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剛暈倒的消息傳到當鋪之後,卓巖難得的露出幾分笑容,至少,今夜他們已經安全了。不過,卓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在這個時候,越是覺得安全了,便越得謹慎一些。那些因麻痹大意而送掉性命的人,古往今來,比比皆是。
卓巖可不想步他們的後塵。
所以,在笑過之後,卓巖便作出一系列的調整和部署。首先,他通知了密室中的衆女,在必要的時候,必須轉移,即便韓莫兒身體不行,也得想辦法離開。
其次,杭州府衙內派了人不間隙地盯着稍,稍有異動,便會有人前來報告。
同時,皇宮門前也是派出了許多的人手,甚至,就連一些隱藏極好的監察司暗中人物也已經開始啓用了。。。
做完這一系列的安排之後,卓巖才略微的放下心來。
好在,少了李剛帶頭,那些官兵們也不是傻子。李府上的慘劇,誰也不想嘗試了。
這是帝師的報復啊,官兵中的高層們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以前,李剛與嶽少安交鋒過一次,那一次,一千官兵被帶到了戰場,最後,不知生死,反正是一個也沒能回來。
這一次,乾脆送給了他兩百具屍體,面對如此局勢,誰敢強出頭,那便是覺得自己的腦袋多餘了,想挪一個地方。
如若不是,還是乖一些的好。。。因而,官兵們這一晚,全部變的很是乖巧,有些甚至乾脆跑回了家,給他們的老孃去做乖兒子,給他們的媳婦去做乖相公去了。
卓巖卻是放心不下來,雖然一切都已經按照他們的計劃進行了,但是,這裡畢竟是杭州城,只要一天不離開這裡,那麼他們便不是絕對安全的。
尤其是,現在韓莫兒還身懷六甲,而且又動了胎氣,隨時都可能遭遇到危險,便更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已經到了冬日,夜很是漫長。
月亮升起之時,長街上的行人因爲耐不住寒冷都已經回到了家中。月亮灑下冷冷的光芒,照在地面之上,泛起一層層亮銀色,恍如和牆角的積雪成爲了同一個顏色一般。。。
卓巖在當鋪之中靜坐着,慢慢地挨着一分一秒,方纔有人送來消息,嶽少安最快也得明日中午之時才能感到。
這讓他心中頗爲爲難,不知該如何做了,現在,柳伯南在明日午時就要處斬了,但是,自己卻知道該不該出手。
若是自己不出手,到時候嶽先生趕不回來,那自己怎麼與他交代,可若是自己出了手,憑藉自己手上這點現有的人馬,怎能將柳伯南救出來。
別看四司的殺手門,做暗殺做的滴水不漏,可是,劫法場,卻不是他們的強項。到時候,必然有許多的官兵看守。。。
讓他們劫法場,面對整齊的官兵陣營,絕對會全軍覆沒的。
卓巖正值爲難之際,六子卻行了過來,輕聲言道:“大人,您是爲了柳將軍的事而擔心麼?”
卓巖搖了搖頭,道:“此事,你無需多管,我自有分寸。”
六子點了點頭,卻又道:“要不,我去天牢看上一看吧,說不定還能尋個機會將柳將軍救出來呢。”
卓巖回頭望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擺了擺手道:“不必,天牢重地,那裡是誰隨便進就能進的去的。你去休息吧。”
六子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卓巖揮手趕了出去。。。
卓巖想救柳伯南,其實不單單因爲柳伯南與嶽少安的關係,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卻是因爲自己與柳伯南也是交情不淺。
當年,嶽先生將自己將給柳將軍後,可以說自己和高崇是被柳將軍一手栽培出來的。雖然監察司是後來到了宋師城之後,才發展壯大起來的。
但是,監察司的雛形,卻是當時柳伯南給造就的,若是按照這個來說的話,柳伯南對於監察司整體都是有着大恩的。
卓岩心煩的也是這一點,其實,他又何嘗不想派人去天牢將柳伯南劫出來呢,只是,這樣做,一來不一定能夠成功。
二來,即便,就算是成功了,那又能怎麼樣。。。到時候,一定會全城戒嚴,皇帝下令搜索與李剛的搜索力度可是不同。
那個時候,很有可能不單是自己,就連衆位師母也被困在了城中,這個風險卓巖卻是不感冒的,故而,方纔六子提出了想要去一趟天牢,才被他一口否決。
