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所謂的征討瓦崗行動,藉口充足的陳應良花了大力氣準備這次大戰,準備了足夠兩個月之用的糧草,準備了大量的軍需輜重,還準備出動九十個團超過一萬八千的兵力北上,同時又讓負責機密事務的長孫無忌帶上所有的火藥武器,並帶上讓徐敏廉組織百姓種植的大批特殊藥物,卯足了勁要打這場仗,簡直把剿匪戰當成了戰略決戰來準備。對這場戰事的重視程度之高,就連陳應良的文武心腹們都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明白陳應良爲什麼要如此在意這場剿匪戰。
如此大規模的備戰當然需要浪費大量的時間,好在陳應良最不怕的就是浪費時間,同時爲了給同僚一個交代也爲了合法合理的率軍西進北上,陳應良少不得去書張須陀和楊汪,向他們說明自己征討瓦崗寨圍寨打援的戰術,讓他們知道自己出兵瓦崗的原因和目的,也請他們幫助自己散播假消息,說自己出兵北上是爲了征討活動在外黃與濟陽一帶的亂賊王當仁,以免瓦崗軍探得消息,提前轉移走家眷婦孺,導致陳應良隊伍失去攻之必救的效果。
當然,能不能包圍住瓦崗軍的家眷老小,陳應良其實並不在意,甚至能不能成功誘使瓦崗軍主力回救巢穴,陳應良也根本不在乎,陳應良所需要的,就是一個在黃河白馬渡鄰近長期駐紮的藉口。
陳應良也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同僚與敵人,收到了他的知會書信後,正被瓦崗軍搞得焦頭爛額的樑郡通守楊汪倒是長舒了一口氣,除了大罵不孝侄子終於捨得爬出烏龜殼外,再有就是喜笑顏開的按照陳應良的要求,讓文武部下到處散播陳應良出兵征討外黃賊寇,全力幫助不孝侄子實施圍寨打援的戰術計劃,對陳應良的用心目的沒有半點懷疑。然而張須陀收到了陳應良的書信後,卻頓時生出疑心了。
“出兵東郡圍寨打援?”翻看着陳應良的書信,張須陀滿肚子的疑惑,回憶着說道:“老夫記得滕縣大戰結束後,那小子曾經說過啊?要想對付瓦崗賊,就別打瓦崗寨的主意,那座破山寨沒什麼作用,瓦崗賊隨時都可以放棄,即便放火燒光了也沒用,我們前腳走,瓦崗賊後腳就能在那裡死灰復燃,建議老夫圍繞通濟渠做文章剿滅瓦崗賊。可是到了這小子出兵的時候,怎麼一出手就盯着瓦崗寨來了?”
“大使,陳應良小子該不會又在耍什麼花樣吧?”滕縣大戰後才從遼東戰場回到張須陀身邊的齊郡鷹擊郎將賈務本開口,很是謹慎的說道:“末將雖然沒有見過陳應良,卻也久聞他是詭計多端,狡詐如狐,用兵作戰不出手則已,出手必然用詐,瓦崗賊寨位於東郡,瓦崗賊也是一直活動在我們轄區內,陳應良放着他轄區內的亂賊不去理會,主動跑進我們的轄區實施圍城打援戰術,只怕其中大有文章,還請大使詳查之。”
考慮到喪盡天良陳喪良的無良性格,張須陀馬上大點其頭,無比認同賈務本的猜測與擔心,再仔細的盤算了許久後,張須陀有些醒過味來,自言自語的說道:“老夫該不會被陳應良小子涮了吧?當初他反對老夫直搗瓦崗寨,莫非是想留下來自己打?”
