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項慕林已經看清楚,他和山都兩人在兩叢灌木間隱身,所定的位置是一道寬兩丈餘、上下看不到頭不知有多長的山樑,由這山樑把這座山分成奇怪的兩半。頂上隆起的丈許闊地面上,只疏疏拉拉長着些少低矮的烏珠子、烏飯、紅荊等灌木高大的樹木一棵也沒有。

西面,是從山谷下一直到頂端,寬達數裡的一大片茅草,長度則遠遠地伸展出去,同樣看不到盡頭。入目僅在半山稍高一點的地方,纔有四棵大株的闊葉樹,鶴立羣雞般十分顯眼。遠遠看去,兩棵相隔較近的樹間與別處大爲不同,初看好象枝葉極爲濃密,細看時又似是上面有什麼物事架着。一里多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些,只能見到兩樹中間黑乎乎的一大團,其他就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早知看不清那樹中間有些什麼,和山都出發之前把小隊長的千里眼借來就好了,也許能看到山都所說的老虎在哪裡,或者不必這樣提心吊膽。”項慕林心癢癢的懷有一絲遺憾,但看不到就是看不到,這時也沒其他辦法可想。

他們兩人剛纔爬上來的這一面朝東,大小闊葉樹間雜着馬尾松,密密麻麻地爭相搶奪地盤和陽光,倒是長得枝繁葉茂。大量山藤、只頂部長有樹葉的高挑灌木混雜其間,將這面山壁擠得連風也沒法吹過。這景象讓項慕林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也能跟在山都的後面,從如此濃密的原始森林間穿過,僅用去一個多時辰就鑽通爬到這個山樑上。

兩人所站的位置往山樑上去兩三丈,一棵徑約兩尺、圓圓的大樹幹貼地橫倒于山樑上,青灰色的鱗片在落日地陽光下。反射出斑駁的點點光芒。

項慕林心裡嘀咕:“這樹幹看來有點像是松樹,想來沒倒下時肯定長得極高,否則也不會通身一般粗細。可是。這種會反射陽光的松樹皮倒是少見得緊,稍時定要去揭下一片樹皮來看看是什麼原因。”

那棵樹幹地一頭伸入西側的茅草叢中,一頭則還垂在東面的山坡上,看來長得很吶。想必這棵樹橫在這裡已經有多年的大樹,沒倒下時起碼有十多丈高,否則不會現出兩丈多近三丈長的樹幹還看不到頭尾。視線不及左草右灌內裡的這個地方,沒能看得出爲什麼這根樹幹會橫臥在此地。兩人都被其他的事物吸引,無暇去細想怎麼樹幹能順山樑貼地彎曲。而不是像其他倒下地樹一樣總會翹起一頭,在此情此景下他們也沒心思去顧及於此。

太陽已經接近西邊的山頭,再過半個時辰天將完全黑暗,在天黑之前若還不能到達自己所要去地目的地點。在山野過夜實在危險得緊吶。項慕林不知道山都的目的地在哪裡,此去還要走多久地時間。他敢不敢開口發問,在這不知危險會從什麼地方來的山林間,他只有把希望寄託在這個山魅的身上了。

山都挨近項慕林,手朝山樑的兩邊的茅草和樹叢中各指一下。以細得幾乎聽不到地聲音說:“項大小子,剛纔聽到山下有吼聲朝上移動,聲音顯得極爲憤怒,似是在尋找它們的仇家一樣。這裡肯定有老虎會上來,可能還不止一頭,正準備向我們發動攻擊……”

“哦?”項慕林一臉不信的也附在山都耳邊問:“你如何知道的,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到呀?”

