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唐方從穿梭機運抵埃塔-3空間站,轉移到這間實驗室過程中,約瑟夫在他體內植入一種查爾斯聯邦特工專用納米機器人,只要按下開關,納米機器人便會釋放劇毒物質,使目標死亡。
不只杜威?漢瑟爾臉色難看,哈利法克斯的眉頭皺的也很深,他身後的伽利略已經將手放在劍上,隨時準備抽出來砍了約瑟夫。
雅典娜卻是饒有興致望着眼前一幕,看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的目光似有嘲弄之意。看起來她跟皇子殿下的關係並不親近,很高興能夠看他吃癟。
歐陽蘭蘭等人自然不清楚雅典娜與哈利法克斯有無齟齬,二者在他們眼裡是一路貨色,都代表着帝國利益,是敵非友。所以無論她臉上的笑容有多麼古怪,都不會掉以輕心。
“你們很聰明。”哈利法克斯說道:“但就算放了馬裡恩?鄧肯與佩恩?卡特羅幾人,你們又能回去哪裡?加西亞反抗軍麼……那早已沒有你們容身之地。說起來……你們這些人的人生註定是一場悲劇,真不理解你們爲什麼要反抗,倒不如乖乖遵從我的安排,平靜地過完後半生。”
說來歐陽蘭蘭與約瑟夫的聰明才智一點不遜色帝國那些謀士。洛克菲勒想出用佩恩?卡特羅以及約瑟夫私生子來逼迫他們就範的辦法,歐陽蘭蘭與約瑟夫在這件事上選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就像杜威?漢瑟爾剛纔說的,包括她、約瑟夫、維吉尼亞,乃至唐艦長在內,都是有缺點的,而且很明顯。親情、友情、愛情……這些人類推崇的情感一方面是美好的,另一方面也是一種缺陷,這些東西足以把強者變成弱者,將勇士化爲懦夫
他這麼說,好像自己沒有這方面的缺點。
他有資格這麼說,因爲他的家人早就死光,也沒有愛人與子女,就像瓦倫丁那般,將全部人生都奉獻給科學事業。
只是呢,這並不代表他與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此類人物沒有弱點。作爲科學家,他們的求知慾很強,很強……越是在學術上有建樹的科學家,對問題的求證欲也越濃厚。
是的,某種程度上講,唐方即是他們的敵人,也是他們的軟肋。
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爲什麼更傾向於留唐艦長活口,因爲皇子殿下想得到唐艦長體內的秘密,想得到晨星鑄造擁有的科學技術。
如果換成麥金託什、大皇子那樣的人物,肯定不會過於在意他們的威脅。唐方被俘或者死亡,其最大價值便是不再對斯圖爾特家族的統治構成威脅。然而換成13皇子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試想一下,是馬裡恩?鄧肯、佩恩?卡特羅等人更具價值呢,還是唐方腦子裡的東西更具價值呢?哪個更吸引他?
