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華強微微一笑,看了看頭頂正被強勁的北風吹得不住搖晃的隋軍大旗,臉上露出了一絲自信:“馮將軍,你可知道爲什麼我軍兩天前就和你們會師,卻非要等到今天才出營大戰呢?”
馮盎的臉上現出一陣疑惑,這個問題他確實不清楚,只能搖了搖頭。
王華強笑着拍了拍馮盎的肩膀:“馮將軍,今天你所要做的,就是讓你所部的戰士們追殺敵軍時,跑得可別太慢了!”
王華強說到這裡,對着身邊的傳令兵說道:“傳令,弓箭手和弩手,按預定的作戰計劃,敵軍的盾牌兵進到三百步的時候才許在面前的溝裡灌火油,前三箭必須用帶了硫黃包的弓箭進行射擊,五十步後才許放火箭,快!”
馮盎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臉上寫滿了驚喜:“王將軍,您這是要用火攻?”
王華強笑着一指兩軍之間那三裡寬,長滿了雜草的空地,又指了指高照的豔陽:“北風強勁,烈日當空,可笑這些蠢材還以爲有了木盾就能擋我的弓箭,到時候大火一燒,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說話間,對面響起了一陣密集而沉重的銅鼓,叛軍的中央部隊已經開始緩緩地向前移動了,雖然比起湘州軍的那種步伐間距整齊劃一,從頭到尾幾乎能保持一個水平線的隊列遠遠不如,但也要強過當日周師舉那種鬧哄哄一涌而上的亂象。
叛軍中央前排的士兵們也是幾百人一團,中間隔着十餘步的間隙,高高地舉着厚木盾。揹着大刀。向前踏步前進着。而那面寫着“王”字的叛軍大旗,也在陣後兩裡處緩緩前移。
而叛軍兩翼的部隊,則依然是雜亂無章地向前緩進,可是速度比起中央的部隊要慢了不少,走了一里多地下來,已經落後中央部隊一百多步了。
王仲宣面沉似水,看着遲緩不前的左右兩翼,狠狠地罵道:“這幫滑頭。都縮在後面想看熱鬧呢!打完這仗,一定要跟他們一個個算總賬!”
任瑰詭異地笑了笑:“王帥,現在不用考慮算總賬的事情,這些人向來靠不住,其實隋軍何嘗不是同樣的想法,根本沒指望兩邊的傀儡軍幫忙,最重要的中央只放了這三千人,他們大概還以爲靠這三千人的強弓硬弩就能射得我軍無法接近,只要吃掉中央的隋軍,兩翼的那些牆頭草們肯定會主動殺上來的。”
他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前方的陣線,對着王仲宣點了點頭:“王帥。快到一里地了,請您下令,戰車出擊!”
王仲宣哈哈一笑,大吼道:“傳令,戰車推到一線,掩護前軍前進!”
王華強冷冷地看着敵軍在接近到離本方還有三百步左右的距離時,突然停了下來,幾百輛大車從人羣中被推了出來,上面裝着一人多高的木板,木板上還灑着雞血,貼着各種各樣的符咒,王華強既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指着這些大車說道:“馮將軍,你們嶺南人打仗都是這樣麼?”
馮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峒子間的戰鬥嘛,多數也是沒有章法地亂打一氣,作戰前都要巫師跳一陣子大神,灑上雞血,貼着符咒,這樣會讓戰士們以爲可以刀槍不入,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一邊的裴世矩也跟着笑了起來:“可是好象王仲宣的人信這個。”
王華強也跟着哈哈一笑:“今天我會讓他們改變信仰,讓他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朝廷的天兵比他們這些護身符要管用得多!”
今天換了馮孝慈站在中軍的中央,眼見着敵軍在幾百步外突然換上了戰車打頭陣,最前方的尖兵高聲叫道:“敵距我三百步!”他冷笑一聲,對着士兵們高聲吼道:“就是現在,一排和二排的弩箭手向自己面前的溝裡倒火油,快!”