“噗”項慕林頭上被敲了不輕不重的一下,痛倒是不怎麼痛。但就是覺得心裡極爲窩囊,把眼一瞪就想出聲罵人,但卻見山都指着茅草坡罵道:“傻小子,連這也要開口問麼,我們在恩人的橫坑和這下面的瑤村時,不是很多人都說最近一個多月來,這一帶出了許多怪事。大家都說每當到深夜時,野外不時會有一種奇怪的聲音發出,既像是颳大風,又像是什麼物事如同飛一般地在地上竄來竄去,動靜大得嚇死人。沒人敢出門去看,從窗子往外探視時,能見到兩個燈籠般地物事時現時滅地在快速移動。第二天起來一查,會有豬、牛欄受到破壞,欄內的豬牛都無聲無息地失了蹤,而且還不見有任何血跡,所以我一聽到吼聲就知道了。這下面不遠,剛纔吼叫着往上走的是一頭大老虎,可能有好幾百斤重呢,已經偷偷地走到離我們只有十丈左右。不過你也不用怕,它被我探知了所在就不難對付,應該不會讓它傷到我們,說不定還能將它打死,帶一頭大老虎回去給恩人做禮物。”

“你自己又有多大了,敢將我叫成傻小子?這倒也是,橫坑丟了一頭牛四頭豬,瑤村也丟了三頭豬,若非是好幾頭老虎的放在,它們也沒那麼大的胃口吃掉這麼多東西。可是,老虎一般都不進村的呀,如何會到村裡來的……那麼,這邊呢……”項慕林不服山都把局主對這小個子的稱呼放到自己頭上,反駁了一句後又把擔心的事問出口。

山都再往東面那倒下大樹幹更上一點的樹林中一指道:“這邊就有點麻煩,會在林木中來的,可能是那種會上樹的老虎,不是很大,但兇得緊,像狸貓般跳得很高,是一種非常古怪(客家方言,狡猾的意思)的物事。而且,不清楚它們的數量,躲在什麼地方一時還沒探察出來,危險就來自它的身上,一不小心就會被它傷到。”

好一會,項慕林才恍然想到,山都所說林木間來襲的,大有可能是豹子。

自己只有兩個人,兩面所受的敵人都是猛獸,又不知所自何來,聽山都所說話裡的意思,好像他也不是很有信心對付。項慕林心裡不由大急,發慌地問道:“哪……我們怎麼辦纔好?”

山都眼光四下裡搜索了一遍,悄悄指着那橫于山樑上的大樹幹說:“你看,人躺下時那大樹幹可以藏身,抵擋一下會多點時間,作爲拉弓裝箭的蔽護處。到了那裡或許能安全些。你倒退着注意左面,最好待老虎躍起在空中時,纔對準它的肚腹射出箭;我則防備右方的小老虎。那孽畜靈活得緊,閃避稍慢些就會吃虧。小心了,我們伏低身形慢慢移過去。”

茅草一陣波動,起伏有如浪花潮涌,項慕林也分不清吹來是哪個方向的風,心頭緊縮了一下向後退去。

“咦,它會動。糟糕之極!”山都地語氣透出焦急、驚慌,一面向後退一面小聲驚叫:“那不是樹幹……”

捱上項慕林背部的山都再退到他面前。項慕林只見山都的臉色蒼白,平舉着小鋼弩地手不住發抖,眼晴盯着前面——自己的身後——眨也不眨一下。

項慕林不經意的回頭一看,那棵倒下的樹幹果然緩緩向有茅草的一邊蠕動。不由得笑道:“作實是奇哉怪也,好端端一段倒樹自個會動,呵呵……”

項慕林的眼光轉到山樑東方這一面的時候,不由得吃了一驚,只見不住晃動地灌木間。兩隻花斑豹子左右竄動向搖晃的樹木處撲擊,下面不知另有什麼東西將小樹地枝葉打得四下亂飛,噼裡啪啦的聲音從那一面傳來。

這邊還沒等完全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背後的山都又發出一聲細細的厲喝:“快看這裡,它們在幹什麼。”

