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領着人擡出來這對草藥,對那彌勒教人說道:“昨天下午開始,神醫帶領着寨子裡的婦孺,躲過了你們的眼線,已經將寨子周圍所有的曼陀羅草除根;今日一早,神醫的諸多弟子已經奔赴各個寨子,三天之內,方圓百里的曼陀羅草就會被盡數剷除,就此絕種!”
徐方旭聽到此處,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那彌勒教爲了蠱惑世人,竟想起用這曼陀羅草製成幻藥,傳教時給教衆使用,自然能令衆人信服。那杏妹也是個決絕的人物,知道彌勒教絕不會善罷甘休,竟下令毀去侗人治下山裡的所有曼陀羅草,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那彌勒教首領見狀也是震驚。原本這曼陀羅草早已絕跡,他們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侗人還在使用,若是這般毀去了所有草藥,只怕從今往後大宋地界上都難尋這等神藥了。一念至此,那首領大呼一聲,領着衆人就要上前去搶草藥。
那侗人首領也是果決的,早叫人在草藥上澆透了火油,只見他掏出一個火折,迎風晃燃了,擡手便擲入草藥堆中。一時大火沖天而起,熱浪熊熊,畢畢剝剝地燃燒響動中,一股帶着奇異味道的濃煙瀰漫開來。
徐方旭見狀只罵那侗人頭領愚蠢,曼陀羅草毒性之強,一旦點燃更是百倍不止,就算要將其焚燬,也要在通風之處進行,哪裡能在寨子裡就燒。
徐方旭想到此處,果見了彌勒教幾個衝上前去的一時面容呆滯,口水流出,踉踉蹌蹌地撞進火堆之中,被大火燒得噼啪亂響也是渾然不知,猶自傻笑。
周圍衆人見狀,已知大事不好,紛紛往後退去。徐方旭也一把抱起孫向景,向後飛快退去,站在遠處上風的小樓頂上。侗人們沒有他這般神通,跑出沒有幾步便個個栽倒在地,一臉呆滯茫然。
彌勒教幾人跑得極快,也是內力深厚,竟也逃出了十幾人,站在一處樓頂。
不多時,只見那小山一般地曼陀羅草燃燒殆盡,空氣中瀰漫着無盡古怪的味道。再看廣場之中,數百名侗人青壯盡數癱倒在地,神情癡醉迷離,已是被草藥放到。
那彌勒教首領見狀仰天長笑,直呼佛祖顯靈,待得場中藥氣稍微散開些許,便運功閉氣,幾步衝上前去,要拿那侗人頭領。只要此人在手,自然萬事得全,就算失去了曼陀羅草,至少侗人的金礦是跑不了的。
正當那首領搶身近前只是,徐方旭也幾步竄出。他原離那些侗人近些,輕易便攔在了彌勒教人的面前。
彌勒教首領見半路殺出一人,看他是漢人服侍,苦於不能開口說話,只得舉刀砍來。徐方旭先前被侗人搜走了寶劍,此刻赤手空拳也難敵刀刃,只得閃躲騰挪,伺機奪下那人手中大刀。
那人雖是這羣教徒的首領,武功卻也只是一般,欺負山野侗人也還使得,對上徐方旭便遠遠不是對手。若非他的武功與徐方旭剋制些許,只怕早就不是徐方旭的對手。
兩人一個搶進,一個阻撓,一個持刀,一個赤手,一時纏鬥一起。彌勒教其餘幾人在外圍看着,也是焦急不已,其中一人從身後解下褡褳,就地解開,只見乃是滿滿一大堆炮仗般的事物,只是比尋常炮仗大了許多。
衆人紛紛撿起火器,取了火折點燃,大吼一聲便往場中丟去。那首領聽了手下呼喊,已知道是火器,連忙閃身退後,發足狂奔。徐方旭一時不察,待聽得呼喊只見數十支火器拖着焰光,朝着自己飛來。
眼看火器就要飛進徐方旭近前,只聽得噼噼啪啪一陣亂響,那數十支火器個個被石子擊中,斜飛了幾丈遠,在徐方旭周圍頓時炸成一片。
徐方旭擡頭看去,便見孫向景抓了一大把石子在手,知道是他爲自己解圍,剛想鬆一口氣,又是臉色大變,朝着火器爆炸的方向看去。
那火器落地炸開,侗人石板鋪成的廣場也被炸得坑坑窪窪。徐方旭想到場中還有諸多侗人倒臥,暗道不好,連忙去看,卻見那些火器被孫向景的石子擊中,都是落到了先前焚燒曼陀羅草的火堆附近,除了彌勒教已經被燒成焦炭的幾人屍骸,只有幾個腿短跑得慢的侗人被波及到,也只是些擦傷,並無大礙。
