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長途奔波的太過勞累了,興許是喝多了酒,又或許是楚天涯的心事太過沉重與壓抑。面對眼前的滿室chūn光旖旎之sè,他竟然提不起一絲的興趣。而且,還有一點莫名的失落。
“你們自行歇息。”說完這句,楚天涯就準備走。
“魏王請留步!”跪在地上的柔福帝姬突然直起身子。
“何事?”楚天涯回頭看她。
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女子,臉上盡是堅定與決然,她毫不退避的直視着楚天涯的眼睛,說道:“請魏王,賜妾一死!”
楚天涯皺了下眉頭,“我爲何要賜死你?”
“因爲,夫不許妾死,妾不可尋死!”
楚天涯苦笑,“我聽不懂。”
柔福帝姬咬了咬嘴脣,眼圈突然就紅了,“魏王不要妾,妾只能去死!”
“我沒說不要你。我今天只是累了。”楚天涯有些疲憊的扔下這一句,就準備走。
“魏王!”柔福帝姬突然大叫一聲,楚天涯回頭看時,她正在將一枚尖銳的簪子往自己的咽喉扎去!
“呼——”
一聲風響,太yīn疾手如電奪下了柔福帝姬手中的簪子,太常也閃了上去,二女將柔福帝姬左右制住。
柔福帝姬既沒有哭鬧也沒有叫喊,只是咬着嘴脣死死的盯着楚天涯,眼中,全是委屈與憎恨。
楚天涯雙眉重擰的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前蹲下身來,“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陛下讓我來給魏王做妾,服侍魏王就是我的使命與職責。既然魏王不肯要我,那我就是違備了聖意。”柔福帝姬說道,“我,只能死!”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許你死,你就不能死。”
“我也是陛下的臣子。陛下的聖旨,我必須遵從。”
楚天涯輕嘆了一聲,她說得沒錯。柔福帝姬就是官家打出的一張政治牌。她是楚天涯的妾沒錯,但她本質上只是一張牌,一顆過河的卒子。
不成功,便成仁。
“放開她。”楚天涯下了令,太yīn與太常鬆開了柔福帝姬。
“除了帝姬,都退下!”
“是……”所有人退了出去,掩上門。房中只剩下二人。
楚天涯伸手托住柔福帝姬的雙肘讓她站了起來。柔福帝姬的身材還很高挑,和蕭玲瓏差不多,並不比楚天涯矮多少。
二人面對着面,柔福帝姬低垂着眼瞼,不敢直視楚天涯。
“擡起頭,看着我。”
柔福帝姬很聽話的擡起頭來和楚天涯對視。眼神之中,盡是慌亂與緊張。
看着這一張粉雕玉琢堪稱傾城卻又有一絲稚氣未脫的臉龐,楚天涯的心裡百感夾雜。
美女,男人都喜歡;可是得來太過容易的東西,往往又會失去它原有的味道。
這麼漂亮又高貴的一個公主,本該是十分驕傲又矜持的,但是現在,她卻像一個奴隸與寵物犬那樣的對楚天涯畢恭畢敬卑微之極。
楚天涯已經見了太多這樣的女子,他已經厭膩了。他很喜歡柔福帝姬足夠的驕傲,像一名尋常的花季少女那樣輕靈活潑無拘無束。然後,楚天涯再和她一起享受男女之間正常的喜怒哀樂與愛恨纏綿。
這在任何普通男人看來,都是很自然很尋常的事情,可是楚天涯就是享受不到了。現在他就像是一個去了jì院的豪客,隨手把銀子一撒,一筆皮肉交易就隨之而來。接下來,除了野獸一般的本能交!合,再無其他的滋味可言。
這一刻,楚天涯彷彿有點明白爲何那個荒唐的道君皇帝趙佶,放着滿三千後宮無視,卻要挖了地道去和京城名伎李師師偷歡了。
在男人的心裡,永遠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一言以蔽之,賤!
“嬛嬛,你怕我麼?”楚天涯突然問道。
柔福帝姬渾身輕輕一顫,楚天涯居然叫了她的rǔ名。
“回答我。”
“不怕……”她小聲的答道。
“說實話。”
“怕……”
“爲什麼要怕我?”楚天涯問道,“我長得很兇神惡煞,還是我欺負過你?”
“都不是……”柔福帝姬又低下了頭,“我,就是怕。”
楚天涯鬆開了她,無奈的搖了搖頭,指了指凳子,“你坐吧!”
“是。”柔福帝姬很乖巧的坐了下來。
“我要你了。以後,你就跟着我。”楚天涯在她身邊坐下來,很平靜的說道,“但我有個要求。”
“請魏王示下。”柔福帝姬說道。
“你要先把我當作你的朋友,而不是魏王,更不是你的夫君。”楚天涯說道,“你也不是我的妾,而是我楚天涯的朋友。”
“朋友?”柔福帝姬一怔,好奇的看向楚天涯。
“是,朋友。”楚天涯面sè柔和的點了點頭,“什麼時候你能真正把我當作朋友,和我自然的相處了,我就什麼時候娶你過門。然後,我們再做夫妻。”
“我、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楚天涯輕嘆了一聲,說道,“你就這麼做吧!”
“是……”儘管十分迷茫,柔福帝姬還是答應了。
“朋友之間,沒有命令與差使。”楚天涯說道。
“我知道了。”柔福帝姬鼓起勇氣來擡起頭看着楚天涯,“魏王,我會努力去做!”
