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暗了下來,天花板上偶然掠過的幽光灑下一片朦朧而壓抑的光,零星晶體碎片撒了一地,發散着微弱的暖色,像一隻只剛剛死亡的螢火蟲。
黑9是一個喜歡說教的人,卻只是對黑5、黑6等人說教,因爲他在意他們,關心他們,體貼他們。他是阿努比斯軍團幾名深淵騎士中性格最溫柔的一個。
他沒有說話,選擇用行動表達自己的憤怒,右手重型步槍向唐方射出一束光華。
其實他纔是阿努比斯軍團幾名深淵騎士裡面戰力最強之人,這也是爲什麼代行者大人會把死神驚歎交給他使用的原因。
它可以發射擁有強大破壞力的質子彈與其他實體彈丸,也可以激發高能射線殺敵。
光的速度很快,遠遠超越人的反應速度,不過一道黑色暗影比光還快,於是唐方前面憑空出現一堵牆……人牆。有綠色光焰與紅色射線相交,在黑暗空間激盪起湍流一樣的光爆。
澤拉圖的真身在這片動盪光爆後方若隱若現,銳利的目光似一雙逼人長矛。
唐方彎腰撿起地上那截斷臂,摘下被血染紅的潮汐女神,然後毫不顧忌上面的血漬,裝到右手手腕。隨着導軌向外張開,如浪潮一般的光波自肘部而上,發出呲呲電鳴,化爲一面v型能量盾。
“它是我的。”這是唐方第二次說這句話,第一次說的時候它還在黑7手上,那時候聽起來像一個笑話,可是現在黑7一點都笑不出來。
“順便說一句,它不叫潮汐女神,它叫風暴女神。”
話音才落,導軌巨震,一道讓人恐懼的能量風暴成型,由噴射口激涌而出,化爲月牙形狀的高能粒子風暴橫掃半個房間。
黑9位於房間角落,騰挪空間有限,風暴女神發射的“半月斬”速度快極,根本沒有時間與空間躲避,他只能放棄與澤拉圖的對峙,把雙刃鬥劍橫在身前,激盪刃體表面大量磁能單元形成一團閃電光幕,配合守墓人級動力裝甲抵消飛襲而至的月牙潮流。
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這也算一種不錯的應對方式。在黑9看來雙刃鬥劍應該可以抵禦潮汐女神激發的能量潮涌,再不濟也可以減弱自身需要承受的壓力。可惜他算漏一件事,這件武器在黑j手上是相對溫和的潮汐女神,但是落在唐方手中,卻已經變爲風暴女神……改變的不僅僅只有它的名字,更重要的是性質。
唐方這麼稱呼它,不僅僅是要抹除代行者與黑j的印記,貼上自己的標籤,是因爲灌注高能電子流的它,真的是一位狂暴易怒的風暴女神。
怒浪排空,灼流過境,彷彿塗上一層金紅色岩漿,偶然可見地火涌動,勾起一道道翻卷熱焰,那些未乾的鮮血,支離的晶渣,破爛的布條……都被橫掃一空,化爲肉眼看不到的菸灰消失不見,只剩下逼人的高溫與火氣。
澤拉圖立於唐方身前,擋住一波又一波熱浪的侵襲,彷彿一尊看似單薄卻異常厚重的黑色石雕,絲毫不爲前方氾濫不休的火焰長河所動。
幾個呼吸後,流火漸暗,佈滿金紅色岩漿的地面也似風乾的溼地,分區塊冷卻,變成一片黑色地帶,與黑7所在另一半房間形成鮮明對照,只可惜幽暗中無法清晰辨識。
籠罩在雙刃鬥劍表面的電芒已經消失不見,雖然左右劍刃依舊是銀白色,然而比起之前要黯淡許多,少了幾分光澤。
之前黑9用它橫在面前抵擋“半月斬”,現在用它拄在地面當做支撐身體的柺杖。
唐方從澤拉圖背後閃出,望過去的時候,黑9噗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守墓人級動力裝甲好似山林大火後黑乎乎的樹幹,肩頭背後等處往上泛着縷縷菸絲,遮住臉龐的面具碎了一塊,露出後面被火焰燒化的皮膚,看起來無比悽慘。
餘焰漸消,幽暗益盛,面具裂隙的火紋轉爲暗紅,然後失去顏色,雙刃鬥劍歪了歪,噹啷一聲落在旁邊地上,然後是咚的一聲撲倒在地的黑9。
