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

雙梢砲則置於離城牆八十步外,兩人拽一條麻繩,用一百人,能將二十五斤重的石頭甩出二百餘步遠。至於五梢砲,它的射程就沒有那麼遠了,用一百六十人,所發的石彈重達七八十斤,只能射到不足二百步。當然了,若是石彈輕些的話,射程比雙梢砲還要遠,但殺傷力和破壞力卻達不到摧毀敵人攻城器械的效果。

另外,宋軍所用的制式砲中,還有幾種稱爲七梢砲、旋風炮、虎蹲炮的口不過,現在揚州城內沒有,這裡就不去說它了。

趙葵此時還不想用其他砲彈,現在還不是時候。他知道揚州的攻守戰不是一時半會能結束的,這是李蜂頭賊兵第一次試探性的攻城,還不能過早暴露城中兵器的虛實,那些蒺藜火球、金火罐、糞炮罐、引火球、毒煙球等兵器必須留在最需要使用的時候方能用出來。

城牆外的壕溝裡,佈滿了衣衫破爛的民夫和穿着齊整賊兵的屍體,水面上飄浮被染紅的薄薄碎冰與這些死人一起在淡紅色的水裡或顯或現,然後和在後面涌來的民夫們倒入的泥沙一起慢慢沉沒。泥沙不住往壕溝裡倒,人體——無論是活着的還是死了的——也不住從橋上及兩岸往壕溝內掉。不管是死人還是活人,只要一掉入壕溝內,就是沉下溝底的一條路,一般很難有機會再從刺骨的冰水裡爬上岸。除非掉下去的是官長,而且有忠心的手下在這人被凍僵之前,能及時將其拉上岸。方能撿回一條命逃出生天。

城外被民夫趟出地各項陷敵機關越來越多。能讓賊兵過運河地地段越來越長,受攻擊的城牆也在一個餘時辰後發展到整個東城牆中部的一半以上。

這期間,李蜂頭的賊兵不住越過浮橋,參加到攻城地行列中。運河對岸列陣的賊兵已經全部到了城下,瘋狂地喊叫着參加進入攻城行動。

城頭守軍的弓箭手、手袍兵的傷亡也隨着陣線地拉長而逐步加大,弓箭副手有大半放下手中的擬盾,接過受傷或陣亡同伴的弓。搭上箭朝城外的敵人射擊;手袍兵也有許多由廂軍役兵取代,有些手袍已經因兩個兵丁傷亡而停用。遠射的兵器和人員慢慢呈現出不敷應付,而擁隊、旗頭等小官頭也出現四處應急,疲於奔命之勢。

趙葵這時在親兵們大盾的護衛下,稍往後退了一點,讓出城垛前的位置讓弓箭手作戰,他不顧城下射上來的箭矢近觀遠望,心裡不住估算敵我雙方投入地兵力:“賊兵連助攻的民夫一起。人數約爲六萬上下。我這一面守城地三萬餘軍民,現時還僅是遠攻的萬人左右應敵。即使李蜂頭再增一二萬兵也沒把城頭突破的可能……”

“刀斧兵就位……”趙勝的吼聲驚動閉眼凝思的趙葵,移前幾步纔看到城外的雲梯靠上了城牆,賊兵一串串的順三四丈長地梯子往上爬。

“此時纔是真正的戰鬥開始。”趙葵流覽了一遍,沒發現什麼特別的高手勇士在攻城隊伍中,高興地暗自思量道:“果然不出所料,這只是李賊試探性的攻擊,今天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