“留下來自己打?爲什麼?”賈務本與齊郡衆將都是大爲好奇。
“很簡單,瓦崗賊的山寨裡油水肯定很足。”張須陀隨口分析道:“河南道十二郡境內,目前作亂時間最長的就是這股瓦崗賊了,老夫雖然也和瓦崗賊交過幾次手,也每次都打敗瓦崗賊,但一直沒有傷到他們的元氣根本,也因爲各種原因,一直沒能兵臨賊巢拿下瓦崗寨,瓦崗賊作亂已經四年有餘,還是專搶油得流油的通濟渠,肯定在他們賊巢裡積攢了大批的金銀財物,賊巢裡的油水之豐厚,絕對算得上十二郡賊巢之首”
隨口分析到這裡,張須陀猛的一拍面前案几,大吼道:“絕對錯不了老夫差點上當了當時向他求計時,他的軍隊正十分疲憊,難以出兵作戰,所以他才反對老夫直搗瓦崗賊寨,故意唆使老夫到通濟渠去找瓦崗賊主力決戰,目的肯定是想利用老夫消滅瓦崗賊主力,然後他休整後的隊伍就可以馬上直搗瓦崗賊寨,拿下瓦崗賊多年的豐厚積蓄
“奸賊啊”齊郡隋軍衆將怒吼震天了,每殺一個敵人都要割下鼻子換賞錢的羅士信更是暴跳如雷,大吼道:“肯定是這樣陳應良的爲人就是這樣,只想揀便宜不喜歡出力大使,我們的油水不能讓陳應良獨吞,我們要趕緊出兵,搶先拿下瓦崗寨,查抄那裡的所有賊贓”
羅士信此言一出,齊郡隋軍衆將包括木蘭在內,全都是連連點頭附和,張須陀的軍中副手賈務本也微笑着說道:“大使,士信的話言之有理,既然陳應良耍詐在先,先對不起我們齊郡友軍,那我們也別和他客氣,直接告訴他,瓦崗寨是在我們轄區,用不着他幫忙出兵,我們自己就能剷除剿滅。”
張須陀有些動心,差點就想接受賈務本的建議,徹底扼殺陳應良的美夢,好在張須陀是個以國事爲重的人,稍一盤算後,很快又搖頭說道:“不行,不能拒絕他出兵,陳小子的用心雖然不善,但他的圍寨打援戰術確實可行,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舉剿滅爲禍通濟渠四年有餘的瓦崗賊,這也是爲了國家大事,我們不能攔着他。”
“大使,我們也可以自己去瓦崗賊寨圍寨打援啊?何必一定用他幫忙?”羅士信抗議道。
“我們有陳小子奸詐嗎?”張須陀微笑反問,又說道:“久聞瓦崗賊作戰靈活,狡詐奸猾,尤其擅長下套設伏,坑蒙拐騙,圍點打援是個需要因地制宜的戰術,咱們未必玩得過瓦崗賊,只有姓陳這小子去了,纔有把握把這個戰術玩得轉。”
“那瓦崗賊巢穴裡的油水怎麼辦?”羅士信可憐巴巴的問道。
“你這個小財迷急什麼?老夫又沒說讓他獨吞?”張須陀笑罵了愛將一句,神情輕鬆的吩咐道:“立即着手準備出征瓦崗寨,多備糧草軍需,時刻報告陳應良小子的進兵情況,咱們再見機行事,爭取和他同時抵達瓦崗賊寨,讓他想獨吞瓦崗寨油水的美夢落空。”
隋軍衆將歡呼唱諾,張須陀也是面露微笑,暗道:“小子,想佔老夫便宜?做夢”
與此同時,陳應良準備出兵外黃征討王當仁的假消息,也通過各種渠道,傳到了濟陰郡境內的另一支起義軍的隊伍之中,聽到這消息,這支起義軍的首領王伯當倒是長鬆了口氣,慶幸蒼天保佑,喪盡天良陳喪良這次是來找鄰縣家門王當仁的麻煩,沒有直接衝着自己來,到時候自己只要迅速率軍逃開,就用不着擔心被殃及池魚。可還是聽到這些,王伯當半年前認下的老師卻萬分狐疑了。
王伯當的老師是誰,想必大家都知道,但這裡還是要羅嗦一下,不是別人,正是咱們陳喪良陳小正太的老對頭黑臉李密。一年多前在孟海城戰場被陳應良故意錯放後,李密西逃到了瓦崗軍的主要活動區域,奔走於各路大小義軍之間,貢獻奪取天下、削平羣雄和統一全國的計策,也曾不只一次見到瓦崗軍的目前領袖翟讓,雖然始終沒有得到翟讓的信任重用,卻意外得到了小股義軍首領王伯當的尊重與敬佩,被王伯當拜爲老師,也理所當然的成了王伯當義軍的智囊軍師。
“征討王當仁?”李密滿肚子的不解,暗道:“王當仁算什麼玩意,有什麼資格值得陳應良小賊出兵征討?王當仁麾下那三四千烏合之衆,陳應良小賊吐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那用得着親自率軍征討?陳應良小賊,這次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難道是衝着我來的?”盤算到這,李密的心中一凜,一度以爲陳應良是衝着自己來的,但是再仔細盤算過後,李密又發現絕對沒這個可能——陳應良已經態度明確的要把自己養肥再殺,也讓自己可以壓制張須陀顯示他的重要偉大,而現在的自己是既不夠肥,也沒有任何的能力可以壓下張須陀襯托陳應良,自己是陳應良真正目標的可能也許有,卻肯定微乎其微。
又盤算了片刻,李密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忙向王伯當問道:“伯當,陳應良即將出兵征討王當仁的消息,我們的眼線是從那裡探得的消息?這點你問過報信人沒有?”
