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亞坐在辦公室裡, 對着電腦屏幕,只感到頭昏腦脹。一整個晚上她再次重溫了失眠的滋味,和韓仰爭吵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毫無遺漏地在耳邊回放, 有些話分明是違心的, 可爲什麼她偏要那麼說呢?韓仰那略帶失落茫然的眼神, 始終在她眼前晃, 她傷到他了嗎?好像有一點, 她該因此平衡嗎?
魏亞稍稍坐直了一些,從抽屜裡翻出小鏡子端詳着,鏡子裡的人帶着黑眼圈有些憔悴, 眼皮深深陷進眼窩裡,眼睛愈發的大, 在瘦瘦的臉頰之上竟略有些神經質的感覺。她苦笑了一下, 如果她這麼輕易就平衡了, 她就不是現在這付倒黴樣子了。
“鈴鈴鈴……”尖利的電話鈴聲嚇得魏亞一激靈,她連忙接起來:“喂, 你好!”
“魏亞,我孫明!快,叫幾個人下樓來,把新教材搬上去!我兩分鐘就到門口了!”
“我……”魏亞正想說現在正上課,除了她自己還有誰, 可孫明說完就撂了電話, 沒辦法她只好打起精神來, 站到大門口等着。
不到一分鐘, 孫明果然開着車到達門口, 看到魏亞只一個人站在那兒,愣了一會兒才拍着腦門說:“瞧我糊塗的, 還沒下課呢吧!”
“沒事,我搬吧!有多少啊?”魏亞強打精神問。
孫明打開後備箱,堆着滿滿的書,他聳聳肩,說:“算了,等她們下了課一起搬吧!”
“哦,也好,不過我先搬點上去吧,反正也沒有別的事。”魏亞呆呆地抱了一包書,就要往教學樓裡走。
“魏亞,你沒事吧?怎麼氣色那麼差?”孫明看她夢遊般的樣子,趕緊鎖了車,追上去想把書接過來。
“我沒事啊!”魏亞抱着書只管往樓梯上走。
孫明趕忙追問:“怎麼?你倆還沒和好?”聲音裡帶着詫異和一些無奈,“就因爲韓仰和楚心芯私下聯繫過,你就生氣到現在?要是按你這標準,我豈不是都要被氣死了?”
魏亞禁不住停下來,研究性地看了孫明一會兒,猶豫了一下才問:“孫明,我想問你個問題……就是……你對楚心芯這麼好,可是,她……”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想問我這麼一廂情願累不累,對嗎?”
“我可沒說你是一廂情願,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我實在瞭解得不多,不過外人看來的確是你付出的多一些。”魏亞盡力解釋着,不過她的確是想知道孫明是怎麼堅持下來的,像她光是知道韓仰可能不夠愛她,她就已經有些堅持不住了。
“你不用小心翼翼的,關鍵是連我自己都覺得我是一廂情願的,你說要命不要命?”孫明說完嘿嘿地怪笑了兩聲,可很快他又想起旁邊的魏亞,連忙說:“不過現在韓仰對楚心芯完全當成朋友,這點我看得出來,他就是心軟,對誰都不忍心說狠話。”
“心軟?”孫明的話剛好又觸到魏亞的心結,她就是怕韓仰對她也只是心軟,她現在好像變得很貪心,她不滿足他只是喜歡她,一想到他對她的感情感到茫然她就無法忍受。胸的氣似乎又顯得憋悶了,她使勁兒地深呼吸一口,卻沒留神腳下,高跟鞋只踩上這級臺階的一小半,魏亞瞬間想把握住身體的平衡,不掙扎還好,這麼一使勁反而撲騰着滑下了好幾級臺階,等丟開手上礙事的書時,她已經狠狠地跌在樓梯上了。
孫明光顧着雙手插兜玩深沉,此刻竟是眼睜睜地看着魏亞噼裡啪啦地撲倒在臺階上,他被這突發狀況驚得呆住了,直到魏亞哼哼着疼,他纔回過神來奔過去扶她。
魏亞疼得哧牙咧嘴顧不上形象了,腳大概扭到了,胳膊大腿都撞在臺階上也很疼。孫明把她扶起來,連連問她怎麼樣了。魏亞試圖走一步,但右腳有些使不上勁兒。孫明在耳朵邊不停地道歉,說是沒能扶住她什麼的。她倒沒有怪他,本來嘛,不順的時候什麼都倒黴,喝水都能嗆到,她疼得眼睛裡泛淚花,也許是借題發揮吧,她憋屈得真想哭一場。
可這時孫明突然停住腳步,臉色也變得深沉起來,語氣嚴重地說:“不行,咱們得去趟醫院啊,魏亞。”
“醫院?不用這麼嚴重吧,我就是腳有點崴了,沒什麼大事。”魏亞最討厭醫院了。
“不是,你萬一出什麼問題,我怎麼跟韓仰交代呢?”孫明邊說邊換到魏亞的另一邊,攙着她讓她回過身來。
魏亞被他半強制地換了個方向,可她還是不願意上醫院,又聽到他提到韓仰,心裡又惆悵起來,皺着眉頭說:“跟他交代什麼?我摔了關他什麼事?孫明,要不讓我到辦公室歇一會兒,這腳說不定一會兒就不疼了,唉?你看現在就不像剛纔那麼疼了!”魏亞邊說邊動着腳。
“怎麼不關韓仰的事?腳還是小事,關鍵是你肚子疼不疼?”孫明眨巴着小眼睛問。
“肚子?我剛纔好像沒摔到肚子啊!”