他死了,就這麼死了,死在風暴女神的刀鋒下,另一隻手還死死攥着那把可以發射實體彈藥,也可以射出高能光束,還能用作能量劍的重型步槍。
幾個呼吸後,隨着轟的一聲爆響,火光乍現,嚴重變形的守墓人級動力裝甲檢測到宿主死亡自行爆炸,強大的衝擊力將黑9肢解,變成一具不完整的焦屍。
唐方用手摸了摸臉頰那道口子,情不自禁咧咧嘴,看起來有點疼,又好似用行動來表達此時此刻的想法——這便是黑9傷害他的代價。
雖然唐艦長不是什麼大帥哥,也稱不得小鮮肉,可是總歸要見人不是?高速再生可以很快癒合受傷組織,新生的面部肌肉總歸與周圍風吹日曬所致膚色有差異,顯得不協調。
這讓他很苦惱,很氣憤,於是在奪回風暴女神後沒有留手,把遭遇道爾頓?伊夫林背叛所積累的怨氣一股腦發泄出來。黑9的武器很強大不假,可惜身上穿的並非大神官級動力裝甲,而是類似惡劣環境防護服這樣的滲透作戰專用甲冑,當然不可能抵擋全力輸出的風暴女神。
自從出現後便與深淵騎士鬥在一起,沒有時間說話的澤拉圖終於有機會開口:“你怎麼把他殺死了,這不會幫你獲得任何有價值的信息。”在之前的戰鬥中,唐方告訴他要抓活口,然而扭頭唐艦長就把黑9變成了烤地瓜,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唐方用手搔搔後腦勺,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我試着忍耐,可是沒有忍住。”
從格里澤爾被黑5殺死他就開始忍耐,到黑6將機庫空間清空,再到道爾頓?伊夫林用匕首刺穿他的胸膛,最後黑7拿着風暴女神在他面前耀武揚威,他真的已經忍夠了。
“我曾目睹黑夜降臨,也見過戰火撕裂羣星,魔音在我耳畔呼嘯,亡魂遊蕩在無**回的鮮血囚牢……可是你必須學會隱忍,我的朋友,這是一個領袖所必須的特質。”
“嘿,嘿,嘿……我尊敬的澤老爹,現在還不是你授業解惑的時候,不妨把說教的話往後面放一放,眼前還有一個大麻煩亟待解決。”毫無疑問,他說的是黑7。
澤拉圖在唐方的幫助下一刀斬斷黑7右臂,說起來傷的很重,不過守墓人動力裝甲夾層漏出一種粘稠溶液,在傷口處融合、凝固,封堵住甲冑缺口,還爲黑7止了血,穩住傷勢。
黑9死了……在那狂暴一擊下被灼熱炎流烤焦,變成地上一具漆黑屍首。
眼前一幕超出黑7的預料……他呆呆望着死在角落裡的同伴,忘了逃跑,也忘了回答通訊器裡傳來的呼救與請示。他算準了開頭,卻沒有算到這樣的結果。
從一團黑色漩渦吞噬3枚碳彈,到風暴女神射出的半月潮流肆虐半個艙室,整個過程說起來複雜,可是前後不過十數個呼吸。黑9囑咐他聯繫黑5、黑6,讓他們帶人來援,認爲集合4位深淵騎士之力足以解決掉唐方與那名蒙面刺客。哪裡想到就在唐方奪回風暴女神發起反擊的時候,負責監控降兵的黑5與黑6發來警訊,包括墮天使號、冥府級航母內部一些重要設施突然遭受敵人的攻擊發生大規模爆炸,尤其是兩艦動力系統與導航系統,受到嚴重破壞。換句話說,冥府級航母成了一頭擱淺巨鯨,已經沒有辦法離開這片空域。
然後是來自冥府級航母艦橋與墮天使號艦橋的失陷報告,那些隱形特工幾乎在同一時間攻佔兩艘戰艦的艦橋,而且局部系統受到未知病毒影響,艦內各種防禦設施相繼失去效力,混亂與戰火正在各單元蔓延。
噩耗沒有就此終結,就在他震驚於這些壞消息的時候,在冥府級航母周圍空域執行巡邏任務,以確保母艦安全的冥蝠級驅逐艦與刻耳柏洛斯級護衛艦突然遭遇襲擊,唐方手下藍色星艦與大量t型艦在沒有收到任何預警的情況下憑空出現,對巡邏艦隻帶來沉重打擊。
