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我們被鬼影堵在門口。它們已經進入客廳,朝書房過來,我們無路可逃。”
“你們?”
“……”王靈仙:“我跟同學, 他叫圖騰。”
岑今懂了。
電話對面一共兩人, 沒猜錯的話應該都是跟着新海城特殊部門調查組出任務的密大分校學生, 大二或大三天賦絕佳的師兄們, 而且敢於私離隊伍、闖入二樓調查, 此刻被鬼影包圍還敢按照他留下的電話號碼撥打過來,也不怕被坑。
談話過程言語冷靜,討價還價, 不慌不忙,令人實在難以信服他們正處於窮途末路的絕境。
但是不管他們目的是什麼, 岑今只要他們相信今晚血月暴.動就行, 而想說服他們相信就必須得展現自己的價值。
解決鬼影就是一張很好的投誠書。
岑今扭頭看衣櫃裡剩下的那套白大褂+防毒面罩, 猜測他們此刻就在趙廣浩的書房,用的還是同一部電話機, 便輕聲說道:“看到書桌對面的衣櫃了嗎?打開它,穿上沾血的白大褂和防毒面罩,戴上帶血的斧頭,然後大方走出去。”
衣櫃裡只有一套,他打算等會兒就去隔壁蒐羅一套放進去, 而他本意是想讓王靈仙兩人加入鬼影的大家庭, 畢竟白大褂和防毒面罩都是鬼影們生前常用裝備。
說不定穿上後讓它們倍感親切, 誤以爲是自己人就放過了呢?
不料王靈仙脫口一句:“你讓我們假扮你?”
岑今:“……”他們怎麼知道自己現在的裝扮?
王靈仙:“是個好主意。”
不解其意, 但是少說少錯, 岑今含糊回答:“嗯。還有問題嗎?沒有的話,我掛了。”
王靈仙剛回沒有, 岑今就飛快掛斷電話,重撥自己手機號碼,記錄該電話號碼,又在紙上添一句‘撥打這個電話,我知道如何擊殺鬼影’,然後將紙張藏進桌肚一本文件夾裡,順便翻看能不能找到類似戴維斯醫生草稿的本子或日記,可惜毫無所獲。
這房子主人叫趙廣浩,夫妻都是生物學家,無論臥室還是書房都找不到任何研究相關資料,估計是大屠殺發生後,所有可疑資料都被清理乾淨。
二樓估計查不到什麼,還是想法去五樓看看。
岑今思及此,拖着斧頭離開書房,一把拉開大門,輕鬆的表情瞬間僵硬,瞳孔急劇收縮,一股陰冷寒氣自腳底板躥至脊背,全身毛孔都在叫囂着恐懼驚悚。
但見樓道不知何時佈滿鬼影,姿勢各異,一動不動。
岑今屏住呼吸,心跳加速,試探着走出去,鬼影‘唰’一下扭頭盯着他,最近一隻鬼影就在他右前方半米,面孔位置只是一團翻滾的黑霧,但他莫名知道那就是鬼影的臉。
而鬼影看得見他。
岑今不敢妄動,腦子飛快地運轉,鬼影顯然不是跟他玩一二三木頭人的遊戲,異物殺人並無限制,除非它們本身實力太弱,不得不借助某些外在力量或設置陷阱、幻覺坑殺人類。
鬼影沒有撲過來直接撕碎他,要麼弱得不能動,或者移動速度太慢,可是如果鬼影孱弱至此,王靈仙兩位師兄就不會被困書房。
雖說是否窮途末路有待考證,但鬼影給他們帶來一定困擾是肯定的。
即使鬼影構不成威脅,還有與之相關的黑色寄生蟲在二樓出沒,那纔是對人類來說最可怕的東西。
岑今試着穿過鬼影進入隔壁房間,果然所有鬼影都只扭動頭部看他,甚至有些一百八十度扭到後背而身體不動,所幸它們只能扭動頭顱。
於是他平安無事地穿過鬼影到達隔壁房間,翻找出一套白大褂和防毒面具放回趙廣浩的書房。
處置妥帖後,岑今擡頭,赫然見客廳出現四個鬼影!
