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因爲本人週一有事,所以今天的兩章,都在凌晨更新,還請各位書友見諒。
一個月後,秋高氣爽,大興,王世充的極樂山莊已經摘下了原來的牌匾,不再以一個娛樂場所的身份對外營業,原來氣派非凡,車水馬龍的莊前牌樓處,已經重新掛起了一塊燙金字的藍底牌匾:滿園。
剛過寅時,天還濛濛涼,而這會兒的王世充,正安坐在自己逍遙樓的地下密室裡,臉上掛着微笑,和裴世矩一起恭立在高熲的面前。
王世充是昨天才回大興的,巧的是跟裴世矩幾乎同時趕到,而高熲一聽說二人回京,直接派人密告,今天在王世充的這處密室裡碰頭。
高熲今天仍然是一身便裝,一個月不見,他的白頭髮看起來又多了不少,而額頭眼角的皺紋也添了好幾條,今天的他看起來很疲憊,也不是以平時裡那種坐如青松的宰相姿式正襟危坐,而是半躺在這張大椅中,以手託頜,微微地眯着眼睛,對着裴世矩一擡手:“弘大,你把這回去西域的事情說一遍。”
裴世矩微微一笑:“昨天夜裡給兵部呈上的文書裡,只說是西域各國趁着西突厥的主力東征,已經紛紛起兵,驅逐西突厥的使者,達頭可汗在西域的基業,有一朝而崩的可能,而他的汗庭,據說也成了高昌,龜茲和莎車這三國的攻擊目標。十五天前,還在東邊大漠中的達頭可汗所部也聽到了這個傳聞,兵無戰心。紛紛要求回師。達頭可汗不得已。只好率軍穿越沙漠,向西域行軍。”
高熲沒有睜眼,點了點頭:“這麼說西突厥的主力回師了,那現在兩個突厥又分手,不復連兵四十萬的氣勢,弘大,你覺得達頭可汗要多久才能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了?”
裴世矩略一沉吟,開口道:“流言的傳播是從兩個地方開始的。其一是西域各國,這是由學生親自散播的,爲了逼真,也動用了一些西域各國的馬匪和強盜扮成西域小國的軍隊,在西突厥的汗庭附近出沒,這次是真的弄得西突厥人心惶惶,學生回來前,給了那些馬匪十箱黃金,讓他們務必要騷擾兩個月以上,算算時間。至少能拖到西突厥大軍回師的時候了。”
高熲繼續問道:“只是這些西域馬匪,有這麼可靠嗎?他們會不會收了錢。就一鬨而散,不把這戲繼續演下去?”
裴世矩搖了搖頭:“應該不會,這些馬匪也都是居無定所的遊牧民族,有突騎施人,嘎黠斯人,還有鐵勒九姓,也都是剽悍兇猛的遊牧部落,向來不臣服於西突厥,達頭可汗幾次征討他們,都無法將他們消滅,他們只要向着河中(中亞的阿姆河和錫爾河之間的廣大地區,即今天的烏茲別克斯坦和土庫曼斯坦)一帶逃亡就行,那裡是昭武九姓的國家,合在一起並不好對付,即使強如西突厥,也只能平等對之。”
高熲點了點頭:“老夫早知道西突厥在西域樹敵衆多,周邊各國也只是畏懼於他們的武力,而不是真的臣服,只是弘大,這次賄賂那些馬匪盜賊的錢,你從哪裡出,老夫沒記得給你撥過錢款啊。”
裴世矩笑了笑,看着王世充,說道:“恩師,全是靠了行滿在西域的生意,他的王家商行財力雄厚,在西域各國都有分號,而學生在臨行之前和行滿打過招呼,他直接讓管事陪學生去了趟西域,從那裡和隴右一帶的店鋪取出這十箱黃金,促成了這次的事情。”
高熲滿意地看了一眼王世充:“很好,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更要用之有道,行滿,你賺的錢能用於國事,老夫非常滿意,只是這筆錢去路不正,我朝也不可能把此秘事公之於衆,恐怕這次只能讓你割一塊肉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下官的一切都是皇上,是朝廷,是高僕射給的,區區十箱黃金,不算什麼,而且若是讓達頭可汗成了勢,那下官在西域的所有產業也只能打了水漂,高僕射千萬不要把這點小錢放在心上。”
高熲擺了擺手,坐直了身子:“一碼歸一碼,這次的錢沒法從朝廷撥給你,不過你放心,老夫這裡記得欠你一筆,以後會在其他方面給予補償的。”他轉向了裴世矩,“弘大,依你所見,達頭可汗這回撤兵回西域,需要多久才能再次出動二十萬以上的大軍,再度犯我邊境呢?”