黑7終於瞭解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同樣記起唐方在被逼上絕路那一刻說出的話——“嗯,差不多已經足夠了……”
當時他不知道那個小子爲什麼說,現在知道了——唐方是說時辰到了,該敲響反擊的鐘聲了,緊接着便是蒙面刺客出現,墮天使號與冥府級航母內部重要設施遭到爆炸襲擊,敵方艦羣出現。原來……那個小子一直跟他周旋不是在談條件,而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救援部隊抵達。
他不知道敵艦是用什麼辦法跟蹤墮天使號來到這裡,不知道唐方用什麼手段在黑5、黑6等人的眼皮子底下隱藏了那些幽靈特工,同樣不知道斬斷自己一臂的蒙面刺客是如何離開囚室,又用何種科技設備定位並傳送至此……
他有許多許多疑問,可是答案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輸了。他的算計,他的謀劃,他的佈局,反而成爲唐方將計就計,回馬一擊的重要條件。
他與星盟政府設下圈套,以墮天使號爲誘餌吸引唐方登艦,然後出動黑5與黑6實施暗殺,又在道爾頓?伊夫林的配合下重創目標,繼而押送至此。
他以爲自己贏了,唐方已經窮途末路,豈不知墮天使號運回的不是香餑餑,而是一隻扮作無害羔羊的兇獸。想來潛入冥府級航母的那些隱身特工正是在他開放連接通道,趕往墮天使號前後滲透至母艦,在一些重要部位安置炸彈,最後與追蹤而至的敵艦裡應外合,玩了一手漂亮的防守反擊。
什麼叫引狼入室,這就叫引狼入室!
只是片刻功夫,從一個趾高氣昂的勝利者變成可悲可嘆的失敗者,這種滋味很不好受,尤其對於黑7這種聰明人而言,那種精神上的打擊更勝於身體所受折磨。
或許是因爲長時間沒有迴應工作人員的請示,爲了證明外面的局勢有多麼緊迫,守墓人級動力裝甲的輔助系統接收到許多戰鬥片段。在那一幕幕影像中,被黑9稱作恐懼魔獸的生體兵器正在兩艘戰艦內部興風作浪。阿努比斯軍團旗下士兵與工作人員一個接一個死去,越來越多的附屬設備遭到破壞。
如果是正面交戰,冥府級航母戰鬥羣與唐方手下艦隊擺開陣勢幹一架,擁有潘多拉系統在手,鹿死誰手尤未可知。但是面對眼下這種狀況,“潘多拉”與武器模塊受肆掠戰艦操作系統的病毒影響下線,冥府級航母根本沒有辦法幫助那些巡邏戰艦,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們在敵艦的圍攻下化爲夜空中璀璨的閃光。
除去冥府級航母與墮天使號二艦,單論戰艦性能,同等規格下唐方手下戰艦的戰鬥力並不遜色阿努比斯軍團,而今以500多米的t型艦與300多米的藍色遺蹟戰艦對付冥蝠級驅逐艦與刻耳柏洛斯級護衛艦,完全就是以大欺小,倚強凌弱……
黑7很想回到指揮崗位,去穩定局面,跟敵人認真打一場,只可惜他走不了。他同樣希望能夠像黑5說的那般,把唐方作爲人質去要挾敵艦撤軍,然而事實卻是他沒有能力把唐方拿去當人質,反而是對方打算活捉他。
“是不是奇怪它們可以準確定位冥府級航母所在位置?”唐方的話打斷他的胡思亂想。
“你們可以借刀殺人,用最高安理會與第三委員會吸引龍語者注意力,爲己方行動營造合適環境。但是不要忘了,龍語者那些人可是我的朋友,向他們借調一些小玩意並不困難。”
黑7皺了皺眉,心想難不成龍語者那些傢伙真的已經與晨星鑄造結盟?就像唐方說的那樣,龍語者能夠利用足以承受子空間航行壓力的偵測器追蹤最高安理會與第三委員會旗下戰艦,自然也可以把它借調給盟友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