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的眉頭微微一皺,說道:“主公這又是什麼意思呢?你是說高句麗人以後會不停地起事,造反,讓隋軍顧此失彼?”
王世充收起了笑容,迎着清冷的河風,緩緩地說道:“不錯,高句麗人的堅強與韌性,在前一陣的作戰中看得很清楚,他們脫離中原已經有好幾百年,形成一個國家也有五六百年之久了,民心早已經自認爲是一個國家,而非中原的一州,所以即使短期內靠着武力征服,他們的子民也一定不甘心當亡國奴,一定會拼命抵抗的。+,”
“且不說高句麗的本土,就是這遼東之地,聽說遼河之後的路都沒有,只有敵軍那主營之後有一條大道,直通遼東各城,而且高句麗人很可能在撤退前就把這條路給毀了,大軍就是過了遼河,補給也只會越來越困難。如果在這裡拖延太多時間,或者是無法迅速地攻下幾個城池,有可能楊廣會象十年前的楊諒一樣,直接就被迫退兵了,那樣反而達不到我們的目的。”
魏徵的臉上平靜,他的雙眼中光芒閃閃,看得出也在仔細地思考着王世充所說的話,他點了點頭,說道:“主公,那按你的意思,還必須要讓楊廣迅速地拿下遼東城,才能把這戰事給繼續下去?”
王世充搖了搖頭:“不,淵太祚老奸巨滑,絕對不會把自己的主力留下來斷後,在我看來,他一定是哄騙或者強令其他的小城城主們斷後,而自己的部隊則連夜撤退。遼東城不是那麼好攻下來的。但如果能就勢攻破一些高句麗在遼東的城池。獲得裡面的軍糧,隋軍有了勝利的希望,就會繼續打下去,即使我全力幫着楊廣,一年內也不可能消滅高句麗的,充其量攻下遼東,到時候這塊進了嘴的肉,裡面卻盡是魚刺。不好吃,更不好消化啊。”
魏徵嘆了口氣:“主公,我不是太看好你的這個計劃,就象吐谷渾之地,楊廣也設了郡縣,讓劉權等官員來統領當地的吐谷渾人,這兩年下來也沒折騰出什麼動靜啊,基本上也是自給自足。”
王世充笑着擺了擺手:“吐谷渾和這裡的情況不一樣,一來吐谷渾人少,只有十幾萬帳落。幾十萬人口,又是分散成幾十個部落。無法形成合力。二來吐谷渾長年以來都是上層的慕容氏鮮卑族來統治羌人,那些佔了絕大多數的羌人並不介意換漢人來統治。第三就是伏連大可汗在我的暗助下,重新取得了對吐谷渾各部的遙控與操縱,雖然人在雪山党項羌那裡,卻可以實際上影響和控制各部,所以與劉權也算是相安無事,沒有主動挑起叛亂,甚至還幫着劉權壓服那些不聽話的部落。所以那裡現在還算穩定。”
“但遼東這裡的情況完全不一樣,首先那個淵太祚打死了麥鐵杖,全殲了隋軍的先頭部隊,這仇結得深了,不太可能投降,也不太可能象伏連大可汗那樣逃跑。”
“二來遼東各城應該都是堅壁清野,吐谷渾打仗,雖然殺了不少人,但牛羊基本上沒什麼損失。可高句麗這樣的城市一個個打過去,無論攻下來與否,糧食都成大問題,而且攻城的損失大,隋軍又是以斬首計數,殺良冒功,屠滅百姓,那幾乎是一定的事.”
“所以最後是整個高句麗遼東的人要起來造反,復仇,然後隋軍就是要一**地鎮壓,人越殺越多,仇越結越大。沒個二三十年,根本別想平定,隋軍在這裡如果長駐個一二十萬人,軍糧補給都要依賴後方,那效果不比直接在遼東無功而返要強得多了?”
魏徵長舒一口氣,說道:“聽主公這一席話,我也就放心了,這麼說,主公是要幫着楊廣,一路打下遼東城嗎?”
王世充點了點頭:“有這個打算,不過估計很難,這回隋軍各將,都人心不齊,你看這次渡遼河就是,都想着友軍受損失,死人,而自己能坐收漁利,唉,高穎和楊素死後,軍中缺乏一個鎮得住的大帥,宇文述其人雖然有將略,但心胸狹窄,嫉賢妒能,根本不足以服衆,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最後這次徵遼,就會壞在楊廣的瞎指揮和衆將的爭功諉過,互相牽制之上。”
魏徵點了點頭,正色道:“不錯,白天已經聽主公說過了,那宇文述用心險惡,想要拿主公說的話逼您立下軍令狀,他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以後主公繼續掌兵的話,免不了繼續受他的陷害,要知道過河之後,諸軍歸他節制,攻擊前進,而楊廣則會留在遼河西岸,等前方安全了纔會過來巡視戰果,到時候主公若是還領着這支軍隊,那少不得要受宇文述的陷害,以屬下愚見,不如在這仗打完後,找借**回兵權,只要您不跟宇文述爭功,他應該也不至於因爲嫉妒而害你。”
王世充的眼中冷芒一閃:“玄成,人家已經主動地要來害我了,難道我就要吃這啞巴虧不成麼?要是容忍了宇文述的挑釁,以後他只會更得寸進尺。當然,大隋的軍隊,讓宇文述這個小人掌握,總比給於仲文,薛世雄這些世家子掌握要來得好,所以我這次會想辦法給宇文述一個教訓,但我絕不會主動服軟的。”
魏徵奇道:“主公有辦法能反制宇文述?”
王世充微微一笑:“於仲文的第二批援軍十萬人,明天中午就能到達西岸了,我是沒辦法治宇文述,但於仲文可以,這次他給宇文述搶了前軍總大將的帥印,正是一肚子火呢,楊廣性猜忌,也不會放心宇文述一個人獨掌前線大軍兵權,這個時候讓於仲文來,肯定是要讓他和宇文述一起出徵,相互制約。我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於仲文好好地修理一次宇文述纔是。”
遠處傳來了幾聲馬鳴聲,王世充收住了談話,眼光看向了兩裡之外,正在七七八八收割着地上高句麗軍人頭,可是盾牌,弩箭與長槊都放在手邊的五百精甲,微微一笑:“這個費青奴,還挺會演戲,是我小瞧他了,玄成,你我就好好在這裡看着,他是如何痛殲高句麗軍的騎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