三大一小,其中一個輪廓最高壯的鬼影站立在門口面對牀和衣櫃等雜物,另一個矮一些的鬼影站在客廳做出推沙發的動作,第三道瘦削的鬼影準備將小孩模樣的鬼影藏起來。
看方向是朝書房而來。
與此同時,樓道外的鬼影全部消失無蹤。
岑今飛快閃進對面的次臥,隔着門縫看見小鬼影果然被藏進書房,房門剛關上,樓道外就有清脆的腳步聲傳來。
伴隨腳步聲而來的,還有斧頭在地面拖行的聲響,在死寂的黑夜裡格外響亮。
大鬼影已經關上門,原本被移開的牀櫃等重物重新堵住門,稍矮些的鬼影跟瘦削鬼影合力推動沙發,沒有摩擦的聲響,甚至無法用肉眼看出沙發挪動的軌跡,但沙發確實移動了位置。
岑今的眼睛就沒從鬼影身上移開過,可是無論如何都看不見它們的活動軌跡,彷彿鬼影們只是無數幀定格的動畫,當他腦子上一秒存放的定格動畫是鬼影在門口,下一秒就變成鬼影躲在屋裡。
他猜測之所以出現這種‘瞬移’現象,是因爲現實世界的二樓也存在鬼影活動,又與時空不太穩定的裡世界相互重疊,從而發生某種時空交錯現象,人腦CPU級別太低,處理不了複雜的數據,因此看不見鬼影的活動軌跡。
噠、噠噠、噠噠噠……
這時,腳步停在趙廣浩房子門口。
客廳裡的三隻鬼影分別找到藏身地點,房間裡恢復死寂般的安靜。
門外的東西敲門說它回來了,讓開門。
沒有得到迴應就鍥而不捨地敲,情緒越來越憤怒,聲音越來越淒厲,最後是近乎野獸般的咆哮充斥着整個樓道,巨響彷彿化作實質的音浪震得空氣都向四周盪開。
屋內的灰塵掀起肉眼可見的小漩渦,堵門的重物後推一兩釐米,留下灰白色的劃痕,鐵門鬆動,出現一條食指寬的縫,門外的東西忽然停下不動。
下一瞬,一雙灰色的手陡然插.進門縫,握住鐵門,摸索到門鎖稍一用力便完全拽下來,扔掉門鎖,大力推門。鐵門紋絲不動,它意識到有重物堵住門便縮回手,好半晌沒有動靜。
客廳裡的三隻鬼影以爲外面的東西走了,於是悄悄探出頭查看情況,其中大鬼影做手勢示意其他人別動,下一刻它就蹲在門後用鏡子觀察門外的東西是否還在。
估計鏡子沒照到外面的異物,因爲另外兩隻鬼影走出來,瘦削些的鬼影朝書房而來,準備抱出小女兒,它們想趁外面那隻被異化的大兒子離開之際,趕緊逃離二樓。
但它們錯過大兒子的教育,錯估其狡猾程度,因爲它此刻就趴在鐵門上,不知蜷曲成什麼姿勢纔沒被鏡子照到,蒼白可怖的眼睛貼在鐵門縫隙,冰冷殘酷地看着屋內的鬼影。
岑今心驚,那條縫隙的位置原本嵌着斧頭,而鬼影一家四口沒有發現斧頭被拔走了。
思索間,屋內情況變成兩隻男性鬼影搬開堵門重物,女性鬼影抱着小鬼影,一家四口準備逃出去。就在最後一個堵門重物被搬開之際,砰然巨響,鐵門被劈開,一隻皮膚青灰色的高大的怪物提着把斧頭立在門口。
那隻怪物是人的模樣,五官端正但眼睛全是眼白,皮膚青灰色,頭蓋骨被撬開露出額葉的位置,裡面蜷縮着一團不時蠕動的黑蟲,看得岑今遍體生寒。
這怪物兩米來高,肌肉飽滿,提起斧頭便衝鬼影劈砍,而鬼影們驚慌失措,四下逃亡,呈現斷手斷腿的模樣,不難猜到這就是它們臨死前的遭遇。
岑今眉頭緊皺,脣角下撇,臉色緊繃,想着不都是被污染的異物嗎?怎麼生前被殺,死後還一遍遍被追殺?李振中到底有多喪心病狂!
