的清除。
而且所有的人命案都是人爲,兇手還被警察逮捕處以死刑,網絡、新聞等各個渠道找不到兇殘命案的報道不是什麼隻手遮天的勢力刪除,而是警方所爲。
第一次死三個人,兇手被抓。
第二次還死三個人,作案手法一樣,警方認爲是模仿作案。
第三次還是一模一樣的作案手法,徹底坐實模仿作案,所以警方封死圖書館命案的相關信息外泄。
誤打誤撞方便詭異繼續作案。
文同化:“你的意思是說王幼竹就是發佈懸賞的人?她被鬼迷了?”
岑今:“每一個被鬼迷的人會發布懸賞引誘四個人來廣場中心,出於謹慎,有的每次只引誘一個。滿月時候的銅像應該是精神污染最厲害的時候,在它協助下,倀鬼進行剝皮斷臂挖眼。滿三個人後,倀鬼就引誘第四個人接班,然後被警方拘捕、死亡,了結命案。
下次命案再發生時,就是模仿作案,沒人會想到詭異身上。”
文同化臉頰肌肉橫跳:“所以範元開也被鬼迷了?快把他綁起來!”
“倒也沒那麼快就變成倀鬼,我覺得每四年才動一次手也有可能是因爲迷惑一個人作倀鬼需要費點時間。”岑今大膽猜測。
四年才迷惑一個人作倀鬼,是不是有點廢?
霍小亭提醒:“再廢也確實害了十三條人命。”
衆人立刻警惕。
文同化小心翼翼靠近低頭不語的王幼竹,想想這小姑娘才十六,怎麼看都不像是殺人不眨眼的倀鬼。
“王幼竹?你醒着的吧,你說句話唄。”
王幼竹一動不動,猛然躥起,齜牙咧嘴,目露兇光,瞪着文同化像要生啖他的血肉,模樣瘋魔可怕。
這回所有人都相信她確實被鬼迷了。
文同化趕緊爬遠:“臥槽臥槽嚇死我了,不是黃毛大哥,你怎麼知道王幼竹被鬼迷的?”
岑今已經放棄糾正他不姓黃這回事了,“她真的見過人皮觀音,不是躲在垃圾桶後面,而是正面見過人皮觀音,因爲你們五個人裡只有她準確描述出人皮觀音的形象。她在四樓育嬰室藏娃娃,我帶郭志傑逃出閱覽室時,在門口踩到她特意留下的娃娃而吸引人皮觀音的注意。”
郭志傑:“對!當時我還奇怪怎麼會有娃娃,原來是她乾的。”
岑今:“而且有可能是她編纂出來的圖書館怪談,除了沖水箱藏手臂和牆壁裡的眼睛是真實發生的怪談,其他都是假的。只有文同化你們幾個知道這些怪談,熊兵調查時,也只查到第五樓牆壁裡的眼睛這老梗,另外前四次命案發生在圖書館外面,只有這次在圖書館裡。還有,保安大爺說過,圖書館裡沒有發生過命案。
所以推測怪談是新編的。
爲什麼編纂怪談,我不太清楚,我的猜測是爲了馴化人皮觀音。”
霍小亭問:“如果害人的是銅像,殺人的是倀鬼,爲什麼這次是人皮觀音殺了林木?”
岑今:“因爲人皮觀音不願意成爲銅像裡的女屍的新衣服。”
霍小亭愣住:“什麼意思?”
岑今:“牆壁裡的眼睛,被殘忍殺害的人皮、斷臂和眼睛殘留強烈的怨氣,在銅像女屍的污染下成爲新的詭異。眼睛想要寄生人皮,所以蠱惑上一個倀鬼偷出所有手臂和人皮,縫製人皮後在裡面塞滿稻草製成人形模樣,操控王幼竹引人過來,再利用人皮觀音殺人,可能因爲手段稚嫩,操控手法不熟練,所以按照怪談定製路線馴化人皮觀音。
至於爲什麼縫製成觀音形象,大概和銅棺裡共存的那具觀音像有關。
具體爲什麼有關別問,問了也不知道,我不是神仙,信息就這麼多,只能猜到這了。”
只能?!
已經強到讓他們拜服了,黃毛!
“推理第三條:王幼竹是倀鬼。牆壁裡的眼睛和人皮觀音不願意當銅像女屍的新衣服。推理第四條:銅像女屍爬出來找它的新衣服。推理第五條,受高等級詭異污染而形成的詭異在未越級吞食高級詭異之前,危險等級低於它們的爸爸。所以,牆壁眼睛+人皮觀音絕對打不過銅像女屍。”
熊兵等人不太懂‘高級詭異’、‘污染’和‘危險等級’的意思,估計是高人行話,但是他們都明白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推理第六條,”岑今用砍骨刀有一下沒一下地刮指甲,緩聲說道:“人呢,在穿衣服和脫衣服的時候最無助、最沒有防備。同理,詭異穿新衣服的時候最無暇他顧。”
霍小亭禁不住問:“你想幹嘛?”
岑今:“趁它穿衣服之際,問候它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