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涯率軍一路前行,走得不快也不慢。離了東京數百里行到歸德府境內時,得聞前方戰報說,趙構叛軍已經悉數越過長江,攻拔廬州全境。如今叛軍主力已經抵達淮河以南準備渡河入侵順昌府,直接威脅到中原腹地。
順昌府即是以前的穎州,曾是一方軍事節度。jīng通軍事的宗澤在東京指揮佈防的時候,特意在順昌府這裡佈下了中原第一道防線做爲東京的緩衝。而且,宗澤臨時抽調了一名頗富聲望的儒將前來順昌府坐鎮,以期遏制趙構叛軍。
這位儒將,就是張叔夜。
楚天涯從來沒有見過張叔夜,但對他的大名,那是如雷貫耳。在鼎鼎大名的《水滸傳》中,就是張叔夜最後促成了宋江等人的成功招安。但在真實的歷史上,是張叔夜率軍一千餘在水戰中擊敗了宋江,迫使他們全體投降。
在此之前,張叔夜曾在西北邊陲的蘭州擔任錄事參軍,他選定要衝建立了西安州並設下防務,數次成功的抵禦了羌人的攻擊,很早就斬露了他在軍事方面的才能。此後張叔夜曾任數州知州,在政績方面都頗有建樹,後來調入東京在中樞爲官。他因爲清廉正直而被當時的權jiān蔡京等忌恨,宦海沉浮許多年,曾經就被外放到潁州來做過通判。
如此說來,宗澤將此前在濟南府做知府的張叔夜抽調到順昌府來坐鎮,也算量才度用。張叔夜xìng情忠直、jīng熟于軍事尤其善長防守與水戰(抵禦羌人、擊敗宋江)。只不過大家都心中有數,順昌府這裡不過是個小小的軍鎮,如果趙構的二十萬叛軍真的一擁而上殺過來,順昌府是肯定守不住的。張叔夜現在的角sè,就是一個爲東京保衛戰爭取時間的“炮灰”。
如今趙構已經渡過了長江拿下廬州與順昌府隔淮水而對峙。張叔夜打從心底裡,沒有想過身後還會有援軍。他深以爲,剛剛經歷了幾場大戰的大宋,再也無力出京平叛,頂多能在東京城下打一場保衛戰。於是他不抱怨、不求援、不退縮,抱定必死之心的全力組織順昌軍民築構防線,準備在淮河之畔與趙構鬥個魚死網破。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得賺,儘可能的爲東京爭取時間。
這讓楚天涯也感覺挺奇怪。
從洛陽出發開始,他一路走一路接到東京留守宗澤的求援信報;離開東京往戰事前線、防禦力更加薄弱的順昌府走來時,前方卻沒有任何消息傳來。既沒有快馬求援,也沒有百姓逃亡。順昌府治下數十州縣,居然是一片“全力背戰”軍民同仇敵愾的景象,沒有任何兵荒馬亂之相。
楚天涯不禁在心中驚奇:這個張叔夜倒是有點奇詭之才。臨大敵而不驚,處危急而不亂。以彈丸之城而拒數十萬敵軍,治下卻無半點亂相。如此說來,他的文治武功都極是出sè啊!——大宋有這樣的人才卻得不到重用,真是可惜啊!以前是權jiān蔡京蔡太師從中作梗,打壓排擠了許多像張叔夜之樣的人才;現在大宋是我“楚太師”當家了,說不得,這樣的人才必須予以提拔重用!
當晚,楚天涯就與官家等人商議,要在陣前火線提拔張叔夜。官家自然無異議,很大方的御筆一揮,就先行授予了張叔夜“政資殿學士”的頭銜——直接將他調入了zhōng?yāng,成爲了皇帝的智囊團成員之一。
這個用意很明顯,就是告訴張叔夜你已經重回朝廷中樞了。只等順昌一仗打完、打勝,你就能回朝受官——成爲楚太師身邊的一員!
楚天涯率領的王師還要三天的時間才能抵達順昌府淮河沿岸戰場。聖旨由快馬頒出,六百里加急火速送到了淮河邊大軍營裡。
張叔夜與他手下的官員將軍們驚歎不已——想不到官家居然親征了,連楚太師也親自來了!
一時間,淮河沿岸大營裡的宋軍士氣受到了極大的鼓舞,擂鼓吹號rì夜歡慶,把南岸正在準備跨河而擊的叛軍們都弄得有些疑神疑鬼了。趙構派出細作過河一打聽,頓時心裡涼了半截——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官家趙桓御駕親征,還是楚天涯親自掛帥!
儘管趙桓極盡全力的封鎖消息,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這個消息像瘟疫一樣的在叛軍當中流傳開來。一時間,叛軍當中人心惶惶再度達到了一個頂點。此前趙桓率軍準備過長江時,就聽聞了濟源大捷的消息,這對他們的士氣造成了很大的打擊,當時就發生了多次不同規模的逃兵事件。
趙構費盡脣舌、各種安撫與欺瞞,好不容易穩住軍心,繼續揮軍北上直搗東京,想趁楚天涯緩過勁來之前拿下東京。沒想到,剛剛還在濟源與女真人血戰的楚天涯來得這麼快,而且還帶着官家一起來御駕親征了!
不管趙構等人如此鼓吹如何造勢,在大宋天下大多數人的心目當中,官家趙桓仍是正統。此前趙構也只敢打出“清君側除jiān臣”的旗號,就是這個原因,他們不敢直接針對官家,只敢針對楚天涯!