楚天涯點了點頭不再多言。就當是玩個遊戲吧,和自己理當心儀的漂亮女子,玩一場“正常男女”之間都應該會發生的感情遊戲。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然後相守。
這在天下絕大多數人看來都很平常的事情,對楚天涯來說,已經是一種奢侈。
“很晚了,嬛嬛,你就寢吧!”楚天涯站起了身來,“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從現在起,我們是朋友。”
柔福帝姬也站起了身來,想行禮,忍住了。她認真且好奇的看着楚天涯,點了點頭,“好……你也早點休息!”
“好。”楚天涯微然一笑,離開房間走了。
柔福帝姬坐到牀邊,突然如釋重負一般的癱軟下來,長吁了一口氣。
“如此奇怪的一個男人!……做朋友?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呢?”她冥思苦想,“原來他不是傳言中的那麼兇惡與血腥,倒是我多慮了。方纔我從他的眼神中,彷彿看出他也十分的苦惱和寂寞。奇怪,他都已經擁有了一切、甚至比皇帝陛下都有富有的男人,還會有這麼多的苦惱,還會感覺到寂寞?……好奇怪的男人啊!”
楚天涯在東京,盤桓了半月。
江南那邊的戰事,還是沒有太多的進展。張叔夜與趙構,隔淮河而對峙,都沒有輕易的發起戰鬥。
這出奇的平靜,倒是不讓楚天涯感覺到意外。就像是一罈封存的酒,從外面看上去一切平靜,可是它的內部,卻在不停的醞釀。現在,南方叛軍的內部一定在進行激烈的博弈。
太上皇趙佶肯定是想投降講和的,而趙構肯定是死不情願的。這對父子之間的矛盾與爭鬥,只會rì漸擴大,不可調和。
幾天前,楚天涯還請官家發了一份“家書”到杭州,特意告訴太上皇趙佶,說已經把柔福帝姬賜給了魏王楚天涯。而魏王對柔福帝姬十分的滿意與寵愛。
這對太上皇趙佶來說,無疑又是一件大事,他心中的天秤再一次發生偏移。
柔福帝姬的生母,是趙佶最爲寵愛的徐貴妃所生。現在,徐貴妃就在杭州陪着趙佶。
此前,“造人機器”趙佶一共有三十四個女兒。柔福帝姬在所有未出閣的帝姬當中,是年齡最大的,也正是到了婚嫁的年齡。因爲女以母貴,因爲母親的受寵,柔福帝姬也一直很受趙佶的寵愛。在宋金戰爭爆發的前後,趙佶和徐貴妃就準備張羅她的婚事,給她挑一個好夫家。這也一度是趙佶心中的一件大事。
現在柔福帝姬嫁給了楚天涯,這事兒很快傳遍天下,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太上皇趙佶聽到了,心裡不可能沒有想法。最直接的一個念頭,肯定會是認爲楚天涯應該會“善待”他這個岳父大人。
這一場政治婚姻之所以這麼快的就拍板定案,一個重要的原因,也是想要影響到江南的時局。在一點上,官家趙桓和楚天涯心裡想的一樣,二人心照不宣。
此外,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裡,不停有洛陽方面傳來的消息。說西遼與西夏之間的戰端已經到達了頂點。兩國拼命的廝殺,死傷都十分慘重。西遼已經奪下了幾個西夏國的邊境重鎮,直接威脅到了西夏的國都。
西夏國主李乾順這下可能真是有點心慌着急了。他派人送來一件極其重要而且珍貴的東西,就是從秦始皇手上流傳下來的、象徵皇室正統的——傳國玉璽!
李乾順將這件東西,獻給了楚天涯,請求楚天涯能夠發兵,解救西夏國的危難。
楚天涯毫不猶豫的把玉璽送給了趙桓,擺在了御案的龍桌之上。儘管屬下有很多人勸楚天涯不要這樣做,因爲在他們看來,得到了“傳國玉璽”,就是得到了上天的認可,是真龍天子的象徵。這或許就意味着,終有一rì楚天涯會要取趙宋而代之,成爲一代新君。
但是在楚天涯看來,這純粹是無稽之談。一塊破石頭就能帶來整個天下、就能改變整個歷史的走向麼?如果私藏玉璽,反道落下話柄惹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這種“圖虛名而取實禍”的蠢事,向來就不是楚天涯行爲處事的風格。
“魏王獻璽”的事情很快在天下風傳,一時讚譽四起。此前還有許多人都在懷疑楚天涯是個野心狂徒,一定在覬覦那張龍椅。因此在朝野民間、尤其是在讀書人之間,對楚天涯的腹誹與指謫相當的多,都把他當作了“野心家”來看待。
通過獻璽這一舉動,楚天涯瞬間擊碎了許多的謠言與猜測,贏取了大片的人心。
楚天涯只是覺得好笑,這些人爲什麼偏要無視諸多的事實,卻喜歡猜來猜去?我真要接受皇帝的禪位登基,只是一句話的事情,需要什麼破石頭來佐證嗎?話說回來,我也沒有蠢到要去霸佔那張龍椅。
那與其說是一張龍椅,不如說是一張箭靶子。只要我往那椅子上一坐,無數的明槍暗箭就要向我殺我,必然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現在這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天子也在我掌握,有什麼不好?只要我不把手伸向龍椅和玉璽,我就永遠是大宋的功臣與頂樑大柱,是天下仕民心中的英雄與概模;反之,我就是篡位的逆賊,天下盡討之!
雖然現在楚天涯離“帝位”只有薄薄的一層窗紙之隔,但他絕對不會去捅破。
因爲一念之差,從而天壤之別。楚天涯相信,自己永遠不會去犯這麼低級又愚蠢的錯誤。
至少現在,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