“問過。”王伯當答道:“我們的眼線是在樑郡考城打探到的消息,當地官軍都傳遍了,說喪盡天良陳應良很快就要出兵征討王當仁,所以要盯緊王當仁的動向,以免王當仁聽到消息跑了。”
“以免王當仁聽到消息跑了?”李密更是疑惑了,暗道:“考城距離外黃只有區區四十里,當地的官軍都傳遍了這個消息,王當仁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到風聲吧?陳應良小賊何等奸詐,他的行動怎麼可能出這麼大的紕漏,竟然走漏這麼多的風聲出來?是樑郡的官軍無意中泄密,還是得到命令故意走漏風聲?”
“如果故意走漏風聲,陳應良小賊就必然是爲了掩飾他真正的出兵目的,讓他真正的目標不去提防,那麼在王當仁的周邊,有沒有什麼值得陳應良小賊出手的目標呢?王當仁的旁邊,除了我以外,還有誰夠資格給陳應良小賊做對手?還有誰……?”
“翟讓瓦崗”李密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這兩個詞,所有的疑問也頓時迎刃而解,因爲李密非常清楚,別看外黃和濟陽這一帶的變民義軍多如牛毛,夠實力入陳應良法眼的也就是翟讓的瓦崗軍這一支隊伍,而且陳應良當初故意錯放李密時,還特地提起過瓦崗軍這支隊伍,這點也更加證實了李密的分析判斷
“恩師,你怎麼了?”王伯當也終於發現有些不對,向神情飛快變化的李密問道:“你突然問消息的來源於什麼?難道你擔心其中有詐?”
“其中當然有詐。”李密冷笑了一聲,然後又趕緊問道:“伯當,翟讓他們最近在什麼地方活動?你有沒有辦法迅速聯繫上他們?”
“沒辦法。”王伯當搖頭,答道:“瓦崗軍的行蹤一向飄忽不定,這點恩師你是知道的,各地百姓又在拼命幫着他們隱藏行跡,想要找他們,只能是靠運氣。”
聽到王伯當的回答,李密又是呆了一呆,這纔想起了一個大問題,深得活動地百姓擁戴的瓦崗軍主力行蹤一向飄忽不定,連同是起義軍隊伍的王伯當都得靠運氣才能找到他們,那麼幾百裡外的陳應良又有什麼把握找到瓦崗軍的主力決戰?想到這,李密不由心中暗道:“如果我是陳應良小賊,該怎麼做才能找到瓦崗軍的主力?我又是爲了什麼,要故意散播征討王當仁的假消息?”
想到了這個重要問題,再設身處地的站在了陳應良的思路上仔細想了一想,李密很快就又露出了笑容,不僅完全確定了陳應良的真正目標就是瓦崗軍,還猜到了陳應良的戰術就是圍點打援,突然包圍瓦崗寨以瓦崗軍的家眷老小做人質,逼迫瓦崗軍主力回師救援,然後再以逸待勞,與瓦崗軍主力決戰。
想通了這點後,李密也沒有遲疑,馬上提筆寫了一到書信,向留守瓦崗寨的頭領告急,說明自己的分析預測,建議他們立即轉移婦孺家眷與值錢物件,化整爲零隱藏在民間,讓陳應良無法反客爲主;或者就是趕緊向主力告急,讓瓦崗軍主力提前返回瓦崗寨加強防禦,利用瓦崗寨的天險、工事與陳應良抗衡。同時李密少不得代表王伯當表態,說是瓦崗軍如果選擇決戰,王伯當軍願意北上與瓦崗軍聯手抵抗陳應良的進剿。
代表王伯當表態自然少不得要讓王伯當先看書信,而王伯當看完了書信後,自然少不得問起李密可有把握確定陳應良的目標就是瓦崗寨,李密又把自己的思路分析詳細說明給了王伯當聽後,王伯當先是盤算了片刻,這才說道:“恩師,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學生受教,但學生相信的你的分析猜測,瓦崗軍卻未必相信啊?他們如果堅決不信,那我們怎麼辦?”
