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艾瑪截獲的信息來看,在mhm138起飛之前,空港方面地勤人員在檢測客機安全性的時候,很幸運地發現了藏在駕駛艙與水循環系統的定時炸彈。⊙
當他們將這一情報彙報給指揮中心沒多久,客機上的定時炸彈便被人爲引爆,數名地勤人員在這場爆炸中喪生。
官方爲了掩蓋事情真相,不致引發大範圍恐慌,於是將這件事定性成地勤人員在檢修過程中操作不當,令客機起火爆炸。
正當空港警務部門接到命令,開始對客機上的炸彈來歷進行調查時,才起飛不久的k383失去與控制中心的聯繫,直到3分鐘前才恢復通訊,然後,塔臺便得到客機已經被恐怖分子利用炸彈劫持的消息。
原本這件事與他無關,這屬於“那賽羅”本地安全事務,根本不需要他插手。不幸的是,艾瑪在調取乘客名單時,發現了一個令人在意的名字------賽克?巴卡爾。
唐方的心情很不爽,艾格?斯臺特曼是他故意放出去釣魚的誘餌,這次綁架事件根本就是他將計就計之舉。但是沒想到在還有1個小時就到交易時間的當口,突然發生這麼一檔子事。
賽克?巴卡爾成了恐怖分子手中的人質!與艾格的遭遇不同,這不是演戲,是事實。
“艾瑪,有沒有辦法弄清客機內部狀況?”
“指揮官,星軌指揮中心可以透過天基衛星駭入客機內部監控網絡,但是需要一點時間。”
“動手吧。”
艾瑪領命而去,唐方把注意力轉回當下,女主播正在報告事件最新進展。
塔臺方面已經與k383客機取得聯繫,警方正與恐怖分子進行談判。傾聽對方的訴求。
唐方告訴芙蕾雅與羅伊稍候,轉身走出咖啡廳,看了一眼蔚藍蒼穹,召喚出一臺偵測器,往客機所在空域飛去。
與此同時,艾瑪送來一段影像資料。
畫面中。一個年齡跟他差不多大,頭上帶着棒球帽的亞裔男子站在頭等艙與普通艙的艙門處,左手手心攥着一個引爆器,右手握一把手槍,正滿頭大汗地對着外面吼叫。
空姐、隨機警衛,以及頭等艙的乘客都被他趕去普通艙,整個頭等艙只剩下他一個人。
便在這時,艾瑪又傳來一份人物資料,有關劫機者的身份與來歷。
資料顯示。這名劫持客機的亞裔男子名叫崔恩浩,年齡25歲,祖籍“那賽羅”一座四線小城,如今在甘加達斯市空港的地勤部門任職,專職客機的檢修維護等工作。
“難怪。”唐方掃過人流漸多的街道,又看看已經升至正北的“克哈諾爾”,推開門回到屋裡,還坐回芙蕾雅身邊。告訴老闆娘蓄滿咖啡。
以空港的安監力度,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將炸彈這種東西帶入機場。但是內部人員就不一樣了,根據崔恩浩的履歷分析,他在機械與電子工程方面有着一定技術水平,足以支持他幹下這麼一件駭人聽聞的大事。
已經恢復平靜的羅伊向老闆與老闆娘道完歉,走到唐方面前,認真說道:“唐大哥。我錯了,下次再不會這麼做了。”
唐方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少年回頭看了一眼時刻表,說道:“咱們是不是該動身了?”
“再等等。”
白浩那邊還沒有接到“愛麗絲”的指示,對方很有可能臨時改變交易地點。去的早了沒有任何益處,還有可能打草驚蛇,而且,賽克的事情也是一個問題。
客運穿梭機不像體型巨大的戰艦,又位於大氣層內部,不管是ghost還是狂熱者,都很難在不傷害乘客的前提下取得客機的控制權,更不要說崔恩浩手裡握有起爆器,隨時可以把客機炸成碎片。
他考慮片刻,還是將賽克?巴卡爾面臨的險況告訴了羅伊。
已經進入午休時間,咖啡廳的顧客漸漸多起來,老闆與老闆娘忙着接待客人,無暇顧忌唐方三人,而那些坐下來的顧客大多被電視畫面吸引,忽略了靠近窗戶的桌子上一位少年震驚而慌亂的臉龐。
羅伊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憂心忡忡說道:“賽克不會有事吧?唐大哥,你有沒有辦法把那架客機救下來?”