可是現在,官家都來御駕親征的平叛了,趙構等人的謊言不攻自破,旗號自行倒下,從此師出無名變作了造反謀逆的叛軍,還哪裡能夠穩住人心?
於是當夜,二十萬叛軍大營裡,就發生了多次逃兵事件。小股的幾十人,大股的數百人。一夜之間叛軍十去二三,剩下的忐忑不安,延綿百里的叛軍大營里人心惶惶士氣低靡,哪裡還有心思再戰?
……
楚天涯人還沒有到順昌與趙構對峙,趙構這邊就已經敗了一大陣。
這一點,完全在楚天涯的預料之中,這也是他爲什麼非要帶着官家一起來“御駕親征”的原因。
“正義”這個字眼雖然不能直接決定戰爭的勝敗,但在很多時候是戰爭的命穴所在。尤其是趙構發動的這種內部戰爭,“戰爭的正義與否”更是他的死穴!
趙桓這個手無縛雞之力、在軍事與政治上都同樣軟弱無能的傀儡皇帝,這一次卻被楚天涯當作“大殺器”使了一回。兩軍尚未謀面,大殺器就把敵軍先幹了個半死。
而大殺器自己還渾然不覺兩股戰戰,生怕親臨戰場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場面。
兩天後,楚天涯率軍抵擋順昌府淮河之畔的宋軍大營前。張叔夜率大小官員將弁一同出迎。
“朕今次御駕親征討平叛逆,必會與將士們同生共死!不滅叛敵誓不爲人!”趙桓也算壯懷激烈了一把,在三軍將士面前發表了慷慨激昂的演說。
軍營裡的士氣,頓時爆到頂點!
楚天涯帶着他的新任軍師時立愛與先鋒猛將楊再興,佈陣於官家兩側。威武雄壯的軍姿讓常年罕逢戰事的順昌軍人們,目瞪口呆!
當一羣狼出現在了一羣中華田園犬面前時,就是眼前的這般景象!
順昌軍民們更加好奇,想要親眼見識一下“威震天下”的大宋太師楚天涯。於是官家在演說完畢之後,張叔夜和他手下的將士們就發出了吶喊之聲,請“楚太師”登臺亮相說幾句!
於是,楚天涯站上了點將臺。
近萬名順昌軍士,發出了一片驚噓之聲。年近六旬的順昌知府張叔夜,早已心如磐石般堅硬穩固,此刻也沒忍住瞪圓了眼睛,滿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想不到楚太師,竟然如此年輕!!!”
楚天涯靜靜的看着驚詫與不安的人羣,面帶微笑站了片刻,將雙手向上一舉,滿場寂靜。
“我,就是大宋太師,楚天涯!沒有三頭六臂更不是丈二金剛,只是**凡胎爹生娘養!將士們,都看清楚了麼!”
“是——”滿場將士大聲回諾。
“楚某來此只爲了一件事情——掃平逆賊,保境安民!”楚天涯大聲吼道,“凡與大宋爲敵者、與王道爲敵——殺無赦!!”
短短的幾句話,讓在場的將士們熱血沸騰,殺意沸騰!
“殺無赦!”
“殺無赦!!”
“殺無赦!!!”
將士們激動的響應發出嘶吼,吼聲震盪蒼野在淮水之上洶涌迴盪,讓南岸的叛軍都打從心底裡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
當晚,南岸叛軍大營裡,再度發生更大規模的逃兵事件。
幾天下來,趙構麾下號稱二十萬的軍隊,只剩下一半!此前他還在積極準備渡河而擊,現在面臨這樣的境況不得不暫停下來,思考應對之策了。他的耳邊也響起了一些幕僚與將佐“暫時撤回杭州”的聲音,這讓趙構惱羞成怒拍案而斥!
其實,趙構何嘗不知道,雖然他在兵力上佔有絕對優勢,但現在卻處在了劣勢。如果強行發動戰爭,的確是勝多負少。但是,趙構已經嚥了無數口楚天涯的怨氣,再也咽不下了。從最早的相州初會到真定被坑,再是梧桐原一戰後楚天涯霸佔朝廷權力將趙構父子逼離東京,現在更是直接的兵戎相向……如此這般的深仇大恨,趙構哪裡還能忍得下去?更重要的是他心裡有數,現在可能是他唯一一次翻盤的機會了。如果臨陣退縮,他將永無翻身之rì、再無報仇之時——退回杭州又能怎麼樣?以楚天涯的個xìng,他會就此罷休嗎?
一但康王趙構都臨陣退縮的軟了下來,其他的官員將軍包括太上皇趙佶,肯定一同患發軟骨病再無半點信心與東京抗衡、與楚天涯相爭——那樣的杭州,就算有億萬兵馬也是絕對守不住的!
所以趙構清楚的知道,他現在是騎虎騎下,再無退路可言!
“傳令先鋒劉光國,命其今晚發動突襲!”趙構幾乎是咬牙切齒髮出了這樣的軍令,“趁楚天涯率軍新至兵馬疲憊立足未穩,北軍盲目自大防備鬆懈,務必一擊成功!”
“是!”
“告訴劉光國!!”趙構沉聲強調,“別忘了,楚天涯是他的殺父仇人!父仇不共戴天,今夜之戰他已經沒有理由退卻或是戰敗!否則,縱然康王不忍殺他,天下人的口水,也要淹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