項慕林猛然轉身回頭,西面山坡下十餘丈處,已經泛黃乾枯地茅草被壓平了五六丈方圓的一大片,一個光禿禿的樹幹在茅草中升起。並還不住的左右晃動、上下起落。

“嗷!”虎吼聲響,這次項慕林聽清楚了,確確實實是虎吼。

“原來這頭老虎不是衝着我們來的。嗬!好大地傢伙,那老虎只怕是要被其用於裹腹,成爲它的晚餐嘍。閃,對,哈哈……沒咬着……哎喲,快逃啊……”山都取出千里眼邊看邊笑,還直跺腳不知爲誰助威。

項慕林一把搶下山都的千里眼,舉到眼前朝下看去,這一下他連連體內的血都似是凍住了:“我的天,哪裡跑來一條這樣大的蛇……”

項慕林猛覺得後腿彎被重擊了一下,人便不由自主地倒下地滾出數尺,差點連那具千里眼也摔出到山坡下。痛得他呲牙裂嘴的想開口叫罵。

“嘭!”身側的一下巨響把項慕林嚇了一大跳,硬生生把到了嘴邊地罵聲壓回肚內。眼角的余光中,一條花影發出淒厲的“嗷”然叫聲,帶着點點腥味濃重的血雨從頭頂不足一尺斜掠而過。一條粗近半尺的物事擊在他剛纔立足處,砸出一個兩三寸深的坑,稍翹起一點後忽地一下溜向茅草內去。

原來擊在地上的物事是那條大蛇的尾巴,可能被花豹咬中後胡亂甩動而亂擺一氣,差些就打中兩人。

項慕林再沒法罵了,如果不是山都機警在他的腿彎踹了一腳,還是站在原地沒滾出去的話,光那一下落在地面上的重擊就會要了兩人的小命。即使沒被打中,被飛過的花豹撞上也不是玩的,說不好還會讓花豹給當成美食撕了吞下肚去。

山坡下虎與蛇的惡鬥也進入了白熱化,撲前撕咬並以鋼鞭般的虎尾亂掃的老虎,轉着圈避開蛇頭對蛇身攻擊,但卻往往在咬了一口後,被回過頭的大蛇迫得亡命逃竄,沒法對大蛇進一步傷害,勞而無功。大蛇看來可能是剛吞食過什麼大型的物事,蛇腹中鼓起幾大團,行動顯得笨拙,回頭、轉身都極爲不便,看來很是遲緩。

項慕林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感激的向山都投去一眼,再次舉起千里眼朝下看,嘴裡小聲說:“真是怪事,那蛇的頭上還長了一個瘤子,看來噁心得緊……哎喲……老虎肯定鬥它不過……還好,又逃過一劫……”

從千里眼中能很清晰地見到虎腹下垂着乳房,看來這是一頭帶崽的母虎,極有可能是大蛇將虎崽給吞食了,母虎來尋這大蛇復仇。

從兩人頭頂飛出去的豹子這時也搖搖晃晃地從十多丈外站了起來,對項慕林、山都兩人的藏身所在看了一眼,伸腰擺頭的活動了一下。低吼一聲伏下身體,朝虎蛇相鬥的斜方向一步一步地慢慢躡足潛去,不一會便隱於茅草中不見身影。

太陽沒入山背。天色漸暗,視線越來越不清楚,除那如同樹幹般立起的模糊蛇身和低聲咆哮的虎吼外,已經看不到老虎地身形了。山都拉了項慕林一把,解下揹着的一卷加了個鐵勾子的蠶絲繩索,回頭朝來路走,嘴裡說出的話讓項慕林又驚又怕:“項大小子。今天是回不去了,這裡又極不安全。我們去找棵大點的樹來藏身,別要兩個人都和老虎一樣被那大蛇當成裹腹的點心。”

“亂說,你這小子怎地知道老虎會被惡蛇吃掉,難道說那條惡形惡相的蛇就不會被老虎咬死嗎?再說了。還有那條花豹在幫老虎與蛇相鬥呢……”講是這樣講,項慕林還是相信山都地話,他知道來到山上,山都的眼光絕不會錯,說出大蛇能把老虎吃掉。那老虎就肯定會被蛇吃掉無疑。他可不敢留在這裡再看了,萬一那條大蛇吃下老虎和豹子還不過癮,再尋東西飽肚時,自己不是白白送死麼。