“辦法倒不是沒有,前提是必須知道炸彈所在客機部位,而且這麼做還會暴露我們的身份與能力,且不忙動手,看看官方怎麼……”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住,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艾瑪又送來一份現場影像,賽克?巴卡爾不知何時由機艙尾部來到頭等艙門口,看樣子正在同崔恩浩交涉。
“艾瑪,能不能搞清他們的談話內容。”
“請稍等。”
幾秒鐘後,腦海響起崔恩浩與賽克的談話聲。
“爲什麼不能用更爲溫和的方式,卻選擇這樣的極端行爲,在我身後有許多像你父親一樣的人,還有許多孩子,難道你就忍心奪去他們的生命?”
“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恐怖分子,只是一個走投無路的可憐人。”
“你知道麼,我見過很多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人,就像你所經歷的一切,有些甚至更慘。而且,我敢肯定,現在普通艙的乘客裡有不少人同樣遭受過不公與欺凌。他們都跟你一樣,懷着仇恨與不甘,對於這些同病相憐的人,你真能夠下得去手嗎?”
“來吧,放下槍,放過這些平民,我向你保證,會竭盡所能幫你討回公道。”
崔恩浩用槍指着賽克,輕輕搖頭:“我知道你是律盟的人,也知道你就是那個幫過許多人的賽克?巴卡爾,然而一切爲時已晚,你根本幫不了我,或者說……你根本戰勝不了那些人。那些官,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
“我很感激你,也相信你的承諾,但是我對法律沒有信心,對王權沒有信心,對這個國家沒有信心。所以。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對於他們來說,溫和的抗爭從來不受重視,反而會招致鎮壓,只有用更加激烈的方式,纔會讓他們感受到壓力,纔會施捨一些關注的目光在我們這種人身上。”
賽克?巴卡爾說道:“用這樣的方式獲得關注,你不覺得代價太大了嗎?”
崔恩浩臉上露出絕望的笑容:“難不成還有別的法子?我們不像你這樣的社會精英,總是生活在聚光燈下。有名氣,有威望,有國外媒體援助,還有很多富於影響力的同志。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們,從來看不到我們的疾苦,聽不到我們的呼聲,同樣沒有人願意爲我們發出吶喊,爲我們的權益奮鬥。我們就像埋在地下的塔基。用脊樑支撐着上面的燈火璀璨與金碧輝煌,人們只懂欣賞上面的美好。從不會關注下面的淒涼。”
“唯一能讓人重視的辦法,就是把脊樑打斷,把肋骨撞塌,那或許能讓外牆出現一絲裂隙,又或者變形,上面的人才會俯下身子看我們一眼。”
賽克嘆口氣。掃過普通艙那些眼巴巴望着他們二人的平民,忽然生出一種頹唐無力感。崔恩浩其實很清楚自己的做法不對,但是除此之外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反抗那種不公的辦法,只能用更多的仇恨結束個人仇恨,只能用更多的悲劇終結個人悲劇。
他在崔恩浩眼中看到的是一種絕望、麻木、瘋狂。以及堅毅的光芒,站在面前的這個人,已經放棄生命與希望,變成一個可憐的魔鬼。
不是自甘墮落的魔鬼,而是心存善念與正義,卻只能用魔鬼的方式去貫徹自己理念的另類魔鬼。
“你知道麼,我這次來‘那賽羅’,是爲帶那幾個孩子離開這裡,去一個可以給他們身份活下去的地方。”賽克指着普通艙最後面一排幾個正眼巴巴望着他背影的孩子說道。
他們只有十一二歲年齡,長期的營養不良嚴重影響了身體發育,相比同齡人顯得格外瘦小。
“那是律盟一位夥伴託付給我的身後事。”
賽克的表情很落寞:“難道你忍心看這些剛剛脫離虎口的孩子,沒有過上半天好日子,便帶着遺憾與悲傷離開這個世界?”