李蜂頭的弓箭兵散佈於護城壕另一側。在刀盾兵的護衛下與城上的弓箭兵展開對射,使得守軍無暇用箭矢射擊爬梯上城的賊兵,只能由其他人用石頭、擂木打壓。

別看城頭丟下去的石頭不起眼,從三丈左右高的地方砸下去可不是玩的,幾斤重以至十多二十斤重的石頭,一個就能令一個或是兩三個人喪失行動能力,打得準的話還能收買人命。

那一根根五尺長徑粗五寸的各種擂——木擂、泥擂、磚擂、車腳擂和夜叉擂,這種物事比塊狀的石頭有用多了,兩個人擡起放到賊兵架設雲梯的探口上,自己則蹲身躲好,待賊兵上到大半時,伸手稍用點力一推,落下城去就能將雲梯上的賊兵全砸下去,隨後還能壓翻一片數人至十數人,有的還能把不怎麼結實的雲梯也壓斷。特別是夜叉擂,又名留客住,用溼榆木,長一丈許,徑一尺,四周佈滿四、五寸長的鉤狀尖釘,兩端安有輪腳,輪的直徑爲二尺左右,用鐵鏈絞車放下,然後再快速收上,用以鉤掛打擊攻城蟻附攀爬者。挨着的就是撕肉裂骨,端的厲害無比,是攻城者的噩夢。

還有燒得滾開的金汁,也是守城必備之物。金汁裡放有草烏頭、巴豆、狼毒、砒霜,從城頭上倒下去不但燙得人痛入骨髓地亂蹦亂跳,且沾膚不久即會潰爛,馬上就失去戰鬥力。灰包則是包着石灰粉的紙包,觸物即破,飛灑而出的石灰瞎人眼目、嗆人口肺,當者只能一邊咳嗽、一邊流淚等着被殺。

賊兵的雲梯倒是做得充足,每隔五六丈就豎起一架,一個接一個的賊兵魚貫攀登,不片刻間,好多架雲梯最上面沒被射掉的悍賊,就接近到垛口不足五尺。

賊兵攀城的行動一開始,城上刀斧兵就有他們的用武之地了,他們冒着箭雨,有人兩三個、四五個,多的十多人一組,用三四丈,甚至六七丈長的叉竿,趁賊兵還沒爬上多高的時候,叉着露頭的雲梯奮力往外推,直至將雲梯推得向外倒下爲止。

也有人用兩丈多長的突拐槍,看準了雲梯所在位置,讓賊兵爬上至相當的高度時,將身體探出城探,順着雲梯一起一落地往下猛插。突拐槍說的是槍,其實就是在長竿上紮了兩邊露出尺五長橫刃的十字長矛,既可用中間的尺長矛頭扎刺,也可用橫刃所傷敵人扶在梯子上的手腳。

更多的人則是抄起抓槍、拐刃槍、鉤竿等,照準攀爬的賊兵鉤拉扯扎,快速地亂捅亂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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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助守城的廂軍兵卒都是沒經過戰事地役兵。雖然沒與賊兵直接交手。但他們也沒閒着,緊張地往來於城探和火竈、貯物場之間。有地用長柄大妁子舀起鍋內的金汁,小心地走到垛口前,按其他戰士的指點向城外傾倒。或捧來數層紙的灰包,依命令投往城外。

呼叫吶喊、狂吼慘叫在城上城下響成一片,原本清新宜人地冷空氣裡,騰昇起陣陣燻人的臭味;汗水鮮血在城牆上下的黑褐中點綴出片片腥紅。快到中天的太陽將地上曬起薄薄地輕霧,離得稍遠的人、物便顯得一片迷朦。

城牆腳下倒下的人體越堆越高,鮮紅色的血凍成冰了,片刻後又會凍上一層,然後又再凍上一層,讓攻城的賊兵踩上去跌跌撞撞的立足不牢,增加行動的困難,遲緩攻城的速度。

一個時辰。賊兵沒能有一個人能到達城上,基本上都是沒上至雲梯頂部。未到垛口就被打殺於城下。

一個時辰,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太陽升到了中天偏西,李蜂頭見差不多是午後了,高叫了一聲,他身後地傳令兵揮動手中的旗號,片刻間城外便響起了鑼聲。

賊兵們在鑼聲響起地剎那。都露出歡喜的神色,上到梯上的人紛紛往下跳,與同伴們一起潮水般地往後退去。這些賊兵在將官揮動兵器相威脅的高聲呼喝下,退到運河邊駐足列陣。受了傷腿腳不便的也趁城上沒人向下攻擊時,勉力向後,相互攙扶、蹦跳爬動、拉着槍棒退開危險的城下,能有多遠就逃多遠,先保住老命再說。

賊兵一退,城頭上的守城宋軍響起一片歡呼:

“勝利了……”

“賊兵退了……”

“賊兵敗退嘍,哈哈,總算打贏了這一仗……”

有年輕點地探出頭朝城下看了一眼,大叫道:“哇!我們勝利了,殺掉好多李蜂頭的賊子賊孫,怕是有三四萬人吧?”