隨着弓弩手們掏出隨身帶的火油罐子,向着溝裡倒進黑色的火油(石油),兩道只有半尺左右深的長溝裡很快就成了兩道黑色的小溪,一股刺鼻的油味頓時瀰漫在整個戰場上,那個尖兵大聲吼道:“敵距我二百步!”
馮孝慈的手猛地一揮:“前排弩手,射!”
第一排的六百名弩箭手不慌不忙地搭箭上弦,與往常的弩箭不同,今天的弩箭背後,都帶了一個小袋子,袋子口緊緊地扎着,但那袋口的黃色粉末卻分明顯示出這些袋子裡裝的都是引火用的硫黃。
一陣破空之聲響過,六百支弩矢如浪濤一般地飛過,一陣“叮叮咚咚”之後,對面那些大車的擋板上釘滿了弩矢,可是這回卻沒有一支弩箭能穿過那些厚逾一尺的擋板。
王仲宣哈哈一笑,指着前方說道:“任軍師,你這辦法真不錯,這回隋狗沒射中我方一個人,照這樣來,很快我們就能逼近到他們陣前啦!”
任瑰也跟着拍手大笑:“都是託了王帥的福啊,現在還有二百步,不能大意,叫弟兄們把盾舉得再高點,隋狗百步內要用弓箭吊射啦!”
王仲宣點了點頭,大吼道:“傳話,叫前面人的把盾舉高點,再堅持一百步!”
又是一陣弩矢飛過,這回木板上的弩矢更多了,釘得滿滿當當,也有幾個倒黴的傢伙被從擋板間隙射進來的弩矢擊中,倒地身亡,可後面的人卻依然舉着盾,嘴裡唸唸有詞,繼續前進。
隋軍陣前的尖兵的聲音再度響起:“敵距我一百步!”
馮孝慈厲聲喝道:“弓箭手上前,五輪箭雨齊射!”
弓弦的響動聲不絕於耳,尾杆上綁着硫黃包的弓箭如烏雲一般,一片片地劃過天空,四五十步的距離,叛軍高舉的木盾上便密密麻麻地插滿了羽箭,那個尖兵的聲音淒厲地響起:“敵距我五十步!”
王華強面容冷峻,高高擡起的手臂狠狠地向下一切,彷彿在砍王仲宣的腦袋,隨着他的這個手勢,他身後的幾十面大鼓突然同時響起,聲震雲霄。
馮孝慈大吼一聲:“點火,放火箭,自由射擊!”
跟着大部隊緩緩前進的任瑰突然聽到了這陣子鼓聲,臉上微微一變色,再定睛一看前方的隋軍,一個人突然拿着火把向着面前的那道溝子裡一點,轉眼間兩道火牆便熊熊地燃燒起來,任瑰一下子感覺到了一股強勁的北風撲面而來,帶着濃濃的硝煙味,他的心猛地一陣絞痛,大吼一聲:“不好,火攻!”
任瑰這兩個字剛剛出口時,隋軍的陣營裡騰起了一陣火雨,帶着滾滾的熱浪,狠狠地砸向了叛軍正在前進的陣列,正推着車,頂着木盾前進的蠻兵們,突然只覺得頭頂和麪前一陣灼熱襲來,瞬時就覺得手開始燃燒,擡頭一看,腦袋上已經是一片火光沖天。
熊熊的烈焰隨着強勁的北風,很快點着了戰場上的雜草,這下子蠻兵整個中央陣線至少兩萬人一下子處在了火海之中,無數斷文紋身,豎着椎髻的蠻兵們扔了盾牌,鬆掉了嘴裡咬着的大刀,想要朝着後方跑去,但幾萬人擠成一團,哪有向後的空間,而且人跑步的速度遠遠跟不上火借風勢蔓延的速度,往往跑不了兩步,就給火苗追上,帶着恐怖的慘叫聲,一瞬間就被大火吞沒。
有幾百名悍勇之徒,渾身冒着火,跳過已經被燒得不成原來形狀的大車,企圖向着對面的隋軍發起自殺式的衝鋒,沒衝出來兩步,就被隋軍的強弩和平射弓箭紛紛射中,象刺蝟似地倒在最近離隋軍陣列不到二十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