就像對於守財奴而言,女人比不得財富。他們認爲有金錢在手,還怕沒女人可泡?而對於風流才子來講,很多時候真的可以視錢財如糞土,只爲追求一份真摯而美好的愛情。
因爲他是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在面對眼前難題的時候,他沒的選擇。
帝國採納了洛克菲勒的建議,以感情爲突破點迫使歐陽蘭蘭三人就範。如今二人從求知慾爲突破點迫使帝國科學界最具權力者就範,這真的……真的很諷刺。
這也是雅典娜爲什麼露出奇怪笑容的原因。能看皇子殿下吃癟,絕對是一幕賞心悅目的畫面。
她可不是杜威?漢瑟爾與法拉第那種人,不是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的下屬,她的合作對象是柯爾克拉夫一世,站在帝國權力巔峰的人物。
說起來……她真的很討厭由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主導,杜威?漢瑟爾實施的禁忌實驗,比如自在天系統裡的“靈肉分離實驗”。那些在她提供的上帝武裝科研資料基礎上發展出來的衍生實驗,被她看做是對諾亞的褻瀆。
諾亞的目的是什麼,諾亞的終極目的是從毀滅者手上拯救人類文明,很大程度上是帶着善意與仁慈的,包括當初培育莫里斯奴,也有體恤人類在殖民太空過程中所受傷害的意思。
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與杜威?漢瑟爾獲得上帝武裝科研資料後所做實驗又是爲了什麼?是爲了蒙亞帝國能夠千秋萬代,一統希倫貝爾大區。雙方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她跟斯圖爾特家族合作,不過是爲借其資源瓦解晨星鑄造。她打心底瞧不上這羣爲了權力與財富鑽營算計,像蛆蟲般生存的傢伙。
約瑟夫沒有心情去揣摩皇子殿下的心情,寒聲說道:“遙控器是有距離的,一旦我們離開埃塔-3空間站便會失去效果。你還給我們人質,我們還你一個活着的唐方,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如若不然……”
他沒有說下去,但是那份威脅心思卻清晰無誤地表露出來。
哈利法克斯沉吟片刻,對着身後人揮揮手。伽利略放開握着劍柄的手,按下放在耳廓的通訊器,告訴外面的人把他們帶進來。
不大的功夫,隨着外面傳來一陣雜亂腳步聲,兩名血狼部戰士押着馬裡恩?鄧肯、佩恩?卡特羅、還有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兒走入房間,想來便是歐陽蘭蘭同約瑟夫的孩子。
馬裡恩?鄧肯的情況不是很好,臉上有傷,左眼處有一塊淤青,想必落入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手中後被拳腳相加過。
這很正常,他畢竟是加西亞反抗軍的領袖。
原本一直沒有動靜的維吉尼亞站了起來,用激動的目光看着愛人。然而迎接她的是扭過頭的目光,老馬裡恩連看她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哀莫大於心死……她想起曾有人講過這樣一句話,認爲對於老馬裡恩來講,這樣的形容詞正合適。
他沒有大發雷霆,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又或者朝她的臉上吐口水。她寧願他那麼去做,也比現在的情況好。
她張張嘴,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像個激動的啞巴。
馬裡恩?鄧肯後面是佩恩?卡特羅,長時間不得自由令他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當然,也可能是杜威?漢瑟爾進行記憶提取術的後遺症。
他同樣陰着臉一言不發,只有在看到歐陽蘭蘭的時候,如死水般的眼眸才閃過一道帶着情緒的光彩,很複雜,悲喜交加,哀樂參半。
他不像馬裡恩?鄧肯一樣怨恨自己的女人,何況身後還跟着他的孩子。
維吉尼亞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停下,又往前走了兩步,在接近鋼化玻璃的地方站住,再也沒有勇氣接近前方區域。
那四名把守入口的血狼勇士冷冷地看着她,不知道在心裡嘲笑她的愚蠢還是無能。
馬裡恩?鄧肯沒有看維吉尼亞,也沒有看約瑟夫與歐陽蘭蘭,在他的心裡他們都是背棄誓言與戰友的叛徒。他的目光落在手術檯綁着的唐方身上,發出低沉的吼聲:“唐方,唐方……”
他的吼聲迎來了迴應,但不是來自唐方的迴應,是來自血狼勇士的迴應。
槍托戳在他的脣角,迸出點點鮮血在地上。他只是偏偏頭,又咧着嘴巴扭過臉,用毫無畏懼的目光看着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
現在的他哪裡有面對朋友與戰友時的好脾氣,就像一頭鬚髮皆張的灰熊。
哈利法克斯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幅表情,要不然馬裡恩?鄧肯臉上爲什麼有許多傷痕,那大部分來源於他的挑釁以及伽利略的還擊。
“你覺得能夠憑几句話便將他喚醒?”杜威?漢瑟爾看着馬裡恩說道:“我很好奇,你離開這裡後會迎來怎樣的人生?你還能夠回去加西亞反抗軍麼?”