崔恩浩掃過掌心已經被汗水打溼的起爆器,沒有說話。
賽克繼續說道:“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在這之前,我遇見了一個人,在他的幫助下,我見到了攝政王,也見到了梅洛爾親王,所以,請相信,我可以幫助你,也有能力幫助你。”
崔恩浩重新攥緊手上的槍,嘴角露出一絲絕望的笑:“我真的非常感激您,然而,這裡是‘那賽羅’,是圖拉蒙親王的地盤……”
“退一萬步講,即便你真能幫助我討回公道,其他人呢?像我這樣的人還有好多好多,你幫的過來嗎?所謂法律,不過是套在我們這種人脖子上的枷鎖,它救不了我們。”
這次輪到賽克沉默。
崔恩浩說的很對,他與唐方成爲朋友,與攝政王殿下有了交集,他甚至被律盟的夥伴寄予厚望,但又能如何?
他可以幫助許多人,卻無法拯救更多人。
便在這時,艙壁上的電話鈴響起。崔恩浩慢慢走過去,按下接聽鍵。
顯示器上光影一閃,空港負責人冷峻的臉龐出現在二人面前。
“崔恩浩,你可知劫持客機是怎樣的重罪?爲什麼這麼做。”
這種話對於一個萌生死志的人而言,不會帶來任何效果。所以,崔恩浩的臉色沒有半分變化,平靜說道:“我知道。”
空港負責人厲色說道:“立刻停止劫機行爲,或可爭取寬大處理。”
崔恩浩說道:“萊斯克,你就是爲說這些話才聯絡我的嗎?”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望着萊斯克的臉像在看馬戲團譁衆取寵的小丑……曾幾何時,那張臉在空港所有員工面前是權力的象徵,是恐懼的代名詞。
但是當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以後,發現那張老臉是如此醜陋,如此令人厭惡,如此無足輕重,與一頭只會亂咬亂吠的老狗沒有什麼分別。
賽克想了想,決定先離開頭等艙,等崔恩浩與萊斯克講過條件,看能不能說服他放棄劫機行爲。
但是當他指指普通艙,打算離開的時候,崔恩浩忽然叫住他:“不要走,我想請您做一個見證者。”
賽克收回已經邁出的腳步,一臉不解的樣子。
崔恩浩沒有迴應他的疑問,扭頭看向萊斯克。
“我要見甘加達斯市市長。”
“你要見市長?”萊斯克皺眉說道:“爲什麼?”
“要他道歉,當着媒體的面,像那些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人道歉。”
“荒謬!”萊斯克說道:“市長大人怎麼可以向一個恐怖分子道歉,這絕不可能。”
崔恩浩還沒有說話,賽克走到攝像頭範圍內,冷然說道:“爲什麼不可能?難道整艘客機幾百人的性命還沒有一句道歉重要?”
“還有,他爲什麼不能對一個恐怖分子道歉?崔恩浩的行爲是不對,這並不能掩蓋他所遭遇的不公,如果市長有地方做錯,爲什麼不能道歉?”
萊斯克啞口無言,轉而憤然說道:“你又是誰?”
“賽克?巴卡爾,一名律師。”
“賽克?巴卡爾?”
萊斯克重複一遍這個姓名,似想起什麼,目光變得有些僵硬:“你怎麼也在客機上?”
“我怎麼在客機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見市長,他手裡握着幾百條人命。”
空港負責人的臉一陣青一陣白,連續變換數次,才望向崔恩浩,咬牙說道:“我會聯繫市長。”說完便斷開了通訊。
崔恩浩笑了。
他的目標達到了,所以應該笑,但是笑的很苦。
“如果萊斯克不知道您的存在,他會這樣痛快答應去聯繫市長大人嗎?”
賽克?巴卡爾張張嘴,發現一句話都說不出。
崔恩浩正在做的事情很瘋狂,言談舉止一點都不瘋狂,相反很平靜,像沙灘上一位漠視遠方海嘯掀起巨浪的老人,已然失去生存意志,只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多看幾眼天邊流溢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