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浖八風不動,甚至還伸了伸脖子。
這個舉動,令蕭天成越發憤怒,卻又不可能真的殺了陳浖泄憤。
陳浖到底是宋國使臣,在這種時候激怒宋朝,對他大遼百害無一利!
蕭天成同樣明白,陳浖並不重要,關鍵還是他背後的宋國朝廷!
蕭天成揮手,阻止了身後上前的刀斧手,雙眸怒火跳動,道:“開門見山吧。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沒人會認爲,宋人只是想要壓服西夏,擺平邊境的威脅。
宋人不惜代價,撤兵又返回,哪裡是針對西夏,明顯就是衝着他們大遼!
陳浖見蕭天成這般說,面上浮現一點點笑容,道:“我朝的態度一直明確的,官家也曾與蕭尚書面談,與貴國維持和睦的關係,一直是我大宋不變的初衷。”
蕭天成心裡冷哼,這種鬼話他自然不信。
蕭天成深吸一口氣,道:“我大遼的要求是,宋國歸還靈州,以靈州爲界,宋夏兩國不得再起刀兵,誰違反約定,我大遼就不惜一切代價出兵,合兩國之力,行滅國大戰!”
陳皮神色微驚,旋即就冷靜下來,漠然道:“李夏是我大宋屬國,滅與不滅,皆在我大宋,這在前不久的盟約之中,蕭尚書請慎言。”
蕭天成冷笑,道:“陳侍郎,不必繞彎子了,說吧,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陳浖伸手,給蕭天成倒了杯茶,道:“早前,官家與蕭尚書談過,我朝希望與貴國互市,貨物,人員往來無礙,互通有無。”
互市,向來是北方民族對中原王朝的要求,現在反過來了!
反常必有妖!
這件事,在遼國朝廷有過激烈爭論,最終不了了之。
一來,他們忙於平叛,沒有精力;二來,就是宋朝大敗西夏,無視遼國態度,令遼國起了顧忌之心。
蕭天成臉色依舊難看,還是面露思索,道:“這件事,我朝在討論。還有什麼?”
陳浖笑容更多了一些,道:“李夏的事,我相信不需要我多說,貴國應當清楚界限在哪裡。”
蕭天成沒有說話。
西夏潰敗的太快,令遼國猝不及防,或者說,之前就應該出兵干預的,現在已然來不及!
蕭天成盯着陳浖,準備繼續聽陳浖開條件。
陳浖喝了口茶,道:“另外,宋遼兩國應該互信,陳某建議,在邊境百里,共同裁撤軍隊,永休兵戈,打造和平之地,成爲舉世之典範……”
蕭天成神色微冷,還是沒說話。
陳浖的話,簡直是毫不掩飾,赤裸裸的陷阱!
陳浖瞥了眼蕭天成身後的刀斧手,視若無睹,道:“我朝知道貴國內亂迭起,我們願意出面,爲雙方進行協調。不如,雙方暫且休戰,派人到我大宋和談,陳某認爲,沒人喜歡打仗,能談總比打生打死的好。我大宋願意做調解人,必要的話,可以派兵協助……”
“夠了!”
蕭天成斷然喝止,一臉陰沉的怒聲道:“我知道你們的算盤,但我告訴你們,那些所謂的叛亂不過是疥癬之疾,我大遼揮手可滅!你們宋人膽敢插手我大遼之事,是忘記了澶淵之盟嗎!”
陳浖臉色漸漸也不好看了,聲音卻波瀾不驚的道:“想要再打一場?約個時間?我大宋三十萬大軍隨時可北上奉陪!”
蕭天成面上陰沉如墨,就差滴出水來了。
如果這時宋人發兵三十萬攻遼,對遼國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不止要從前線抽調平亂軍隊,還得從其他各處徵召!
除了兵力,還有錢糧!
現在的大遼如同四面漏風的大廈,絕對不願意看到這種事情發生,至少眼下不可以!
蕭天成強壓怒意,沉聲道:“關於互市,我會奏稟陛下,其他事情我大遼一概不答應。如果你宋人不識擡舉,他日五十大軍南下,你宋人擋得住嗎!”
陳浖微笑,道:“蕭尚書不要生氣,我是爲了和平而來,不是來宣戰的。”
蕭天成深知宋人的目的,就是要他大遼內亂,不停的內亂下去!
他沒有時間與陳浖虛耗,見宋人的目的是在‘互市’,他就懶得多說,直接起身,剛走出門就道:“不准他們出門,邁出一腳就砍一隻腳,伸出一顆頭就砍一顆頭!”
“是!”一個士兵立即大聲應道。
蕭天成說完,大步離去。
察哥的五萬大軍撤離,拔思母部跳出包圍圈,很快就反擊,加上又要入冬,他們大遼的處境很不好!
‘必須儘快平定!’
蕭天成心急如焚,如果讓拔思母部渡過這個冬天,來年必然更加難對付,長久拖下去,多大遼非常不利!
更何況,宋人還在一旁虎視眈眈!
陳浖目送蕭天成離去,神色慢慢陷入沉思。
他來這一趟,主要目的是摸清遼國的具體情況以及遼國高層的態度。
大宋差點滅夏,李夏現在苟延殘喘,三國鼎立的局勢已然大變,遼國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陳浖猜不透,但可以確定,一旦遼國平定內亂,一定會與大宋開戰,這一戰,或大或小,可大不小,難以揣度!
陳浖想着開封城的局勢,尤其是章惇等人力主明年‘全面復起新法’,這是內憂外患!
想着想着,陳浖眉頭不由得緊擰,作爲鐵桿‘舊黨’,他反對‘新黨’那樣激烈的變法,凡是都應該有‘規矩’,破壞規矩,他都堅決反對!
今人破壞規矩,後人怎麼辦?
人人都破壞規矩,天下還怎麼治理?
陳浖心頭煩躁,轉瞬就拋開,看了眼門外林立的刀斧手,暗自道:‘得儘快與擎天衛、皇城司的人聯絡上,遼國的情勢似乎很緊張……’
陳浖來到這裡沒幾天,但他能感覺到,從接觸的人事來看,都有一種莫名的焦慮,似乎遼國朝廷要做什麼重大決定了。
還不等陳浖想清楚,突然間有一隊人衝了進來。
門外的士兵連忙攔住,領頭立刻躬身,緊張的道:“蕭尚書有命,任何人不得接觸宋使。”
來人是一個極其白淨,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他嗤笑一聲,道:“我奉的是陛下的命令,蕭天成算什麼,滾開!”
年輕人說着一把踢開攔路的士兵,徑直來到了陳浖面前。
陳浖站在門檻內,看着這個年輕人,心裡與他知道的遼國高層名單對比。
蕭天成的士兵根本不敢反抗!
“來人,帶走!”
來人不廢話,只是稍微打量了陳浖一眼,面帶得意的就揮手說道。
他身後的士兵衝進來,迅速將陳浖等人按倒,套上繩索。
陳浖沒有任何反抗,等捆好拉起來,他看向這個年輕男子,道:“是凌遲還是下油鍋?”
男子一怔,回頭看向陳浖,道:“你不怕?”
陳浖淡淡一笑,道:“你可以試試。”
男子一臉的饒有興趣,嘿笑一聲,道:“都說你們宋人膽小如鼠,我倒是想看看你尿褲子的景象。來人,準備油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