“薯頭,三四千人死掉是差不多,哪會有三四萬。”老成些的則敲頭笑罵,往牆外看了一眼後轉口說:“這次李蜂頭來攻城的賊兵也就數萬,看他們回到岸邊的還有好幾萬人吶,死傷的最多不會超過一萬之數。唉,可憐那些民夫,怕是死掉了好幾千,這下又將多出不少孤兒寡婦了。”

李蜂頭自己在鑼聲響的同時,也率衆將和親兵進迫到城牆一邊的河岸上,他雖然是個膽大包天的人,卻也還沒有託大到敢在強弩射程內公然現身,將自己當作別人靶子的份上。故而一到了運河西岸,就讓親兵和三十多個手下將軍在前面,好爲他擋住不知什麼時候會射來的大箭。

“李友”,李蜂頭向在自己面前的親信將領叫出名字,下令道:“去城下將二趙叫來,讓他們率軍向本帥投誠,就說本帥不但不追究以往的諸般事故,還可以讓他們繼續坐上高位,享受榮華富貴。”

“未將遵命。”李友長得高大粗壯,臉黑濃須,善使四十斤重的“轉刃甩頭刀”,在李軍中說得上是排位於前二十以內的勇悍之士。他也是李蜂頭老家北海的同鄉,自其聚衆起事抗蒙爲母、兄復仇時,就跟他在一起,頭尾十八年過去了,如今李友已成李蜂頭麾下一員能征善戰的慣將。

李友所使用的“轉刃甩頭刀”是種奇特的兵器,刀柄與別的大刀無甚大區別,只比普通大刀五尺柄的長度稍短,只有四尺二、三上下。不同的是他這把刀的殺人刃部,一般大刀的刀刃爲尺五長三寸多四寸許寬,且都帶有弧形刃,刀背部除了同樣做成弧形外還會打製出二至三個尖角,以用於銷拿敵人兵刃和回抽時還可以傷敵。“轉刃甩頭刀”卻不同,當這種大刀沒使開時,看去只是一把斷了前半部刀刃和尖角,只餘九寸餘斷刃的普通大刀,斷刀部分通體都是兩寸半寬,厚則有六分左右,明顯只是一塊裝了長柄的厚鐵板,讓人一見便會笑掉大牙。不識得此等兵器的人,往往會在一時大意之下被李友出其不意地斬殺於馬下。其實,這把“轉刃甩頭刀”在李友與人對陣博殺使動時,這把刀會突然多甩出兩片八寸多場從面刃的刀尖來,讓對敵者因事出突然而措手不及。飲恨這等古怪的兵器之下。原來。所謂轉刃,就是在其刀頭上將三把刀用鐵銷鉚住,中間主體裝於刀柄上,兩邊地尖刃則可以繞銷子轉動。使用時只須發力一抖,就能將緊夾在主刀上地兩把副刀以鐵銷爲軸甩出刀輪傷人。

“城上的宋兵聽好了,本將軍乃李大帥麾下右營主帥李友,我家大帥請見城中主帥二位趙大人。”李友沒讀過書。大字識不得幾個,但兩軍對陣時的話倒也說得很是流利客氣。但他卻理會錯了李蜂頭的意思,以爲是他自己要去城下見趙範和趙葵兄弟倆呢,所以在數萬人面前就按自己地意思叫了出來。

這話聽到李蜂頭的耳內,氣得小聲罵了聲“蠢驢”。沒辦法,既然已經被李友講出去了,李蜂頭自是不願就此示弱,丟了“天下無敵李鐵槍”的威名。當下在李友叫出聲後。從衆人身後拍馬而前,帶親兵至城壕邊向城上高叫:“彰化、保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京東鎮撫使兼京東忠義諸軍都統制李全,邀見淮東制帥趙範,及惟東提刑趙葵,有請兩位趙兄敘話。”