林強雲和村裡地鄉親們從叔媽、鳳兒的墳前下來,剛走到陳君華的屋旁,在谷口寨牆上值守的三叔匆匆趕到,遠遠地叫道:“強雲,谷外有四個茅山派的道士和一位蠻族人求見。說是有天大的事,要請你鼎力相助,除去一方禍害。”

“只有五個人,那就請他們進村。”林強雲想不出自己與茅山派扯得上什麼關係,但既然客人找上門,可能和天松子他們的天師道的點關聯罷,放進村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爲首穿着繪有八卦道袍地高年老道,約五十多歲的年紀,長馬臉色澤枯黃,像是未吃過飽飯餓了很久的人般,山羊鬍也疏疏落落的沒幾根,甩動大袖用他那八字腳走起路來樣子根可笑,但行走間倒是不見老態,精神還相當不錯。

見了迎出門的林強雲,老道帶着三個二十多歲的小道士向衆人揖首,口宣“無量天尊”,腰部微彎向林強雲問道:“這位小施主想必就是天師一派的‘上人’林飛川了,貧道茅山伏魔真人禹本元見過上人。”

林強雲學着伏魔真人的樣,合掌揖首回禮:“林強雲一介凡夫俗子,‘上人’之稱實不敢當得,沒地教人見笑。禹真人請入內奉茶,我們再作詳談如何。”

伏魔真人目注林強雲看了一會,微微點頭道:“難得,難得。上人過謙了,如此,請!”

林強雲帶着道士和那蠻族的人進入已經改成客廳的飯堂,分賓主坐下後,大聲叫道“菊花姐,請泡些今年的茶讓衆位道長們嚐嚐新。”

眼見菊花沒把散茶放入銅壺中煮,而是將壺內的滾水衝到用水燙過再加入茶葉的瓷壺內去泡,與伏魔真人一起來的年輕道士面現不豫之色,其中一個輕“哼”了一聲,便待起身說話。卻讓老道先將拂塵一擺攔住,使了個眼色予以阻止。

那年輕道士小聲說:“師傅,就這樣片茶也沒有,只取了些不值錢、連茶葉也沒壓碎的散茶沖水給我們飲用,不是太過藐視本門……”

老道輕叱:“休得胡言。”

另一位道士看着早早擺於面前的小杯子,也不滿地撇撇嘴角說:“師傅,師兄說得不錯,這位林飛川年紀與我們差不多,卻擺出一副這樣的前輩嘴臉,師傅以平輩相待已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他卻連茶也不放作料入壺內煮好就用以相待,卻是……”

菊花已經提着茶壺走近,聽了小道士的話臉色一變,一面將茶斟入茶杯內,一面嬌聲叱道:“小道長,說的是什麼話,怎麼這樣狗眼看人低,你們喝過了這種茶再說嘴不遲。如果不是我強哥看在老道長的面子上誠心招待,你們這三個小道士就是想喝也不可得,你道這種茶是隨便的人可以喝到嘴裡去的麼?”

小道士還將出聲相譏,忽然嗅到一陣極爲好聞、且讓人心曠神怡的香氣,不由得閉上嘴狠抽了兩下鼻子,張大眼向四下察看。

林強雲任由他們去講說也不開口,只是對左右身後的盤國柱和幾個親衛位眨眨眼微微一笑。此時菊花過來輕聲說:“強哥。這些人身上臭得緊,剛纔去爲他們斟茶時嗆得我差點吐出來。”

林強雲點點頭,端起茶杯向伏魔真人邀飲。並解釋說:“禹真人,這是一種新法制出來的茶葉,你們可能還沒喝過,小子可爲真人解說一二。此茶入口之前最好先放於鼻端聞其香,吸入香氣後再輕綴一小口品其味,大凡人們初入口時會覺得此茶稍苦而微澀,但卻在片刻後就會……呵呵。不說了,道長自個去體會其中之味罷。請!”