裴世矩搖了搖頭:“學生不知,這次學生也是剛剛回京,並不知道東邊的戰事如何,剛纔只聽行滿匆匆地說了一句,說是染干已經逃進邊關,這兩天就會在長孫將軍的護送下來大興,達頭可汗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再次出兵,實際取決於他這次在東邊的得失,如果他損失巨大,尤其是他本部的那五六萬鐵甲騎兵,如果損失一半以上,那他想要壓服西域都不容易,更不用說再次出兵了。”
高熲的眉頭皺了皺:“讓你失望了,這回達頭可汗在東邊幾乎沒有損失,反過來還讓他搶掠了十幾萬帳的人口,幾百萬頭的牛羊。若不是他的老家被襲之事傳遍軍中,讓他無心戀戰,只怕他還會從都藍可汗那裡爭到更多的利益。”
王世充說道:“高僕射所言極是,此戰達頭可汗威震大漠,東-突厥過去一向自視爲突厥的正統,不把分出去的西突厥放在眼裡,結果漠南一戰,達頭可汗爲主力的大軍幾乎把染干的精銳殺得片甲不留,自己的損失卻是不到兩千,可謂微乎其微,此戰一過,漠南各部連收留染干都不敢了,如果不是你散佈的消息,達頭可汗說不定都不會回西域,直接就在突厥本部的陰山王庭即大可汗登位之禮,那樣的話對付他就更難了。”
高熲冷冷地說道:“行滿,眼光向前看,這回染干終於順利入關,對於此事,你怎麼看?”
王世充微微一笑:“染干這回給騙進了關,也就沒了其他的想頭,只能安心當我們的傀儡,有了他這面大旗,我們也可以很方便地打回去,高僕射,下官以爲,既然各路大軍已經雲集幽並和關中隴右一帶,不妨現在就殺出去,突厥既然已經分兵,戰鬥力最強的達頭可汗又回了西域,那以幷州現在集中的二十多萬精銳,收拾都藍可汗是沒什麼問題的,至不濟,也可以盡復漠南之地,讓染干回到故地,重新招集亡散的部落,爲來年的大舉進兵創造條件。”
高熲笑着點了點頭:“行滿,爲什麼說現在不是出兵的好機會?還要爲來年作準備?”
王世充正色道:“今年國家的用兵太多了,兩徵寧州,討伐嶺南,還對高句麗用兵數十萬,這些都是很耗國力之舉,這次爲了防備突厥入侵,整個北部邊境的所有州郡府兵都緊急調動,誤了秋收,我回來的時候已經發現幷州一地的糧倉多數已經空了,或者是半空,我軍以步兵爲主的部隊不能在缺乏糧草的條件下作戰,而只靠騎兵,只怕又無法大勝,所以下官以爲,今年最好是休生養息,最多隻在漠南一地有限地用兵。明年纔是大舉出兵,與突厥決戰的時候。”
高熲的眼中寒芒一閃:“行滿,你只說對了一半,之所以這次皇上和老夫沒有下令大軍出塞,是因爲朝中有更重要的事情,不把此事解決,根本無法征戰。”
王世充微微一愣:“朝中能出什麼事情呀?”
高熲一下子站起身,目光如冷電一般地掃過王世充和裴世矩的臉上:“有人行巫蠱厭勝之術,想要詛咒獨孤皇后,獨孤皇后現在已經臥牀不起,甚至昏迷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