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一陣咆哮,機車轉個彎,駛上公路,朝客運碼頭風馳電掣而去。
衆記者目送3輛機車消失在視線盡頭,然後以最快速度散去,回到各自房間或是採訪車與上級聯絡。
唐方的話不多,但是裡面透露出的信息卻不少,他說在sns電視臺的講話讓某些人不高興,某些人是誰?一定不是自由黨。
研究員處境不好?從事什麼研究的研究員?生體戰艦還是抗輻射藥物?處境不好?威脅來自哪裡?“啓明星藥業”嗎?還是說別的什麼組織?
還有那句俏皮話,看似幽默,但箇中深意卻耐人尋味。
從字面意義來看,唐艦長有些不爽,他要拿棍子捅人,但是從更深一層的角度來看,這不啻於放出一個訊號,他有能力以謀略制敵,也有本事以武略取勝。
亞當?奧利佛是第一個敗在他手下的大人物,卻絕不會是最後一個,下一次,唐艦長可能要換換花樣,玩兒武力碾壓。
一些心思深沉的政治媒體記者忍不住打個寒噤,心裡一陣發毛。
…………
準備離開“空中⊙花園”趕赴“迪拉爾”恆星系統的並非只有唐方、克蕾雅等人,還有那220名莫里斯奴,以及部分蒙亞、蘇魯籍失業者。
因爲晨星號空間有限,無法容納太多乘客,日前老科裡與一家運輸公司簽署了長期合作意向,在今後一段時日裡,會定期安排“巴比倫”-“迪拉爾”的星際航班,用來輸送那些源源不斷匯聚而來的失業者,以及從“阿爾凱西”馬洛伯爵手中搞來的礦物。
“晨星號”艦員滿打滿算不過200人,而唐方打算在“迪拉爾”建造的空間站最小也是當初美嘉爾恆星系統“西格瑪”造船廠那個級別。就算加上拜倫手下的海賊,也不足以支撐起那樣的龐然大物,而且,海賊們拿槍使炮是一把好手,說到生產與管理卻是一羣門外漢,像加登?霍爾這種有過從業經驗的勞工纔是他現在最需要的人力資源。
按照唐方的計劃。220名莫里斯奴與加登等人搭乘客運公司的艦船前往“迪拉爾”恆星系統,航程大約一月左右,而“晨星號”只需半個月,他們抵達時,自己也已經搞定謝里登那些人,逼迫比爾博姆妥協。
尼赫邁亞被他安排與那些人同行,等待運輸公司的艦隻就緒,他則帶領羅伊、唐林等人先走一步。
這期間有一件很意外的事情發生,他怎麼都沒想到夏洛特?奎恩會親臨碼頭爲他送行。唐芸很高興,嘰嘰喳喳像個發情期的黃鸝鳥一樣跟她談了許久,直至唐艦長臉色漸黑,最後才戀戀不捨的與女神告別,搭乘穿梭機離開。
…………
“晨星號”依舊靜靜停泊在p-22號戰艦碼頭,隨着一艘穿梭機駛入泊位,20分鐘後,連接戰艦的液壓固定設備噴出一道高壓氣體。從接續點斷開。
“晨星號”一組輔助推進器點燃,戰艦緩緩駛出泊位。離港數千米後,調轉艦身,主引擎點火,順着航標指引,一路加速駛向曲速攔截網。
走時和來時不同,一切離港手續在唐艦長登艦的幾分鐘內便由“雅戈達”政府辦公廳轉至海關與駐防海軍艦隊手裡。“晨星號”沒耽擱一分一秒,便由曲速攔截網的專用出口離開“巴比倫”進入外側虛空。
唐方坐在艦長席上,手裡託着夏洛特小姐臨行前贈送給他的那個雕工精美的紫砂壺,裡面是克蕾雅親手爲他沖泡的雨花茶。
他就着壺嘴吸了兩口,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屁股下面是奢華的艦長專用座,身上穿的是散發着洗衣液清香的筆挺軍裝,他是一個24歲的青年,手裡卻託着一個梨子大小的紫砂壺,這會不會有些不合適?夏洛特……她到底什麼意思?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艦長席後面沙發上坐着的姑娘一直在掩嘴偷笑,前面艦務官尤菲也是表情複雜,看那意思是想笑又不敢笑,不笑又憋得慌。
他皺眉問道:“我現在的樣子很好笑嗎?”
