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咬了咬牙,沉聲說道:“王世充,你敢保證,如果這次朕不殺裴仁基的家人,以後各地就不會出現反叛的現象了嗎?”
王世充淡淡地說道:“不敢保證,不過陛下就算殺了裴仁基一家,各地的將領仍然有可能會謀反,自立,要是連身家性命,九族都不要了,那妻兒又算得了什麼呢?老婆孩子沒了,再娶再生便是,如果一個人鐵心謀反,哪怕只剩下他一個人,也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楊廣張了張嘴,說不出話,在這一刻,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子從心底裡透出的寒意,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突然覺得一切都可能脫離自己的控制,那些曾經在自己面前惟惟諾諾的文臣武將們,也變得如此地陌生而陰冷了。
王世充沉聲道:“陛下,微臣還是那句話,如果形勢大好,各地叛軍紛紛給消滅,那自然不會有人反叛,就算是那些反賊,也會請求歸降的,反之,若是戰事不利,都象中原這樣的話,那各地的守官,都會紛紛叛離,這不是靠殺他們的家人能維持的,當務之急,還是要調精兵強將,平定中原之亂,只有這樣,才能控制住叛逃的浪潮。”
楊廣的雙目炯炯,沉聲道:“那麼,中原何人爲將,何人可以平定瓦崗反賊?”
王世充微微一笑:“陛下稍安勿躁,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不是瓦崗,而是淮北的盧明月。”
楊廣奇道:“盧明月?是不是那個在河北被張須陀大敗過的賊首?他還沒死嗎?怎麼又成了最重要的事情了?”
王世充嘆了一口氣:“微臣剛剛接到的消息,這盧明月戰敗之後,和那賊人孟讓一起,躲在淮北地區,招降納叛,慢慢地積攢實力,他們不敢再去攻擊大運河上的官船,而是潛伏山林之間,所以當地的官員並不知道他們的存在,這次李密在中原掀起了大浪,這兩人覺得有機會,就跟着起兵出山了,兩個月的功夫,就讓他們攢出了二十萬反賊,號稱四十萬,那盧明月自稱無上王,現在正在沿着淮水西進,想要與李密靠攏呢。”
楊廣的臉色慘白:“怎麼,怎麼會這樣?”
王世充正色道:“天下情況就是這樣,官府的勢力現在難下鄉村了,都是靠了地方豪強在維持,這些人,跟反賊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關係,他們看不清天下的大勢,也不認爲朝廷一定能勝出,所以纔會跟叛軍有各種瓜葛,甚至是庇護,陛下現在還不能對這些豪強痛下殺手,只能暫時地撫卹,要不然,民衆沒有了這些人的收留,朝廷又無力全部救濟,只會給反賊提供源源不斷的兵源。”
“所以微臣以爲,我們得軍政並用,政治上以安撫爲主,尤其是安撫這些豪強,讓他們至少不能公開站在叛軍一邊,而軍事上,則急需平定這些大股的反賊,以安人心。”
楊廣咬了咬牙:“那這個盧明月,誰來對付?王愛卿,這回你能爲朕分憂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爲陛下效力,是微臣的本份,微臣請求陛下下令,讓微臣率四萬右武衛淮南軍,另外請陛下讓來整來將軍的三萬兵馬,以及費青奴費將軍的一萬騎兵相助,一個月內,微臣定斬盧明月,孟讓二賊!”
楊廣哈哈一笑,眉頭終於舒展了開來:“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啊,有王將軍在,朕的江山,可以無慮了,你的想法和朕完全一樣,准奏!”
淮北,盱眙城。
盧明月站在城頭,志得意滿地看着面前的滔滔淮河,在他身前,百餘里的叛軍營地,一字排開,與對面的同樣綿延數十里的隋軍大營隔河相對,而孟讓則臉色慘白,站在他的身邊,看着對面的一面“王”字大旗,在微微地發抖。
盧明月轉頭看了一眼孟讓,笑道:“老孟,你是怎麼了,輸給王世充一次,就怕成這樣了?這可不象你啊。”
孟讓咬了咬牙,沉聲道:“盧大哥,你千萬別小看了這個王世充,他老奸巨滑,極會算計,一不小心,就會着了他的道兒。”
盧明月點了點頭:“所以我這次是嚴陣以待,在這淮河沿線,擺下了大軍,王世充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會過來的。”
孟讓搖了搖頭:“這河岸的防線太長了,王世充可以從別的地方偷渡,我們無法處處設防,盧大哥,不如我們留下一些疑兵在這裡防守,我們自己的大軍,早早地向西進發,只要跟李密的瓦崗軍會合,那我們就安全了。”
盧明月的臉色一變,不滿地勾了勾嘴角,沉聲道:“老孟,你這是怎麼回事?我們早就說得清楚了,現在我們沒有打敗隋軍,雖然人多,但去了瓦崗,也沒有地位的,他李密是一刀一槍從戰場上打出來的名聲,跟我們能一樣嗎?過去了也要居於人下,何苦呢?”
孟讓咬了咬牙:“李密打的不過是些三流貨色,只有張須陀算是名將,不過是僥倖給他伏擊而死的,其他的東都軍隊,不過是一堆草包,可這王世充不一樣,我吃過他的大虧,此人陰險狡詐,極善用兵,我們雖然人多勢衆,但他的部下可都是精兵,現在能對峙,是靠了淮河天險,大哥,我這可是肺腑之言,您可一定要聽啊。”
盧明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兄弟,你爲啥老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咱們可是響噹噹的好漢,不會怕任何人的。王世充就算有點本事,也不是我們的對手,他飛不過淮河的。”
孟讓長嘆一聲:“那小弟只有先走一步,向西先去和李密聯繫了,大哥可以率精兵在這裡與王世充對峙,如果有戰機的話,小弟可以隨時回來跟您並肩作戰的。”
盧明月咬了咬牙,說道:“好吧,你走吧,我這裡留精兵五萬,我就不信了,這王世充還能飛過來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