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教主顯然是知道羽化真人身死的隱秘,甚至對雪輕羽地精神狀態瞭若指掌,故而在兩位高手追殺自己之時,出言點破其中關竅,喚起雪輕羽的記憶,順便擾亂他的心神,要他爲自己所用。
雪輕羽這一下子記憶恢復,腦海中將之前種種都過了一遍,現實中卻是不過一瞬。衆人並不知道他方纔經過了怎樣的驚濤駭浪,只是被他的言語震驚,一時不住如何是好。中間最嚴重的,要數與雪輕羽相識最深的徐方旭,原本就重傷在身,失血過多的他,聞言差點被嚇昏過去,一時腦中嗡嗡作響,失去了思考能力。
彌勒教主看着衆人這般模樣,得意不已,又是趁着雪輕羽精神混亂,衆人唱唸暫歇的機會,進一步蠱惑道:“你弒殺師尊,已是悖亂人倫,不得超生!如今天地廣大,哪裡是你存身之所?速速覺悟,投入我門,誠念彌勒,或有或得救贖!”
之前崑崙之巔,雪輕羽所得的那塊玉佩,本就是蘊含有一道高深莫測的攝心術氣息,早已攪亂了他的心神;加上羽化真人死後,他無法面對事實,自我封閉,分裂內心,更是加重了心靈上的隱患。如今彌勒教主以攝心術催動,更是勾起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恐懼,一時叫他混亂,只將彌勒教主認作人世間唯一願意接納自己之人。他電光火石之間,便已經腦補了自己作爲弒師之人,在武林中的種種遭遇,一時憤世嫉俗,心魔叢生,片刻之間便完成了心態轉變。
這纔是完整的攝心術,所能表現出的威力。
太和真人和空智禪師一旁看着,見雪輕羽臉上神情變化,一時也是大驚,連忙招呼因爲之前衝擊而停止誦唸的衆人繼續,兩人則是運起拳腳,朝着彌勒教主攻去。
可惜到得此時,已是晚了一步。
只見彌勒教主一個閃身,狼狽躲開,太和真人和空智禪師打出的拳腳,卻是被一道冰冷無比地劍光擋住,兩人一時後退,卻是看見雪輕羽仗劍而立,擋在彌勒教主身前。
兩位前輩又是一愣,頓時明白彌勒教主趁着雪輕羽心智錯亂,只怕是用攝心術干擾了他的心神,將其在三言兩語之中收入了麾下,用來保護自己。
雖然兩人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看彌勒教主對羽化真人之死了若指掌,這件事情只怕與彌勒教也脫不了干係。如今雪輕羽投向彌勒教主一方,卻是叫兩人十分爲難,又是無法。畢竟雪輕羽是崑崙一脈唯一的傳人,作爲同道,兩人無論如何不能斷絕這一門傳承,自然也就不能傷及雪輕羽地性命。
可是如今衆人都是身中劇毒,周身功力百不存一,行動之中還時時覺得心悸難耐,血脈噴張,只怕也是堅持不了多久。彌勒教主身無武功,只要壓制了他的攝心術,兩人還有把握將其擒下;如今憑空殺出來一個雪輕羽,確實叫兩人一時難以制勝,再拖下去只怕情況還會更加危險。
就在此時,一旁的徐方旭也提了一把寶劍上來,與另一邊隨他而動的衝玄子道士一起,聯手擋住了雪輕羽手中的寶劍,三人打鬥起來。
原本以徐方旭現在的狀態,別說跟人打架,那真是能保住自己活下來就是很難得了,加上他是在場衆人之中受傷最重的一個,理當沒有能力再出手纔是。
也是得益於長生老人一脈傳承的獨門內功,徐方旭雖然受傷嚴重,但只是傷在肩頭和手心,不是傷及五臟六腑。加上現在大家都身中奇毒,誰也不能動用內功,相比起來,用劍的一衆人等就佔了很大的便宜。畢竟劍術一道,原本就不追求力量勇猛,而是重在劍招演化,在大家都是去內力的情況下,劍術最能將平日的修爲發揮出來。
雪輕羽雖然投向了彌勒教主那邊,但是他自己之前也是身中奇毒。甚至因爲他精神狀態的原因,肉身氣血不調,是被奇毒影響得最嚴重的一個。這也就是爲何之前他會突然發狂的原因,真是肉身本能抵制奇毒,激起意識混亂的表現。
