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北城,城外戰場。
房彥藻再次從沙塵中衝出,他的鼻子和嘴角邊盡是混着血漬的沙塵,雙眼血紅一片,而身上則是如同血洗一般,幾處刀傷槍傷還在向外冒血,可他卻是毫不在意,沒事人似的。
只是現在他的眉頭緊緊地鎖着,看着東城與北城交界的方向,喃喃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感覺象是東城的城牆崩了呢?”
同樣一身血染的李善行奔了過來,大聲道:“房將軍,大事不好,據傳敵軍的主力騎兵,突然從東城殺出,這會兒已經擊潰了單雄信所部,正在追擊羅士信所部呢。”
周文舉也帶着幾十名親衛騎兵衝出,說道:“來整和費青奴都回身夾擊羅士信了,這會兒正在混戰之中,羅將軍三面受敵,形勢不妙啊。”
房彥藻咬了咬牙:“快,咱們也不能拖了,全力再衝兩回,敵軍的騎兵已經開始不支,打垮了他們,咱們就去幫忙,吹總攻號,讓寨中的所有部隊全部殺出,這是要跟隋狗決戰啦!”
王世充在北城的城頭,冷冷地看着城下的廝殺越演越烈,瓦崗軍的重裝步兵方陣已經加入了戰團,持槊的步兵不停地在兩邊奔馳的戰馬間穿插,十餘枝,幾十枝長槊,勾鐮槍,往隋軍的中等騎兵的馬腿上招呼着,隋軍的傷亡開始直線增加,各部都漸呈不支之勢。
魏徵嘴角勾了勾:“主公,東城那裡好像已經得手了,咱們這邊是不是可以收一收了?”
王世充看着遠處的瓦崗軍大寨,各寨的寨門已經大開,潮水般的步兵開始衝出營寨,列陣,有些速度快的已經在向戰場上進發了,他搖了搖頭,說道:“還得再拖一會兒,讓瓦崗軍所有的部隊都離開營地再說,傳令,城頭所有的弓箭手,弩機,投石車,集中去砸瓦崗軍的重裝步兵,支援我軍騎兵作戰,繼續擂鼓,不能停,有敢擅自撤離者,斬!”
城下,劉黑闥帶着二十餘名部下,衝出了戰團,迎頭碰到了正在往回逃跑的達奚衝,達奚衝盔歪甲裂,身上插着二十多枚羽箭,若不是精良的雙層大鎧防護,這會兒早就一命嗚呼了。
劉黑闥皺了皺眉頭:“達奚,怎麼成這樣了?”
達奚衝的臉色蒼白,說道:“奶奶的,敵軍的步兵也殺上來了,剛纔老子正在衝殺,給斜刺裡一堆羽箭就射成了這樣,這仗沒法打了,咱們本來應付敵軍騎兵就很勉強,哪還能再擋得了他們的步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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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黑闥看了一眼城頭,弓箭在不停地射擊着,遠處的瓦崗軍步兵,紛紛中箭倒地,其他沒有受傷的人舉盾防禦,倒也沒法再追擊達奚衝了。
劉黑闥說道:“可是現在的命令是讓我們繼續作戰,不能退啊。”
達奚衝擺了擺手,恨聲道:“咱們明明有幾千重裝排攢手在城內,就是不來幫忙,不知道大帥怎麼想的。老子不管了,我傷成這樣,按大隋的軍規,也完全可以撤下去休息啦。黑子,你最好隨我一起走。”
劉黑闥搖了搖頭:“軍法如山,達奚,你最好不要挑戰大帥的權威。”
達奚衝冷笑道:“他在洛水不也是自己崩了,這種軍法只能嚇嚇小兵,哪會用到我們這些將軍的身上,你不走我可先走了。”他說着,打馬就向着城門的方向奔去,而那幾十個部曲,都緊隨其後,絕塵而去。
劉黑闥身邊的一個副手,正是悍將範願,上前低聲道:“黑子,怎麼辦,是繼續衝還是回去休息一下?我們也已經盡力了,這會兒弟兄們實在是累啊。”
劉黑闥咬了咬牙:“反正有達奚衝帶着,先撤,大家一會兒機靈點,見機行事,要是大帥真的翻臉不認人,咱們馬上回來繼續打。”
王世充看着達奚沖和劉黑闥所部的幾百騎兵,向着城門的方向奔來,達奚衝一邊跑一邊還不停地嚷着:“撤,大家都撤!”他的眼中碧芒一閃,殺機乍現。
王世充扭頭對着一邊的魏徵說道:“玄成,你知道該怎麼做了。”魏徵點了點頭,轉身下城,而那個紅衣鬼面的軍令官,還有幾十名劊子手緊隨其後,城門隨之緩緩打開,百餘名排攢手掩護着魏徵等人衝出了城,就在門外列陣。
達奚衝奔到了城下,看到魏徵,翻身下馬,正要拱手行禮,魏徵卻是眼中冷芒一閃,一揮手:“給我拿下!”
沒等達奚衝反應過來,就給三四個膀大腰圓的紅衣劊子手按倒在地,而他身後的幾十名部下也全都給拖下了戰馬,按在了地上。
達奚衝一邊在拼命地扭動,掙扎着,一邊大叫道:“我有何罪,我有何罪?!我要見大帥,我要見大帥啊!”
魏徵厲聲道:“住口,達奚衝,大帥早有嚴令,各部聞鼓則進,不鳴金,即使戰鬥到最後一個人也不許後退,現在大帥鳴金了嗎,允許你們後退了嗎?”
達奚衝強辯道:“敵衆我寡,大帥又見死不救,非是我等不盡力作戰,魏參軍你看,我這渾身上下受的傷,中的箭,難道傷成這樣,回來喘口氣也不行嗎?”
魏徵大聲道:“派不派援軍事關軍機,豈是你可以過問的?大帥若不救你們,怎麼會在城頭一直支援,達奚衝,你動搖軍心,質疑主帥,罪加一等。再說了,軍法無情,你想喘氣,別的將士們也會想,大家都想休息,那這仗還打什麼?不用多說,行刑!”
那紅衣的軍令官二話不說,抄起鬼頭大刀,狠狠地一刀落下,達奚衝的腦袋頓時就和身子分了家,象個西瓜似的在地上滾了起來。
劉黑闥正好奔了過來,一看到達奚衝給當場斬殺,嚇得那張黑臉都變白了,一個不留神,身上中了五六箭,正在渾身冒血的戰馬驚嘶一聲,居然生生地把他就給摔了下來,然後那馬兒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魏徵看向了劉黑闥,厲聲道:“劉黑闥,你也是臨陣退縮,軍法官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