尤菲下意識點頭,不過尖細的下巴點到一半忽然停住,又理智的搖頭否認。
唐方回頭望向克蕾雅,卻發現姑娘早已笑彎了嘴,笑眯了眼,笑軟了身體。
“夏洛特她什麼意思?”
舉起那個紫砂壺迎着天花板上的矩形節能燈望過去,上面是很有名的一個典故------青梅煮酒論英雄,很風雅,富有人文關懷與藝術氣息。
一開始他認爲銀河妖姬小姐是投其所好,現在他可不這麼認爲。
克蕾雅抱着肚子笑得合不攏嘴,喘着粗氣說道:“你不是一向很聰明嗎?怎麼這都想不明白,她……她這是在罵你小狐狸呢。”
“……”
“……”
唐方一下子醒悟過來,咬牙切齒地道:“這個死丫頭!”
克蕾雅說道:“要我我也送。”
唐方大怒:“嗯哼,怎麼滴?胳膊肘往外拐?”
姑娘撫平衣服下襟的褶皺,說道:“誰叫你那麼壞,耍得許多人團團轉。”
“我這還不是被逼無奈……”
他說到這裡皺起眉頭,驚疑說道:“你知道我做過什麼不奇怪,她又是怎麼……”
他又一次中途停住,眉頭像劍一般挑了挑,夏洛特在星盟的地位比較特殊,如果說她在聯盟議會有眼線那也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艦長,已經離開‘巴比倫’軍事緩衝帶,請下令。”便在這時,尤菲出聲打斷他的思考。
唐方擡頭看向作戰指揮台上方懸於半空的星圖,吩咐道:“啓動曲速引擎,目標‘撒阿姆’空間站。”
“啓動曲速引擎,曲率值6.5,目標設定‘撒阿姆’。點火倒計時,10,9,8……”
幾個呼吸後,“晨星號”主推進器向外噴射出一輪幽藍,艦體周圍的空間出現扭曲,伴着一陣流光,艦身化做一道殘影。眨眼間消失在“巴比倫”外圍虛空。
…………
“晨星號”這次航程的終點並非“迪拉爾”恆星系統,而是距離“迪拉爾”5.6光年處一座建立在宇宙深空的大型空間站。
“撒阿姆”並非星盟官方設施,也不是軍工企業的財產,而是圖蘭克斯聯合王國一位親王投資修建的深空空間站。
像這種深空空間站在星盟並不多見,一般都是無良的軍工企業建造的中小空基設施,用以爲漫遊在宇宙深空的海賊團、黑惡傭兵組織、冒險者、星盟通緝犯等見不得光的人員、組織提供各種服務的場所。
相比有人恆星系統內設立的正規服務型空間站,這種深空空間站具有更多的商機,更豐厚的利潤,更高的時薪。並配有一定數量的私軍,及天基防禦平臺,安全係數還是比較高的。
可就算有以上許多優點,也沒幾個人願意來這裡謀生,要知道光臨空間站的客人大多都是窮兇極惡的海賊,空間站的生活環境也不怎麼好,物價昂貴,資源匱乏。連香餑餑一樣的性,工作者們都是些年老色衰,在服務型空間站混不下去。跑到這裡來掙養老金的黃臉婆。
“撒阿姆”跟普通的深空空間站不一樣,他是星盟境內少數幾座大型深空空間站中的一座,除去對外提供修理、補給、住宿、娛樂等功能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爲星盟境內的圖蘭克斯聯合王國艦隻提供各種支援,如諮詢、加密通訊、護航等。
“撒阿姆”地處“巴比倫”恆星系統與圖蘭克斯聯合王國邊境線的中間點,當初唐方還在“阿爾凱西”的時候。飛利浦已經收集到不少除含銥礦物與含銫礦物外製造“次元鎖”所需的原料。
因爲害怕有心人查到雙方的關係,再次出現哄擡礦價的事情,經過一番商榷,雙方決定分頭行事,飛利浦率領商隊到“撒阿姆”等候。待唐方搞定“巴比倫”諸事,然後前往約定地點匯合,收取那部分物資,順便就康格里夫公爵手裡第三枚“智芯”的問題再好好商議一下。