已經走下敵樓坐在城樓內稍事休息的趙葵,聽得李友高叫,本不想對賊人多加理會。此刻再聽得李蜂頭竟來到城下高叫。便覺得不能讓此人如此囂張,以免失了大宋朝庭地威風。

立時讓人搬出短几墊腳,站於城頭高聲喝罵:“李全反賊,狼子野心之徒,奸猾浮浪之輩,有何資格與趙某及家兄堂堂正正之人稱兄道弟,沒的辱沒了我輩與天下忠肝義膽之士。城下的衆人聽了,某看李蜂頭其人,蜂頭銳目,不類良善;再觀其過去種種,其人實乃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致。此李蜂頭,自歸順我大宋,無橫草之功縻費朝廷錢糧至多,又得封賞無算,乃殺許制置而反,此爲不忠;母、兄俱死於蒙人韃子之手,不思爲兄、母報仇,反投入誅母殺兄之仇敵韃子蠻夷旗下爲虎作依,此仍不孝;自據京東、準東二地,殘民利己以致十室九空,細民百姓怨聲載道,哭聲震天,這是不仁;其人借爲母兄報仇之機聚衆起兵,忽而自立爲閥,流竄爲寇;忽而歸宋,以得錢糧養兵求殘喘;時接金狗通好,搖尾乞憐,爲的是一己之私,以逞私慾得滿;時投蒙古,爲奴求生濫殺我漢民百姓;再返我朝,巧言令色,逆行奪利,現又反宋謀主,此爲不義。其人面獸心,出爾反爾,食言自肥,乃豬狗禽獸不如者。衆人聽吾相勸,爾等頭目兵卒皆我朝遺黎,宜去逆來降,並與原罪;若能立功效者,更加異賞。有擒斬李全李蜂頭者,賞節度使,錢二十萬,絹二萬匹,朝庭已明詔告於天下,絕非虛言。能取奪現占城壁者,得州,除防禦使;得縣,除團練使;將佐官民以次推賞……”

冬日的西北風,將趙葵的一番話徐徐吹送過來,讓所有人都聽得聲聲入耳。

這些話立時引得一衆賊兵避開兵頭們的視線,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不住側頭往陣前地將領立足處和李蜂頭偷望。

而跟進立於陣前的數十位賊將,有人似是被說中了心中所思所想,低頭沉默不語。也有地回頭向賊陣中呼喝叱罵,阻止賊衆私議談論。更有幾個將領臉上變顏變色,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當衆歷數自己的罪狀,公然鼓動部下反叛自己投向趙宋朝庭,甚至當自己的面給出重金賞格,這還了得?!李蜂頭勃然大怒之下,蜂目更加暴突,氣鼓鼓的銳頭更是出尖,向後伸出右手輕喝一聲;“弓來,箭來。”

十多年前,李蜂頭就做過家鄉北海縣的弓手,除了擅使鐵槍外,還能拉開兩石力的強弓,只是準頭不能保證,一百五十步的箭靶時中時脫,有時脫靶不是一星半點,射出地箭會離開靶位數丈處飛過,所以沒人敢在其射箭時站在他的前面。

李蜂頭氣急攻心之下,弓箭一入手,立即就以飛快的手法搭箭張弓照準趙葵射出,然後飛快地調轉馬頭向後跑去,一邊高叫:“撤兵,回大營暫歇。”

趙範、趙葵兄弟雖說都是文官,他們卻是文武雙全,特別是作爲弟弟的趙葵,少年就跟隨父親從軍,一直在荊襄一帶與金兵作戰。那一年金兵攻準西,他與哥哥趙範一起,在父親的帶領下,率軍反攻到金國的唐、鄧二州,俘斬近2萬金兵。事後以軍功而補承務郎,知棗陽軍。他在城上當着李蜂頭的面高聲斥罵,並鼓舌挑起賊兵軍心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上的準備,時刻都提防李蜂頭會惱羞成怒。看到李蜂頭的手中有弓箭,馬上就稍蹲下身體做好閃避的準備,再見到李蜂頭的手一動,立即從几上滑落,矮身側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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