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建德咬了咬牙,沉聲道:“這麼說來,並不是你家主公不義,而是徐蓋和楊玄感的問題了?那我竇建德沒有對不起他,他準備如何對我呢?”
魏徵點了點頭,正色道:“竇將軍一向對我家主公信守承諾,所以這回竇將軍有難,我家主公也是義不容辭,特地派在下前來相助,等這次的事情平定之後,我家將軍還是和竇將軍以黃河爲界,河北則是您的地盤,而河南中原地區,請竇將軍高擡貴手,不要攻擊。”
宋正本冷笑道:“你家主公有這麼好心嗎?只怕是他自己想弄掉薛世雄,好掌握東都的兵權吧。”
魏徵微微一笑:“不錯,這確實是我家主公的主要目的,但是在這件事上,我們兩家的目的是相同的,竇將軍若是讓薛世雄就這麼經過,恐怕你剛打下來的地盤,還有軍隊都會損失掉。而薛世雄來了東都,我家主公的掌兵之計就會碰到大麻煩,但是我家主公就算一時困難,以後還可以慢慢找機會反擊,竇將軍的地盤和軍隊若是沒了,那可就很難東山再起了。”
竇建德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這回就讓我們聯手合作一次,魏先生,希望你這回不要讓我們失望。”
魏徵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那就祝我們馬到功成吧。”
兩天後,三更,七裡井。
這是一處離河間郡城只有二十里的荒原,四下開闊,只有東邊的一片高山密林,其他四處都是一望無際,十餘里的連營,就座落在這塊荒野之上,與前一陣在那涿郡外布的那深溝高壘,警戒森嚴的大營不同,今天的這十餘里連營,顯得稀稀拉拉的,而營中的值守軍士們,也並不多見,大多數的營帳裡已經傳出了陣陣呼嚕聲,震天動地,方圓幾十裡內,都聽得清清楚楚。
薛世雄志得意滿地站在大寨前的一處崗樓之上,看着南方的空曠原野,對左右還跟着他的一衆將校與文吏說道:“今天在這裡休息一夜,明天早晨辰時拔營出征,中午的時候,本帥要去饒陽縣。聽說饒陽,平原一帶的竇建德部,都已經棄城而逃了,唉,本帥還以爲這竇建德是個英雄,沒想到也只是個欺軟怕硬的懦夫啊,不足爲慮。”
薛萬淑笑道:“父帥,我看這竇建德又想逃到高雞泊了,請給孩兒五千鐵騎,明天一早,孩兒就去追擊此賊,一定會將之擊斬於馬下!”
薛萬備搖了搖頭,說道:“父帥,孩兒以爲,竇建德並非這樣無謀之輩,他大概是故意想要顯得很慌亂,來引誘我們輕兵冒進,上次郭絢郭通守,就是中了他的計,纔會兵敗身亡的,我們一定要吸取教訓纔是,還是要穩紮穩打,步步爲營啊。”
薛世雄點了點頭:“五郎(薛萬備年齡最小,排名第五)說得有道理,二郎,你身爲兄長,應該穩重纔是,竇建德如果真的這麼無能,也不會在河北的各路反賊中脫穎而出,只是他的部衆多數是新歸附的,並不忠誠,一看我軍勢大,就到處逃躥,竇建德也無法禁止,我看這竇建德嘴上說是要去豆子坑,但一定還會回他的老巢高雞泊的,王郡丞,這回本帥有意掃蕩高雞泊,需要你的州郡兵馬相助啊。”
這個王郡丞,白麪微須,四十上下的年齡,正是河間郡的郡丞王琮,河東人士,在郡中一向有賢名,這回薛世雄路過河間郡,以郡丞身份主管郡中事務的王琮,也率本郡的州郡兵跟隨。
聽到這裡,王琮的眉頭一皺,說道:“薛將軍,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只是下官以爲,這大營的守備,還得多多加強纔是,這裡一片空曠,利於突襲,我軍還是要多在營寨邊挖溝設障纔是。”
薛世雄笑着擺了擺手:“王郡丞多慮了,本帥早就派出多路探馬,偵察了附近的情況,並無敵軍活動,弟兄們從營州一路來此,鞍馬勞頓,今天正好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這個地形是我特意觀察過的,周圍一望無際,就算有敵軍突襲,還沒有接近我們,就會被發現,到時候我軍正好以鐵騎反擊,敵軍只怕來送死的太少呢!”
說到這裡,薛世雄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說道:“天色已經不早,咱們早點回營休息吧,各州郡的兵馬如果怕敵軍的突襲,可以靠我們幽雲軍的主營近一些,這樣萬一有事,也可以互相支援。”
王琮還想再說些什麼,薛世雄卻打了個哈欠,自顧自地走下了崗臺,他的兩個兒子帶着十餘名將校緊隨其後,王琮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野外的月色下的荒原,對身邊的兩個護衛說道:“走吧,都打起精神來盯緊點兒。在我們河間郡的地界,不能出任何岔子!”
與此同時,南方三十里處,一片及腰的長草叢裡,竇建德帶着三百多名精悍的部下,隱身於草叢之中,他一臉焦急地看着前方三十里處,那連營的燈火,沉默不語,可是焦急之情,溢於臉上。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竇建德雙眼一亮,打了個忽哨,只見一個通體黑色夜行衣的漢子滾鞍而下,輕聲道:“大當家的,是我啊,牛二貴!”
這牛二貴是王伏寶的親兵,竇建德定睛一看,點了點頭,從草叢中走出,低聲道:“現在怎麼樣了?!”
牛二貴說道:“王大哥的三千兵馬,已經化妝成隋軍的樣子,趁着夜裡他們吃飯的時候,悄悄地進了那羅藝的涿郡兵馬所在的右二營,一切都跟預料的一樣,那是一座空營,而當值的口令與巡營的暗號,羅藝的那個弟弟羅壽也在撤離前跟我們說清楚了,現在我們已經進了營地裡,裝成隋軍官兵的樣子,就在薛世雄的主營邊上,不到百步距離。”
竇建德的心中一動:“不到百步?這不合兵法啊!怎麼會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