“沒事,他們不相信也沒關係。”李密微笑答道:“他們現在相信當然最好,他們不肯相信也無所謂,等陳應良小賊兵臨瓦崗寨下的時候,他們就會什麼都明白了。到了那時候,我們再說什麼話,就會有分量得多了。”
聽了李密的話覺得有理,王伯當倒也沒有猶豫,立即在信上簽名用印,派人火速送往瓦崗寨聯絡那裡的留守賊頭,同時又接受李密的建議,派人聯絡王當仁告知消息,賣一個空頭人情給外黃友軍,以便將來聯手合作給陳應良找麻煩。
濟陽距離瓦崗寨並沒有多遠,才一天多時間後,李密的書信就送到了瓦崗寨中,送到了此刻留守巢穴的瓦崗軍大將單雄信面前,看完了李密的書信後,單雄信只是將信將疑,有些不太敢相信陳應良的真正目標是易守難攻的瓦崗寨。然而瓦崗軍的前期智囊邴元真仔細看了李密的書信後,卻認爲李密的分析很有道理,忙建議單雄信趕緊聯絡翟讓率領的主力,做好立即回援瓦崗寨的準備。
“你也覺得陳應良狗官的真正目標是我們?”單雄信有些驚訝的向邴元真問,又提醒道:“邴兄弟,這事可開不得玩笑,讓翟大王立即回師瓦崗寨,不僅會耽誤我們劫掠通濟渠補充糧草的大事,還會馬上暴露我們的主力位置,到時候陳狗官的目標即便不是我們,也會真的馬上衝着我們瓦崗寨來了。”
“單兄弟,我們不能冒險。”邴元真反過來提醒道:“如果王伯當那邊的分析是真的,陳狗官假借征討王當仁來到我們的周邊,又突然北上來包圍我們瓦崗寨,那我們的主力再想回援就太晚了,到時候翟大王回援就得被迫和官軍主力決戰,不回援我們瓦崗寨守軍不足,就沒把握擋住官軍的進攻,到時候稍有閃失,我們山寨裡的老弱婦孺可就是想跑都難了。”
覺得邴元真的話有理,又反覆盤算了片刻,單雄信這才說道:“那這樣吧,謹慎起見,我們先寫一道書信給翟大王,向他報告此事,建議他的活動不要太過遠離山寨,嚴密監視陳狗官隊伍的一舉一動,一旦發現陳狗官有進兵企圖就馬上回援山寨,不給陳狗官把我們圍寨打援的機會。”
邴元真點頭,同意單雄信的這個穩妥決定,然後又建議回書答謝王伯當的好意提醒,邀請王伯當有空到瓦崗寨做客,單雄信也點頭同意,然而單雄信正要親自提筆寫信時,門外卻有親兵飛報,說是有人擅自登上了寨中點將臺,還召集了一幫半大孩子在那裡操練軍隊戰陣,單雄信一聽大怒,拍案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到點將臺上胡鬧?爲什麼沒有把他拿下?”
“二大王,我們不敢拿啊。”親兵哭喪着臉答道:“是你妹妹單盈盈在點將臺上胡鬧,我們敢拿嗎?”
“又是這個臭丫頭”單雄信一聽就頭疼了,可是又無可奈何,只得把寫信的事放到了一旁,起身匆匆去找調皮妹妹算帳。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利用備戰工作又拖了一段時間的陳應良終於完成了戰前部署,在彭城城外的點將臺上宣佈出征,留下老將元利貞率領十個團的兵力守衛彭城,自己則率領九十團一萬八千餘人出兵西進,決定取道蕭縣、碭山、虞城與考城兵進外黃,然後突然北上兵發瓦崗寨,在那裡達到自己逃出青徐戰場的目的。
元利貞率領全城文武到城外給陳應良送行,仔細交代了元利貞要固保城池謹慎用兵後,陳應良上馬出發,在臨走時,陳應良又回頭看了一眼駐紮已有半年的彭城,再眺望了一眼西南方向的前老巢永城,心中暗歎,“彭城,永城,青徐山東的黎民百姓,再見了,不是我不想給你們太平,是我現在還沒這個能力,只能暫時離開你們。不過你們也可以放心,我下次再回來時,就一定能讓你們恢復太平,讓你們可以安居樂業,過上好日子。”
“兄長,隊伍已經開始出發了,我們走吧。”旁邊頭一次被陳應良帶着出征的長孫無忌提醒道。
“好,我們走。”陳應良點頭,突然一夾胯下戰馬,小跑向了離開彭城的方向,離開這個無可救藥爛攤子的方向
“但願一切順利,別生什麼枝節。”陳應良心裡是這麼想的,“我也不想和你們瓦崗軍主力決戰,更沒想過一定要拿下你們的瓦崗寨,我只是想找藉口到有利出兵的位置去,等待隋煬帝那道召集天下兵馬勤王的詔書。所以,翟讓,徐世鼽,單雄信,你們千萬不要真的帶着主力來拼命給我找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