伏魔真人盯着林強雲喝下茶。便也依樣聞香後輕啜一小口,閉上眼咂動嘴脣細細體味,然後舉杯一飲而盡,不言不動地坐着。

三個小道士聽了林強雲的話也不肯相信。只是專注地看着師傅的臉上神情變化。

老道“嗬”地長出一口氣,搖頭晃腦地說:“果然不錯,沒喝時清而不濃的香氣撲鼻直入腑肺,滌盪體內濁氣而神志清明,令人心神一爽。老道數月來的煩惱。被這一杯清茶所抑,只覺心頭一片寧靜。”

老道睜開雙眼搖手止住三個徒弟,徐徐說道:“果如上人所言,初入口時但覺味稍苦而微澀,不似時下人們所飲的茶葉般有蔥、橘、薄荷、棗等數味雜陳,淡淡的猶如……猶如……咳,老道也說不清楚……可片刻後卻是苦盡甘來,真是令人回味無窮。好茶。好茶,真正的仙家妙品啊!”

老道說到這裡,一下站起身向林強雲規規矩矩的躬身施禮:“多謝上人賜飲,小道生受了。”

林強雲笑道:“既是禹真人能體會到這茶地幾許好處,林某人就索性將此茶的功用說與道長知道。常飲此等茶水,好處實是多多,既可以提神醒腦,有助消化,生津止渴,抑制慾望,又能使人寧靜淡泊,脫凡超俗。相見也是有緣,稍後送與道長兩斤,讓道長也能多所飲用,於道法修爲上更進一步。”

林強雲這兩斤茶葉也不是白送,他在爲今後自己地茶做廣告,沒等老道出聲道謝,就接着說:“禹真人用完這些茶葉後若是覺得還能喝得慣,對道法修爲上有所補益,此後可到雙木商行所開的茶葉鋪或雜貨鋪去購買,就是再缺貨的情況下,只須向他們說明是林飛川叫你們來買的,各家鋪子地人自是不敢怠慢。好了,雜事說完,我們來談正事,請問禹真人所來爲何?”

三個年輕道士聽得師傅和這位比自己還小的“上人”一彈一唱的吹噓,再沒了半點不滿之心,迫不及持地端起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讓他們很喪氣的是,這杯已經涼得只餘微溫的茶,除香頭依舊,能在稍後片刻轉成微甜外,並沒什麼出奇之處。三個道士頭碰頭湊在一起嘀咕了一會,還是沒得要領,只索將這事留待以後向師傅請教。

據伏魔真人所講,原先藏於深山裡地一條孽龍,最近不知何故出現在這一帶山林中,若不盡早除掉它,怕會對附近的人畜大大的不利。

“龍?這世上真的有龍啊。”林強雲暗自忖道:“這是我長到這麼大從來沒聽過的事,過去只在書上看了‘葉公好龍’的故事,但卻是誰也沒見過真的龍,倒要問問他們要如何出力幫助,才能將其所說的孽龍誅除。不過,要去和那種什麼孽龍相鬥麼,我可沒那麼大地本事,能推就儘可能的推掉,別要龍沒殺成,反把怕命送進龍口才好。”

伏魔真人道:“爲此之故,小道不敢奢求,只懇請上人盡展無上法力,煉製出十柄加了烏金、可以吹毛斷髮的寶刀,以利於誅除爲害一方的孽龍。”

“好!煉製寶刀不成問題,但你得要給我講清楚要如何用寶刀屠龍,我纔好依法鍛鍊。”林強雲已經想到村裡的豬、牛無故失蹤的事,大約就是那什麼孽龍所爲。伏魔真人口中所說的孽龍,很有可能是一條從別處到這一帶來尋食的大蛇。但他看那伏魔真人說話時眼睛亂轉,左右遊離不定,心裡有點警惕,在答應打刀時便多問了一句。