徐方旭見狀放心,又轉身看向彌勒教那幾人。那幾人還想拿起火器攻擊,只聽得幾聲破空聲音,手中火折盡數被打落在地。其中一人的火折十分不巧地落在了那堆火器中間,一時衆人哭爹喊娘,紛紛跳下屋頂逃生。只聽得一聲巨響,徐方旭覺得地面都晃動了幾下,便見那木屋一時垮塌,火光沖天,空氣中瀰漫着刺鼻的硫磺味道。
還好侗人的房子隔得遠些,那木屋化作一片火海廢墟後並未引燃周圍的房屋,只是將臨近的幾間燻黑了些許。
兩人再看彌勒教衆人,已是不見蹤影,只怕逃出。正在兩人準備救治衆人之時,突然見了彌勒教殘餘幾人又倒退着返回了這裡,一邊倒退還一邊喊叫,像是見了什麼極爲恐怖的東西一般。
擡頭看去,只見那幾人面前爬滿了蛇蠍毒蟲,密密麻麻,蛇一條壓着一條,蠍子一個踩着一個,成了黑壓壓的一片,逼着幾人不住後退。蛇蠍背後,一名乾枯瘦小的老太婆拄着柺杖,緩步邁着小腳,一步一步走來。
隨着老太婆向前一步,蛇蠍羣便也向前一步,彌勒教幾人便後退一步。中間有一人腳下不穩,一個跌倒,便被蛇蠍覆蓋,也不知被那隻咬了一口,頓時全身漆黑,皮膚鼓脹透明,皮下汁液流動清晰可見。某隻蠍子不小心用尾勾勾了一下,那人便整個爆開,也不見血水,只有些汁液四濺。
彌勒教幾人,連同徐方旭孫向景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氣,不住後退。那老太婆走到了廣場正中,擡手灑出一把味道極其苦澀的藥末,衆侗人一時咳嗽嘔吐不休,悠悠轉醒。其中身強力壯的幾人見了老太婆連忙磕頭,又將彌勒教幾人一一拿下,反捆了押在一邊。
隨着老太婆這把藥末灑出,那羣蛇蠍就像見了剋星一般紛紛四下逃竄,也不傷人,不多時便不見了蹤影。
徐方旭兩人看得目瞪口呆,那侗人頭領卻是幾步過來,跪倒拜謝救命之恩。原來他生來比別人強壯些,這些年也有點奇遇,受一位老道傳了幾分內家功夫,不曾陷入曼陀羅草的幻覺,只是被麻痹了身子,動彈不得,之前種種都看在眼中,對兩人自是十分感謝。
侗人自去收拾殘局,頭領帶着徐方旭與孫向景到了鼓樓後一處木屋之中。這位頭領也是通曉漢話的,知道了兩人的來意,便說如今危局以解,一切都是好說。徐方旭急忙問及時可以見到杏妹,那頭領呵呵一笑,說道:“剛纔你們不是已經見到杏妹了麼?”
徐方旭聞言後背發涼,原來方纔那個驅使蛇蠍的老太婆便是杏妹。他原聽了杏妹的傳說,想着她是個妙手仁心的慈祥婆婆,卻不像原來是個枯瘦矮小蠱婆,一時難以接受。
孫向景本還當那杏妹是女神一般地存在,此刻更是怕成一個,心想果然是能跟師姐匹敵的女人,只不過師姐的蛇蠍是養在心裡,杏妹的蛇蠍是養在山裡罷了。再想到還要向她求醫診治,孫向景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頭領知道他兩人求醫心切,便也叫人請了杏妹的意思。不多時那人便回來稟報,說是杏妹請兩位到她家中。
兩人跟了那人,一路走着。沿途孫向景不住扯着徐方旭的衣袖,故意放慢腳步,生怕一會兒進了老太婆的房子被毒蟲噬咬。徐方旭心裡也是有些忐忑,不過爲了治孫向景的病,也就咬牙前行。不多時幾人便來到了杏妹的屋前。
看這屋子與尋常侗人居所也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門外曬了許多草藥,大堂裡到處放着些醫藥所用罷了。
兩人進得屋中,覺得屋內乾淨異常,一塵不染,想那杏妹枯瘦一個,卻是十分好潔之人。孫向景見旁邊一個笸籮裡放了些許乾花,覺得十分好看,便伸手去拿。還沒碰到,便被身旁探出的一隻老手狠狠打了一下,嚇得他尖叫一聲,直往徐方旭身邊退去。
只聽得旁邊傳來幽幽人聲說道:“小夥子,別亂動,那是曼陀羅花,有毒的!”聲音乾澀沙啞,語氣倒不是十分厲害。
兩人順着聲音看去,就見了那杏妹從一旁走了過來。這杏妹身材異常矮小,許是年老縮骨了,只有孫向景一半來高,整個人枯瘦一個,只有皮膚骨骼,不見絲毫肌肉,臉上更是皺紋堆壘,顴骨突出。
孫向景見了她這般模樣,暗自琢磨杏妹與師父到底誰更老些。
徐方旭見了杏妹,聽她會說漢話,也就行禮問好,述說來意。那杏妹雖是長得嚇人,卻是十分平易,仔細聽了徐方旭的話,便點了頭,要他兩人跟着到側室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