緊接着想起中後門兩個影子的僱傭兵,以及戴維斯草稿裡描述的被鬼影和寄生蟲害死的僱傭兵。雖說僱傭兵助紂爲虐,死有餘辜,但鬼影殺人也是不爭的事實,說到底狗咬狗罷了。
諸神不可信,仇恨人類、以人類爲食物的異物更不能相信,密大學生以殺詭爲己任,不能因它們生前悽慘而同情……草!
一概無知的小鬼影被父母保在身下,怪物的斧頭落下,利落砍斷大鬼影的頭顱,沒有絲毫停頓便向母親、弟妹揮舞屠刀,一個個的頭顱都被砍斷還試圖阻止它殺害小鬼影。
鬼影每被砍一次,身體顏色便越黑,濃如墨色的部位相當於成熟,便被砍下來餵給額葉裡的黑蟲。
被黑蟲吃掉的部位不可再生,而大鬼影已被砍掉兩條胳膊,瘦削的鬼影也丟掉一條腿,此時那隻弟弟的鬼影的頭顱卻成了墨色般的黑。
怪物高高舉起的斧頭在半空中拐彎,朝弟弟的頭顱而去。
一旦頭顱被吃掉,那就是真正的消亡。
岑今無聲嘆氣,他真想遵守校規的,但是作爲一個善良勇敢的普通人,他的心實在太柔軟了。
覺得自己心太軟的黃毛喪批戴着防毒面罩和沾血白大褂踹開房門衝出去,舉起血跡斑斑的斧頭便狠辣地劈向怪物的脖子。
‘鏘’一聲響,斧頭劃過怪物堅硬的脖子,擦出星點火花的同時,成功制止怪物砍向弟弟鬼影的斧頭,而岑今一斧頭失利卻沒有停止動作,藉此繞到怪物後背踩着傾倒的木櫃,借力一個後空翻劈向怪物額葉的位置。
目標是那團黑色寄生蟲。
‘噗嗤’聲響,鋒利的斧頭幾乎沒入怪物的腦袋至眉心的位置,額葉中間的黑蟲被劈成兩半,流出腥臭刺鼻的濃血。
“吼!!”怪物發出慘叫,握着斧頭的雙手胡亂揮舞,毫無準頭。
岑今手背的青筋暴突,指尖用力到泛白,試圖拔.出斧頭卻被卡住,那怪物發現他的意圖,便死死握住斧柄,面目猙獰地瞪着眼前這隻怪異生物。
它甚至沒發現岑今是人類,那身裝備令它想起生前不愉快的經歷,忙於工作的父母、偷偷將奇怪的蟲子縫進額頭裡的白大褂,和毒打它們的戴防毒面具的僱傭兵們!
這隻怪醫打扮的異物從頭到腳都充斥着噁心的元素,必須殺死!
怪物一手握住斧柄,一手揮舞斧頭,閃着寒光的斧頭划向面龐,岑今不得不鬆手後退,因速度過快、力道過強,鞋底擦過地面發出刺耳的尖叫。
岑今盯着怪物平復急促的呼吸,後者拔.出腦袋上的斧頭,左右雙斧對手無寸鐵的岑今。
怪物低頭看岑今的雙手,再看自己手裡的兩把斧頭,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無窮盡的惡意霎時傾瀉而來。
岑今無端從這怪物的動作讀出‘我有利刃你沒有,去死’的意思,不由站直身體,先鬆指骨,然後左右手插.進揹包分別抽出砍骨刀和西洋廚刀,滿意地看到怪物僵凝住的笑臉。
“原來你還會思考,保有理智,死前是李振中的倀鬼,死後又是黑蟲的倀鬼。”
黃毛肩膀一抖,肩包滑落,殺氣四溢。
“我殺你,你死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