“這伏魔真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呀。指明一定要加烏金來煉製刀……唔,可能他別有所圖,須得小心些方好。”林強雲終究想不出不對在什麼地方。只是抱着“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的信條,穩坐不動。

伏魔真人向那位同來地蠻族人一指,說:“這位班瑾班先生自告奮勇,說他有誅殺此等孽龍之能,只須求得十柄能吹毛斷髮的寶刀,就可不費吹灰之力地建此奇功。至於班先生要如何去做。他沒講,故而小道也無法明白。”

班先生身上穿的倒是與現時地漢人大異。所謂的衣服全都沒經縫製,而且頭上還用布帛連耳一起包着,只露出一張臉面。他這時聽得伏魔真人說起自己,一直沒出聲的班瑾站起身走到林強雲的面前跪下。以頭觸地,操着一口十分難聽懂的話聲說:“小人乃大理國最寧府阿月部人,只因前年受天朝廣南西路宜州(今廣西宜州市)黃老爺所招,至其地捕殺擾鬧州衙的小龍(蛇),此後輾轉到江南西路一帶。數月前見了這位道長老爺,出五十兩銀子要小的來此捕殺一條大龍。只因大龍身長體大,需得好些大把地尖刀方能破其腹,求老爺恩准賜與小人幾把好刀,完事後可將刀子奉還。”

林強雲想去扶起班瑾,方一走近就覺得此人身上有一股極濃烈的異味,也不知是因長久沒洗浴過呢還是其本身就有地體味,衝得人直想嘔。連忙退回原位避開。讓班先生再說了好幾遍,費了好大的勁才聽懂這人所說話裡的大部分意思。便知他是雲南少數民族的人,只不過不清楚他到底屬於哪一個民族罷了。實際上林強雲不想問,他也弄不明白中國到底有多少個少數民族。只是上前一步,對這位姓班地中年人問道:“班先生且起來說話,你所需要的寶刀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或者你有刀樣,是否可以取出來讓我看看?”

那班瑾倒是能聽得懂林強雲的話意,從一個小皮囊中取出幾把只有四寸餘長的小刀子,躬身雙手捧着高舉在頭上。

盤國柱從林強雲背後轉出來接過班先生手中地刀,送到林強雲面前。這是背部約一分厚,寬度爲七分,刀鋒只有一寸長,磨得極爲銳利的薄刃刀。除了鋒刃外,其他部位則是厚近兩分、寬爲寸半的鐵片,這鐵片與鋒刃部分相扭成九十度角。

林強雲仔細一想,就明白了這幾把小刀的用途,也知道是怎麼使用的。不由笑道:“難爲你能想出這個辦法來屠龍,既無危險又省心,到時候只要去安裝刀子的地方看看就行了。好,這主意想得不錯。說吧,你需要製成多大,總共幾把刀纔夠用。”

班瑾用雙手比出一個比水桶還大的圓圈,小心地回答說:“稟告大人,小的進這山谷之前,曾去四下地山裡轉了一圈,這條大龍可能有這麼大,所用的刀子得有這小刀的四倍大才行。”

林強雲想了想對伏魔真人道:“多承禹真人將實情相告,這事我看這樣好了,班先生殺大龍的銀錢由我們雙木商行來度支,若能將大龍除去的話,我們可支給五百兩銀子以作其出力的工錢,就是沒法將大龍殺滅,五十兩銀子的辛苦錢也照樣會給他的。至於禹真人你們師徒四人麼,我將送給你們十斤上好的茶葉,另外再捐出一千緡錢給貴派修繕道觀。這事就這樣定下來了,客氣話也不必再多說。”