“那些人會怎麼看你?出賣戰友的叛徒?加西亞反抗軍裡的敗類?能看着敵人身敗名裂,真是太好了……”
他有着淵博的學識……起碼在基因工程與生物學方面,卻沒有同淵博學識相當的氣度,之前嘲諷歐陽蘭蘭與約瑟夫,現在又嘲諷馬裡恩?鄧肯。
伽利略挑着嘴角說道:“你還真是一個喜歡落井下石的人。”
杜威?漢瑟爾準備要說什麼的時候,忽覺眼前黑影一閃,一個東西從對面朝他的臉砸過來,嚇得他一個激靈,趕緊往旁邊偏頭。
那東西最終沒有打中他的臉,被伽利略手中長劍格開。
他向着旁邊看了看,發現那是一隻高跟鞋,黑色的,上面很乾淨,沒有配飾與花紋。
它來自維吉尼亞的腳,手無寸鐵的她只有用這樣的方式爲馬裡恩?鄧肯出氣……起碼在這一刻,她的做法很有女人味。
杜威?漢瑟爾很憤怒,打算呼叫衛兵抓住那個被自己男人拋棄的瘋女人,對面維吉尼亞又摘下另一個腳的高跟鞋投過來。只不過這一次的目標不是他,是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
伽利略當然不會讓她得逞,剛纔格飛第一隻鞋子的劍往前一橫,挑向第二隻高跟鞋。
用以戒備的血狼勇士則拎着槍走過去,準備給她一點顏色瞧瞧。
維吉尼亞的行爲有些幼稚,也很難看。
便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負責戒備工作的2名血狼勇士走向維吉尼亞,杜威?漢瑟爾與哈利法克斯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時,一直站在雅典娜身後穿戴改裝型大地騎士級動力裝甲的士兵動了。
一道青光綻放,最近的血狼勇士被刺穿胸膛,然後是勃然而興的槍火,另一名血狼勇士應聲倒地,血液快速漫開。
雅典娜與伽利略回過神往身後望去的時候,那個人已經退到手術檯旁,迎着前方衆人震驚與不解的目光,直接用那道光刃挑斷束縛唐方雙腳的金屬部件,另一隻手將自動注射針扎入身旁人的胸口。
“這是……怎麼了?”說話的是杜威?漢瑟爾,作爲非戰鬥人員,他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幕,還以爲那人是奉雅典娜的命令行事。
起碼對於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一方的人來講,沒有人可以回答他的問題。
歐陽蘭蘭與約瑟夫也一臉茫然表情,搞不清事情狀況。
雅典娜反應很快速,身體向前一滑,右手掌心環體充能,在伽利略同哈利法克斯?斯圖特爾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射出一道毀滅光束。
光束不是射向叛徒,是射向唐方的。對她而言,無論前面那個傢伙能不能夠爲蒙亞帝國貢獻具有極高價值的情報,只要他再也無法清醒過來,便足夠了。
在這個關鍵時刻,她要的是唐方死。
她的反應迅速,叛徒的反應速度同樣不慢,身體向上躍起,之前挑斷束縛住唐方手腳合金部件的手涌起一團光芒,生生抵住來自雅典娜的攻擊。
叛徒被打得後退,用自己的身體做盾牌迎擊電漿流顯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哪怕是經過改裝的大地騎士級動力裝甲也無法承受,被破開一道口子。
“雅典娜,這是怎麼回事?”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他本以爲是雅典娜吩咐護衛幹掉唐方,以免夜長夢多,然而接下來的碰撞讓他意識到事情並非如想象那般,是雅典娜所做決定。
便在這時,叛徒活動一下還在冒煙的右手,卸掉殘破的戰鬥手套,摘下矇住頭的面甲,露出後面清秀而剛毅的面龐。
是一個女人,一個有着迷人金髮的女人,並不嫵媚,很是英武。
“蒂亞……你在做什麼?”雅典娜沒有迴應哈利法克斯?斯圖爾特的問話,兩眼逼視對面的女人,說完話後好似想通什麼,臉色一正,寒聲斥道:“你是誰?”
雅典娜以前在上帝武裝的時候,對於諾亞,對於組織有很強的歸屬感,並不會覺得寂寞、空虛、沒有存在感。後來方舟世界被毀,上帝武裝根基不存,她輾轉來到蒙亞帝國,同柯爾克拉夫一世成爲合作伙伴。
說實話,她跟這些只知道爭權奪利,鞏固強權統治的傢伙根本不是一路人,在這個國家既感到空虛,又無比迷茫,而且覺得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行事極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