彌勒教主在目前這個請款下,也不能爲雪輕羽解毒,助他恢復功力。且不說他拿出解藥以後,會有幾成概率被在場衆人聯手奪走;就是真能將解藥喂進雪輕羽嘴裡,一時半會兒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始終解藥不是仙丹,不是劇毒,做不到瞬間奇效,拔除這等奇毒,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故而徐方旭重傷之下,與衝玄子道士聯手,倒也能壓制本身劍法高處他們一籌的雪輕羽,給兩位前輩騰出時間,擒住彌勒教主,終結這一場鬧劇。
三人鬥作一團,各自施展本門劍法功夫。徐方旭地劍法實在長生劍法之上改進演變,偏向輕靈詭異,重在腳步騰挪與劍招施展之間的配合,若是此刻能夠使用內功,他施展出的劍氣就是純粹的金鐵劍氣。
衝玄子道士則是修煉真武蕩魔劍法,路數大開大合,反劍道而行,頗有一種劍斬妖魔的韻味,重在一往無前的氣勢,他的劍法在內功加持之下,則是發出不含金鐵的純粹內勁氣息,更加厚重。
至於雪輕羽,在經歷了之前種種之後,竟是隱約有了突破的跡象,一手崑崙劍法用得惟妙惟肖,仙氣氤氳,再加上他此刻入魔,更是叫一套劍法之中同時具備了浩大和詭異兩種氣質,內勁劍氣也是朝着冰火兩個極端演化,正如他本人一般,開始分裂。
三人你來我往,寶劍接觸。在失去了內力之後,三人的打鬥完全就是劍術的演練,在不斷思索拆解的同時,也在以最本真的方式推演完善着自身的劍道。原本雪輕羽地劍術要比徐方旭和衝玄子高出些許,不過因爲這兩人曾經互通劍經,彼此之間十分熟悉,配合起來不說無間,也是威力倍增,故而還能對抗,不落下風。
只是兩人聯手起來,卻不是爲了擊敗雪輕羽,只是要將他拖延在此片刻,待兩位高人拿住彌勒教主之後,再解除其攝心術控制,屆時再將事情問個清楚。無論如何,就算雪輕羽親口說出他殺了羽化真人,徐方旭也絕對不會相信。畢竟他自己親眼見過孫向景使用攝心術,能輕易改變人的記憶,使人對不曾發生過的事情深信不疑。
就算雪輕羽真的殺了羽化真人,徐方旭也相信他必有苦衷緣由,最不濟,就算是他神志不清,發瘋之時將羽化真人殺死,也好過他故意弒師,總算是有一個解釋。
只是雪輕羽此刻卻是一心一意要將兩人斬落劍下,抽身去維護彌勒教主地安慰。他方纔自行腦補之時,看到世間衆人,包括徐方旭和清平夫人,都將他看作弒師逆徒,欲要除之而後快。那等虛無的記憶,使得他現在不敢相信任何人,只願意投身彌勒教,求一個存身之所。
當世三位高人,長生老人、羽化真人和太和真人的弟子,就在這樣機緣巧合之下,鬥在了一處,難解難分。
另外一邊,太和真人和空智禪師還在追殺彌勒教主,忽然只覺得眼前一陣狂風颳過,胸前似有巨石撞擊。兩人一時嘔血飛退,定睛看去,卻是那斷臂的彌勒教高手強撐着緩醒過來,擊退兩人,將奔逃如喪家之犬的彌勒教主救走。
此人一身功力還在,可謂是這大殿之內第一高手。縱是徐方旭和空戒方丈拼儘性命,還是未能將他斬殺當場,只廢去了他一隻手臂,未曾傷及根本。
這人一時救走彌勒教主,又是打傷太和真人和空智禪師,叫兩人一時不敢貿然上前,只得在原地警惕觀望。
這高手救出教主,原本兩人就要撞開大門逃出。一旦兩人離開大雄寶殿,瞬間就能召集殿外的一衆彌勒教弟子,將在場所有人輕鬆屠滅,不留一個活口。就在此時,彌勒教主小聲與那高手說了什麼,那人一時無奈,只得伸手扯下腰間的黑布腰帶,關注內勁,用力一甩,將還在與徐方旭和衝玄子纏鬥的雪輕羽攔腰捲起,遙遙拉到身邊。
三人站立一處,彌勒教主狠狠朝着在座衆人瞪了一眼,轉身推開大門,就要召集一衆弟子殺將進來,叫衆人血濺當場。
也是這彌勒教主太過自信,相信自己的攝心術和隨身高手的功夫,一時將自己置於危局之中,險些被兩位中了毒的前輩在斗室之中追殺致死。他甫一出場之時,頗有些風骨氣度,也算得上計謀深刻,只是一旦身處險境,整個人便如落水狗一般,骨子裡的猥瑣和狼狽一時顯露。
推開大門的瞬間,彌勒教主似乎已經看見自家數百教衆盡皆叩首,魚貫而入,斬殺衆人的模樣,嘴角不由帶了一絲得意微笑。只是等大門完全推開,這一絲微笑便凝固在了彌勒教主地脣邊,既不能綻放開來,也一時收不回去,就像冰住了一般,再不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