以上便是唐方爲什麼沒有直接命令“晨星號”趕往“迪拉爾”恆星系統,而是取道“撒阿姆”空間站的原因。
…………
從“巴比倫”恆星系統到“撒阿姆”空間站的航程大約10天左右,“晨星號”進入虛擬空間後,唐方從艦長席走下,告訴克蕾雅在艦橋照應着,有什麼問題聯繫他,走出艦橋,來到船員宿舍區2層。
周艾還在賭氣,從“晨星號”抵達“巴比倫”再到離開,快一個月的時間,她一直把自己悶在艦上,他覺得這樣對誰都不好,總要想個法子解開周艾的心結,不奢望她能接受三人的關係,最起碼也別躲着他不見。
他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讓心情儘量平靜一些,按下門鈴。
過去許久,久到他認爲自己爲雙方關係所做的努力又一次失敗的時候,攝像孔旁邊的音頻設備裡傳來一個情緒低落的聲音:“你……回來了。”
唐方心頭一顫,有些慶幸,還有一些緊張,點頭說道:“嗯,我回來了……想起多日未見,過來看看你。”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很簡單,有時卻又無比複雜,就像現在,明明兩人對彼此都有感覺,卻因爲種種糾結,顯得有些疏遠。
周艾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門沒鎖。”
唐方不知道姑娘說這句話時是什麼心情,反正在推開房門的那一刻,他心中有些發酸,不是爲自己,而是爲她,那個倔強到寧願自己委屈,也不願傷害克蕾雅的傻丫頭。
房間裡的光線很充足,亮如白晝,空氣中飄着一股淡雅的清香,那是周艾身體發生異變後生出的一種特有體香。
她坐在牀上,併攏雙腳,看着那雙晶瑩剔透的水晶涼鞋在室燈的照耀下散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像鑽石一般玲瓏剔透。
今天的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着軍裝,而是一身清爽的夏裝。像大學校園裡榕樹陰影下走過的女孩兒,透着一股清泉般甘洌的味道。
“唐芸給我的禮物,好看麼?”
唐方點點頭:“嗯,好看。”徑自走到牀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平靜的望着那張清麗脫俗的臉。
“我是這樣好看,還是穿軍裝好看?”
他想了想。說道:“都好看。”
周艾笑了,笑得很開心,好像雨散後天邊飛起的一抹彩虹,把天地都映成七彩色。
她說:“你平時也是這麼哄克蕾雅的嗎?”
唐方撓撓頭皮,臉有點紅,不知怎麼的,許久未見,再見面時竟有幾分羞赧,跟他以前的厚臉皮有很大差距。
周艾也這麼覺得。微笑說道:“你今天是怎麼了?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他認真思考片刻,覺得不是自己跟以前不一樣,而是她跟以前不一樣,一時有些難以適應。
“你……真的是周艾?”
姑娘直盯盯望着他,忽然噗嗤一聲笑出聲,說道:“我不是周艾是誰?難不成是你新結識的夏洛特小姐嗎?”
“這丫頭,嘴上沒個把門的,怎麼什麼都說。”
唐方嘟囔一句。看着她的眼睛認真說道:“我可以認爲你這是在吃醋嗎?”