斬釘截鐵的堅決語氣自是帶有一股“上人”的威嚴,剛想說話的伏魔真人聽得一愣,凌厲的目光轉到身上,讓師徒四人都縮下脖子說不出話。

林強雲站起身來吩咐:“盤國柱,你帶禹真人與班先生他們幾位去歇息,我要連夜將他需要的刀子打製出來,讓他能儘早將那大龍……哦,是孽龍捕殺掉,免得我們這一帶的豬牛再遭其殃,也省得那鬼東西吃完了豬牛後,沒了其他的吃食時,連人也吞食起來。那就糟糕至極了。”

最早從胡鐵匠那裡買來的一套打鐵工具都還在,前年搬工場時,還是鳳兒不肯將這裡的爐子等拆掉。連煉好的鋼和鐵料也留有不少。睹物思人,物是人非,想起鳳兒和叔媽,林強雲心裡隱隱作痛,呆呆地站了許久,直到三個跟回村探看家人的年輕人連叫了好幾聲,他才醒過神。

“強哥。你在旁邊看着,到淬火的時候再由你來好了。現在出力氣地事不用你親自動手,好麼?”

“好啊,你們連銃管都能焊製出來了,這種小刀還要我來淬火麼。自顧一直做好就是了。不過,你們也要注意,不必將刀打成和這幾把刀一樣。聽清楚,我們爲他打製的刀只須在刃部打成五寸長。底下也不須打成鐵板扭轉,而是打成與柴刀一樣裝柄的圓管,管子儘量打得大些,連柄管一起的總長只要有一尺就夠。需要多長的木柄讓班瑾自己決定。還有,刀尖部位和刀刃是越薄越好,而下面的刀身刀背並非按比例加厚,只要三分,比他原來的稍厚實些就行。這樣。受力時既不容易折斷,我們地鐵料也能省下很多,而且這樣的刀只能作爲一種用途,別無他用。”林強雲把班瑾地樣刀放到爐前,詳細向三個本村跟出去的年輕人講解了這刀的要求,最後吩咐說:“十二把刀都要打成一樣,淬火後必須磨得越鋒利越好,特別是刀尖部分絕對不能出現翻口,手指撫過兩面的時候要沒有一點掛手地感覺。”

“知道了,強哥你就放心吧。”三個人都拍胸脯保證:“我們會打起十二分精神頭,打出來的刀子一定讓那姓班的人滿意,不會給你丟臉的。”

第二天早晨,伏魔真人師徒看到十二把帶鐵管的短刀時,全都不悅地沉下臉。那位班瑾更是大聲叫出:“不行,這樣地刀根本沒一點用處……”

“嘿,林某人打出的刀怎麼會沒用。”林強雲手裡拎着小鐵錘和一根兩尺多長,削尖了一頭的臂粗木棒,從桌上抓起一把刀,對班瑾招手:“你跟我來,到外面去教你怎樣使用這種寶刀。其他人都等在這裡,不要來打攪我們。”

班瑾看着林強雲把留有臺階的木棒套入鐵管內,將削尖的一頭往地上一插,掄動鐵錘在往木階上打,將作爲刀柄的木棒連刀一起斜敲入田裡,心裡已經清楚這種刀的使用方法與自己所有的小刀是一樣。不由得大喜:“是這樣啊,小地還以爲大人不清楚是怎樣殺龍的呢,原來大人早知道了小人的方法。這刀可以用……”

林強雲笑道:“這種用做刀柄的木棒都已經全部削好,到你選好地點的時候套上刀管裡直接打入地下就可以,省得你還要帶鋤頭之類的物事去挖坑。好了,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不必和別人說。走吧,我會派人和你一起到山裡去,還有其他什麼需要幫助的,讓我的人回來報告,我們會盡力相幫的。”

當天吃過午餐,班瑾將十二把刀的柄都裝好,正結紮停當準備與伏魔真人一起出發去搜尋孽龍時,山都、項慕林在盤國柱和盤生伯等十來個精壯瑤民的護送下,用背兜裝着一隻似小貓般大的小虎崽慌慌張張地回到橫坑。

班瑾一聽得他們說曾見到的大蛇與虎豹相鬥的場景,馬上就不走了,隨山都一起來到沈家等待他們講出詳細的情況。

“那大蛇吃了好些物事入肚,一時也未能消化掉不會來尋你們吞下去充飢。還好,總算你們命大,能逃得性命回來報信。”林強雲臉上陰晴不定,把詢問的眼光看向班瑾:“班先生,你看這事如何去辦纔好?”