只是,一人獨坐於此,手中提着酒杯,卓巖卻是心下難安,望着掛在天際的月亮,他仰起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柳將軍卻也不知在天牢之中受的什麼苦,卓巖低下了頭。
此時,同一個月亮下,柳伯南卻感受不到月光的皎潔,天牢之中,只有一個很小的通風口,那裡卻是透不進半點光線的。。。
只是,今日夜間,柳伯南並不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度過的。
在他身前一張乾淨的桌子,明亮的燭臺,美酒美食,一切應有盡有,在他對面坐着萬寒生,兩人相互對視着,就好像許久不見的老友一般。
唯一不同的一點卻是,柳伯南雙手雙腳都有鐐銬,而且,更爲怪異的卻是,這張桌子上,只有一雙筷子,和一個酒杯,全部都放在了柳伯南的身前。
柳伯南看了看在隔壁牢房中啃着幹餅的金詩厚,輕聲對萬寒生一笑,道:“謝謝萬先生。”
萬寒生望了金詩厚一眼,搖了搖頭:“柳將軍,萬某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不過,一切還要看他的造化。。。”
柳伯南點頭,忽然哈哈大笑一聲,看也不看桌上的酒杯,伸手抱起了酒罈子,仰頭灌了起來。一口氣灌下半罈子酒後,才高喝一聲:“好酒——”
萬寒生望着柳伯南,面露惋惜之色,道:“柳將軍,還有什麼遺憾沒有?”
“遺憾?”柳伯南收起笑容,閉上了雙目,再次緩緩地睜開,道:“遺憾有許多,不過,最爲遺憾的卻是不能與嶽少安一起同飲如煙釀製的酒……”
萬寒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這個遺憾,萬寒生可是不敢給他圓滿的,天知道嶽少安來了,能做出什麼事來。。。
柳伯南也不客氣,伸手提起筷子架着桌上的飯菜,大口大口的吃着。
桌上的菜餚頗爲豐盛,足夠十多人吃的。但是,柳伯南卻沒有讓在隔壁啃幹餅金詩厚來一同享用。只是一個人自顧自地吃着。
飯菜很香,隔着老遠的距離便能嗅到裡面的香味了。
柳伯南卻吃着似乎並沒有什麼胃口,只是一畏地往嘴裡塞,幾乎嚼都不嚼,就那裡嚥了下去。
萬寒生看在眼中,不禁長嘆出聲:“柳將軍,柳氏一門,萬某倍感欽佩,但是,將軍之時,萬某卻幫不上什麼忙。將軍還有什麼心願,但請之言,到時候,萬某必定盡全力幫你實現。。。”
柳伯南緩緩地放下了筷子,怔怔地望着萬寒生:“沒有什麼了,只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內子和她腹中的孩子。若是誕下的是女子,自然無需先生幫忙,若是誕下的是兒子,卻勞煩先生保他們母子一命。”
萬寒生想了想,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不過,他卻出生言道:“柳將軍,我想帝師應該能爲你辦好。”
“他?”柳伯南想起嶽少安,心頭有些黯然,當日嶽少安的話語歷歷在耳,如今想起,他不禁搖了搖頭:“我已經連累他夠多了,不想再讓他做什麼了……”
萬寒生看着柳伯南,沒有再說什麼。
而在一旁一直抱着一塊幹餅啃的金詩厚,早已經是淚流滿面,柳伯南不讓他去吃那些菜的原因,他自然知曉,其實,在他心中何嘗不想陪着南哥一起吃。
只是,南哥還有話讓他帶出去,自己還不能……本來金詩厚以後自己一咬牙,一閉眼,也就挺了過去,但是,聽着柳伯南說着話,他卻是有些忍不住了。
眼淚一顆顆地打在手中的餅上,他突然轉過頭來,高聲喊了一句:“南哥——”
柳伯南卻如同沒有聽到一般,並不理會與他,而是對萬寒生,道:“萬先生,可否借文房四寶用一下?”
萬寒生點了點頭,一轉身,對着身後的手下,道:“沒聽到柳將軍的話麼?”
手下之人急忙匆匆地跑了出去。不一會兒,文房四寶便已經取了過來。
柳伯南一伸衣袖“嘩啦!”一聲,將桌上的飯菜一起打飛在了地上,將紙張鋪平,墨磨好之後,提起筆來,一陣狂書。
不一會兒,便寫好了一封書信。他將書信收好後,遞到身前,對着萬寒生,道:“萬先生,麻煩你將這個交給嶽少安……”
萬寒生看了看他,雙手接過書信,閉上了雙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