周艾皺皺眉,說不吃醋那是假的。‘晨星號’上已經有兩位姑娘傾心於他,這樣還去招惹別的女人,叫她怎麼高興的起來,當然,這事不怨他,但這並不足以抵消她心中的那縷怨懟。於是冷冷說道:“哼,還是那麼自作多情。”
“有麼?沒有吧。”他眨眨眼,壞笑道:“我記得有句話叫‘女爲悅己者容’。”
說話的時候,他肆無忌憚的盯着姑娘的雙腿,好像一隻餓紅眼的狼。
“唉!”周艾嘆口氣。一臉無奈的表情,說道:“我知道你來這兒的目的,這些天我好好想過那個問題……我不會再躲着你,因爲那很幼稚。”
唐方愕然,沒想到自己準備好的說辭全白費了,她……她竟然自己想通了。
不過轉念一想,剛纔在門口的時候她同意自己進屋,本身就表明一種態度,周艾的性格要遠比克蕾雅堅強、果斷,能自己想通倒也在情理之中。
姑娘說完那句話後便低下頭,清細的眉毛微微顫動,她想到一件事,決定不再躲着他容易,但如果再出現上次的情況,又該如何面對?
雖然這條灑滿蒺藜的路是她自己選的,不該抱怨,不該後悔,但是蒺針刺在腳上真的很痛。
她的悲傷就像月下潮汐,漸漸鋪滿整個房間,有種讓人心疼與窒息的感覺。
唐方覺得胸口有些壓抑,卻又不知該怎麼做,他不擅長用承諾去安慰女人,因爲覺得那樣很虛僞,男人需要的是“做”而不是“說”,他寧願成爲2位姑娘身後可以爲她們遮風擋雨的大樹,也不願做一隻撒嬌賣萌的哈士奇。
他覺得那很噁心,於是只能用最擅長,也是最蹩腳的手段來緩解室內的沉悶:“請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因爲這個問題來到這個房間,來見美麗可愛的你的……我只是覺得唐芸最近有點兒無法無天,而她最怕的人是你,於是希望你跟芙蕾雅換一下房間,幫我好好管教管教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嗯,就是這些。”
周艾輕微抖動的眉毛往上一挑,黑珍珠般的眼睛裡然騰起一片紅霞,那是火焰的色彩,她屈起右腳,然後又伸開,因爲速度極快,所以一隻水晶涼鞋水平飛出去,跨過走道,越過茶几,飛到唐方面前,被他一把捏在掌心。
“唐方,你無恥!”
他好像一個聾子,無視周艾憤怒的目光,從沙發上起來,緩步走到她身前,握住那隻雪白無瑕好像水蓮花一樣的腳丫,幫她將水晶涼鞋輕柔地穿回去。
他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笑着說道:“按照我們家鄉的習俗,接新娘子過門的時候,新郎一定要幫新娘把鞋穿好。”
周艾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羞澀,原本擰緊的雙眉舒展開來,眼中的怒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輕聲“嗯”了一句。
也不知是答應他去管教唐芸這件事,還是迴應他最後說的婚姻習俗。
原本瀰漫整個房間的悲傷被一股溫馨氣息取代,銀白色燈光照在兩人臉上,好像神人的賜福。
周艾忽然覺得他好聰明,原來真的有人泡妞可以不用表白的……然後又覺得自己很傻,可爲什麼偏偏又想一直這麼傻下去,傻到地老天荒,傻到海枯石爛。
最後她低頭看看身上的白襯衫與花格子短裙,懷疑是不是受了它們影響,不再是那個剛強、鐵血的姽嫿巾幗,反而有些鼻酸,恨不能撲倒他懷裡委屈的大哭一場。
很多時候,所謂巾幗不讓鬚眉,不過是缺少依賴,只能咬牙硬撐,如果她的背後有一道厚實的身影撐起天地,又何需故作堅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