“啊,那我就鬆一口氣了!你沒看電視裡演的嗎,一摔跟頭就把孩子摔掉了。”
“孩子?我……我又沒懷孕!”魏亞被孫明的無厘頭弄得哭笑不得。
“你怎麼知道你沒懷孕呢?萬一呢,謹慎點總沒錯吧!”孫明也露出了笑容。
“原來你是逗我開心呢?不過老實說你這笑話太冷了,太迂迴了!”
“不是,我其實是真的這麼想的。你又沒去醫院檢查,你怎麼知道沒懷孩子!”
“我當然知道了。”魏亞稍稍有點臉紅了。
“不是,其實就算有避孕,也會有漏網之魚的!”孫明一本正經地耐心說明。
“行了!”魏亞又氣又笑地推了一把孫明,終於看出他在國外生活過的痕跡了,雖然這些話也沒什麼,可是魏亞還是不習慣當面討論。
“咳……”
怎麼是韓仰的聲音?魏亞低頭看到韓仰表情不太自然地站在樓梯下面。
“你怎麼來了?”
魏亞心裡禁不住撲騰撲騰地跳起來,她心裡對自己真是有些鄙視了,昨天還跟他吵着要分手,好像已經下定決心了似的,可是現在卻還是忍不住期待,期待他這麼突然來找她,可以說些她一直盼望的話,做些讓她感覺到自己很重要的事。原來她貌似決絕地折騰了半天,充其量不過像個寂寞的不知足的孩子,最終只是想確認自己很重要罷了。
“我……正好路過,就過來看看。”魏亞不喜歡他冷淡的語氣,她寧願他是故作冷淡。。
“你來得正好,魏亞剛纔從樓梯上骨碌下來了!摔得還挺厲害的!”孫明嚴重的語氣和字眼正對魏亞的心意。
“啊?”韓仰快步跑上樓梯,扶住魏亞,從上到下看了兩遍,焦急地問:“怎麼這麼不小心呢?摔到哪兒了?”
“就是腳有點疼。”魏亞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有撒嬌的意味。
“上醫院吧!”韓仰也下了和孫明一樣的決定,“是右腳嗎?”,他說着半摟着魏亞換到另一邊,魏亞注意到他擠開了正攙扶着她的孫明。
這時她才恍然大悟,想到剛纔他黑着臉站在樓梯下,不自然地乾咳,原來是在吃醋,她和孫明?這飛醋吃的還真是挺沒必要的,但卻讓她成就感大增。
魏亞一瘸一瘸地,不過她感覺腳已經不是很疼了,可她還是把身體的一半重量放到攙着她的韓仰身上。
魏亞知道她的自我鄙視是無法停止了,因爲她居然這麼容易地就平衡了,很神奇,如果昨天他們不吵架,如果今天她不摔倒,如果韓仰沒有出現,如果孫明沒有扶她,如果韓仰沒有吃醋,如果……可能沒有這些她會再糾結一陣子,但最後她還是會平衡的,原因並不玄妙——還是舍不下這個人啊!
她終是要讓步的,這個意識讓一貫自尊的她有些小小失望,可是卻沒有太打擊到她,愛情哪有絕對的公平呢?還是相信自己的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