“大人安心,大蛇此時吞食了不少食物,必得要躲到一處地方藏身,總須六七天方會再行出洞尋覓食物,這就方便我們去安下機關將其捕殺。”班瑾擡頭朝廳外看看天上的烏雲,不慌不忙地說:“現時雖說已然入冬,但天時還不是很冷,小人希望大龍會再次出洞進食,以積下些物事以便天氣再冷時避過寒冬。”

“那好,班先生和道長們趕在這幾天大龍不會出來的平靜期,先去找到它的進出通路,將各項機關佈置妥當。”林強雲轉而對山都、項慕林問道:“怎麼樣,你們還有膽帶班先生及禹真人幾位道長一起去那裡嗎?如果不怕的話,明天一早就出發。”

平靜而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十月二十七日,已經出動去了五天的伏魔真人師徒、班瑾和一小隊親衛回到橫坑村。這些天,林強云爲了保險起見,又讓人加制了十多把同樣的利刃交給班瑾。另外還吩咐隨他們一起去幫忙的親衛,一定要記住班瑾所有埋下刀子的位置,以便在誅掉大蛇後及時將全部的刀起回。那二十多把刀如果班瑾要,就全都送給他使用,若是他不要,那就收回後可以重新煉成鐵料做其他用處。

山都自帶班瑾他們去了一次樹屋的山樑上後,就再不肯去那裡,一天到晚爲他帶回來的小老虎尋找奶孃着忙。這些天也真難爲了山都,先是央求菊花爲他煮了些粥湯去喂,但小老虎卻是不怎麼願意吃。稍後在菊花娘的家裡發現一頭剛產崽的山羊,山都喜孜孜地揹着小虎崽一入羊欄,還沒等把背兜放下,就被帶崽的母羊給頂出欄外,連小虎崽也被摔得掉出兜外嗚嗚直叫。兩天過去,那小虎崽餓得有氣無力,連叫聲也來越小眼看活不成了。又被他找着在谷口守寨的狗窩,正巧一頭餵奶母狗的小崽掉落溪裡浸斃,沒費什麼事就讓那母狗接受了行將餓死的小老虎。總算救起小老虎的一條命,讓山都可以安心地鬆口氣。

不善言辭的班瑾回來後倒是沒什麼話說,不是請伏魔真人向林強雲討要能吃五天的米飯,說是這種用席草編的袋子裝進米煮熟後的飯,即硬又香,不但格外好吃,也能耐久不餓,他帶十袋八袋去山上守候,兩三天也不虞會餓肚子。

“什麼,班先生要在山上守候,他不怕那大龍受了傷後會拼死追襲麼?”林強雲驚問道:“既然他那麼有把握,道長勸勸他別到山上去守了,以免發生危險時沒法救援。”

伏魔真人:“勸不動的,他已經將持後事都安排好了,說是一旦有不測,要請我們代其將應得的銀子和遺物送去交給他在大理國最寧府阿月部的家人。這卻也小道好生爲難,此地事了之後,我們還須趕回淮南東路去……”

“這件事不必禹真人憂心,就由我們雙木商行來辦好了。”林強雲安慰老道後,又皺起眉頭問:“班先生還有其他什麼話說嗎?”

“他說的話小道也不是十分聽得懂,大概的意思就是自其跟他們的先輩學會捕龍之技後,還從來沒獵殺過這次所見這麼大的物事,非得要親眼看到大龍在被開膛破腹後是怎樣死的。”伏魔真人嘆道:“他還說,他們的先輩從來沒人敢誅殺大龍時親眼去看,他就是要做出比先輩們更勇敢的事,讓子孫後代能知道有所趨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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