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後,荊門戰場。
李靖站在江邊的一處高崗之,看着漫山遍野,塞滿了整個江面的屍體,神色輕鬆,一邊的蘇定方的手裡提着一顆血淋淋的首級,笑道:“師父,士堯也已經被我們擊斬了,這回我軍大勝,斬首一萬三千多,俘虜敵軍超過三萬,艦隻也俘虜了有千餘,而損失不過是那些夷兵們傷亡了三千多人,可謂全勝。”
李大亮也抹着臉的汗水和血水,笑道:“一切盡在師父的算計之,我軍先是小敗誘敵,繼而全線反擊,士堯有勇無謀,一下子限進我們的三面夾擊之,進退失據,致有此敗,現在江陵城已經向我們洞開,我們可以趁勝追擊,直取江陵了!”
李靖勾了勾嘴角,嘆了口氣:“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了,凡事只看表面,不從另一個角度來思考,你們當真以爲,現在是攻取江陵的好機會?”
蘇定方道:“據俘虜們交待,江陵的守軍不過兩萬,我們現在的實力,連俘虜有八萬之衆,怎麼會攻不下江陵呢?”
李靖的眉頭一皺:“我軍哪來的八萬人?你們能把俘虜算成我軍將士嗎?這些人是荊州本地人,一時被我們打敗,勢窮無奈纔會歸降,但一旦有機會,會復叛,這三萬多人非但不能算成我們的兵馬,反而要用至少一萬五千人來監視他們,以防作亂。”
“這樣一來,我軍剩下的人馬不過三萬左右,野外和江陵守軍交戰當然沒事,但是如果強行攻城,那沒一個月休想攻克城池。蕭銑在荊州深得人望,將士百姓皆願爲之效死力,而那些江陵城的守軍都是江陵人,保國是保家,當年西魏破江陵之後,可是把城的士人百姓全部作爲奴隸抓回了關,有了這個先例,他們必然會拼死抵抗的,不管我們怎麼承諾都不會相信!”
“還有一點,是蕭銑雖然一時間兵馬分散在各地耕作,但他畢竟擁兵四十餘萬,是在江州和嶺表的軍隊,有二十多萬,這些人馬五天以內能趕到江陵,到時候我軍頓兵堅城之下,看管着數萬隨時可能反叛的俘虜,又要面對幾十萬敵軍大軍,是標準的必敗之局了。”
李大亮聽得神色嚴肅了起來,說道:“那按師父的意思,我們應該地轉入防禦,一邊編練,同化這些俘虜,一邊四處擴張,攻州佔郡,最好和陛下在南陽盆地的軍隊取得呼應和聯繫嗎?”
李靖搖了搖頭:“此非策,這次我們如此出擊,打的是一個突然,是要讓蕭銑沒有防備的時候要了他的命,現在我們初戰大捷,一戰消滅蕭銑在西邊的主力部隊,江陵門戶洞開,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豈能放棄?主公現在面對李唐的巨大壓力,怎麼有力量再來幫我們?所以這回我們不靠天,不靠地,只能靠自己了。傳我將令,把所有俘虜的船隻全給解開繩索,任其順江而下。”
蘇定方吃驚地睜大了眼睛:“放掉這些戰船?師父,這可是一千多條精良的黃龍戰艦啊,要不是我們直接在陸擊斃了士堯,又怎麼可能在水營裡俘虜這些戰艦呢?江陵是跨江而建的水城,要攻城正好需要這些戰艦啊。”
李靖微微一笑,說道:“巴蜀水手沒有見過這樣的大戰艦,不會操作,而那些俘虜兵我說過,現在是不可信的,要是讓他們繼續操作戰艦,碰到前來救駕的樑國水軍,只怕會復叛,所以這些戰艦,現在對我們來說,毫無作用,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李大亮笑道:“棄之也可惜嘛,師父這可是您說的,算我們不用,也可以將之焚燬,不至於去送給敵軍吧。”
李靖笑道:“我們要做的,是現在趕快進軍江陵,把江陵給圍困起來,千萬不能讓蕭銑再發出勤王之令,也不能讓各路軍隊知道蕭銑和江陵城的情況。在江州那裡與林士弘作戰的軍隊,是蕭銑最精銳的部隊,也是來的最快的一路,大概二天之後能到,如果他們能停留個兩到三天時間,我們可以攻下江陵的外圍水城,直逼宮城了,到了這時候,算有援軍趕到,我們也不怕啦。”
蘇定方的雙眼一亮:“所以,把這些戰船順江漂下,會讓援軍誤以爲江陵已破,這些是戰敗的水軍艦船漂下的,他們會驚疑恐懼,不敢再進,只能駐紮在外圍,等打探到真實情況之後,悔之晚矣了嗎?”
李靖哈哈一笑:“你們終於算是想清楚了,也不算晚。好了,現在我們要跟時間賽跑,傳令全軍,現在抓緊時間吃飯,首級不用再清點,留下夷兵和輜重兵來看管這些俘虜兵,主力精兵半個時辰後出發,直撲江陵,現在士堯剛剛戰敗,江陵城人心惶惶,我們急攻其外城,必不能保,只要兩天時間攻下外城,那大局定了。定方,這回你再辛苦一下,五千銳士給你作爲先鋒,明天我率大軍繼之,希望你能一夜之間作好攻城的準備。”
蘇定方笑着一拱手:“師父,您看好吧,明天午時之前,徒兒一定拿下江陵外城,到時候迎您大軍入城!”
一天之後,午時,江陵外城城頭。
“隋”字大旗,還有“李”字帥旗,已經在遍佈屍體的城頭高高飄揚,李靖一身將袍大鎧,坐在一張胡牀之,看着大約六百步外的另一道城牆,蘇定方的一身鎧甲如同血染,臉盡是興奮之色:“師父,徒兒沒有食言,午時之前,拿下這外廓了,只可惜蕭銑的兵跑的快,我軍剛剛破城,他們退入了內城,現在我們要趁勝再攻嗎?”
李靖勾了勾嘴角,擺了擺手:“不必,蕭銑已經喪膽,攻下外廓,江陵內外消息隔絕,給我派使者分頭傳令,要樑國各路援軍投降,這是我蜀王李靖,給他們最後的機會,再有遲疑,嘿嘿,勿謂餘言之不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