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空,那些守護他們安全,給予星盟海軍士兵強大火力壓制的飛行器相繼起火爆炸,化爲火雨墜落在山間谷地。少了它們的空中支援,山石的陰影中竄出一張又一張猙獰面孔,這些大狗一樣的生物比獅子還兇猛,哪怕是動力裝甲這麼沉重的東西,都能輕鬆撲翻,然後用鐵鑿般的牙齒與鋒利尖爪刺破獵物胸膛,讓噴濺的鮮血染紅它們恐怖的側臉。
許多人嚇壞了,拼命地扣動扳機,可是突擊步槍的子彈根本阻止不了它們的進擊步伐,子彈打在甲殼厚重的地方甚至可以彈飛,可見它們的外皮有多麼堅硬,幾乎可以比擬武裝載具。有人站在近十米高的山脊用機槍掃射,事實證明這完全是一個愚蠢的決定,那些有着健壯下肢的怪物用力震動肋下雙翅,向一隻沖天而起的飛鷹那樣躍上懸崖,將無路可退的士兵變成爪牙下瀝血的死屍,然後幾個縱躍隱沒在黑暗中。
嚴重影響人類視覺的黑暗環境,對於這些大蟲而言,是天然庇護所與獵食地。這裡……是它們的主場。
騰躍蟲在山地戰場掀起一場死亡風暴,而蟑螂的變種穢型蟲好比一門門山地大炮,往炮火紛飛的戰場潑灑出一片片毀滅酸雨。
山地環境下,載具類武器難以通行,在此作戰的都是身着動力裝甲的步兵,目標較小,又有複雜地勢掩護,蟑螂噴射的酸液並不似騰躍蟲那樣能夠掀起一道殺戮風暴,可是有一樣是騰躍蟲不能比的。
酸性唾液打在石面四下飛濺,只消綠豆大小的一點,便能夠蝕穿動力裝甲外殼,就算蒙亞海軍士兵有烏利克米之盾守護,可是防的住正面防不住側面,防得住側面防不住背面,但凡有一個漏洞,被酸性唾液命中,等待他們的將是非常悽慘的結果。
所以說,它們就像一門門山地大炮,壓的遍佈山野的蒙亞空降兵擡不起頭。
曾經有人用rpg類武器幹掉過上躥下跳、奔走如飛的騰躍蟲,可是當目標變成蟑螂,火箭彈爆炸製造的破片只是在它們身上留下些許瘢痕,壓根無法穿透厚重的外殼。
作爲回報,大團綠色酸液從頭頂淋下,由合金製成的動力裝甲如同遭受多年蟲蛀的朽木一樣,變得千瘡百孔,而裡面的人會在酸唾燒蝕下哀嚎許久,才得以投入死神懷抱,結束這種痛苦折磨與悲慘命運。
蟑螂的殺傷力低於騰躍蟲,可是它們對蒙亞海軍士兵造成的恐懼卻遠遠高於騰躍蟲。
這片山嶺區域原本是蒙亞海軍截擊星盟海軍的場地,現在卻變成蟲羣的盛宴。
跳蟲的嘶鳴,蟑螂的低吼……利爪拍擊岩石的聲音,成團酸唾破碎的聲音……士兵的慘叫,山地間掠過的陰影……混亂無序的槍火,此起彼伏的爆炸……猙獰的獸面,倒伏的死屍……閃爍不定的光華,捲土又至的黑暗……石塊表面密密麻麻的蝕孔,屍體周圍快速凝固的紅褐色血液……
山地深處的一幕幕畫面,就像科幻驚悚片裡的駭人鏡頭。
在戰區邊緣,追擊漢克?金等人的蒙亞海軍陸戰隊主力同樣迎來一羣生命收割者,有跳蟲、蟑螂這樣的中短距戰鬥單位,也有刺蛇與ghost這種長距狙擊單元。不過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山嶺深處的一朵朵赤色火球。
那不是導彈爆炸後形成的火焰浪潮,因爲它很持久,從遠處望去彷彿一座座小火山——會動的火山。
流浪行星的地表溫度很低,地核同樣冷的叫人心寒,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起伏不定的嶺地忽然多了許多左右擺盪的小火山,這一點都不會讓人感到溫暖,反而倍覺詭異。
很快地,負責追擊漢克?金的蒙亞海軍陸戰隊主力實實在在領教到那些小火山的恐怖威能。一顆又一顆巨大的火球升上天空,然後又同隕落星辰一樣墜落,在追擊部隊後方陣型膨脹成一團又一團火雲,千萬度高溫的等離子體四下飛射,穿透許多人的動力裝甲,收走數以百計的生命,給寒冷的地面帶來短暫的溫暖……
運氣好的蒙亞海軍士兵利用烏利克米之盾護住身體,擋住四射的火線,逃過死亡劫難,運氣不好的蒙亞海軍士兵直接被天空墜落的火流星埋葬,恐怖的高溫連人帶裝甲,乃至烏利克米之盾,轉眼間燒成一片灰燼。
流火如雨落,山野在燃燒……如果說蟑螂的存在是一門門山炮,壓的蒙亞海軍士兵擡不起頭,那麼破壞者就是一門超遠程重型空對地導彈車……不對,導彈可以被攔截,但是它們丟下的高濃度等離子體無法攔截,像沖垮堤壩的洪峰一樣,將追擊部隊的陣型攪散、打亂,讓哀嚎與恐懼瘟疫般迅速蔓延。
當一架魅影戰機自天空墜落,摔在遠方山脊炸成一團光火,有人將抓拍到的畫面呈現至追擊部隊指揮官眼前,然後,一向冷靜沉穩的上校先生倒吸一口涼氣,許久沒有說話。
他不是傻子,不是白癡……從局部戰場斷斷續續傳來的消息,以及手下士兵的遭遇來看,他很清楚自己遭遇了什麼,很清楚是哪方勢力混進了戰場。
面對花樣繁多的唐艦長,面對那些山嶺中如履平地的異形,投入再多的兵力也是枉然,如果有空中力量掩護,或許還有一戰可能,可是天空戰場的主動權早已易手,蒙亞海軍的飛行器像下餃子一樣落下,成爲山地深處一塊塊冒煙的鋼鐵殘骸。
他甚至在天空看到星盟飛行器,雖然數量稀少,卻在那些只屬於晨星鑄造的戰機配合下,進行瘋狂的復仇。
“我們的防空力量呢?爲什麼還沒有到?”上校先生身邊的副指揮衝後面的通訊官大聲吼叫着,聲音充滿憤怒與不甘。
“長……長官……部隊已經失去與指揮中心的聯絡,敵人切斷了我們的退路。”
空中力量不知不覺間被對手剿滅,如今連後路都被切斷……事情發展就像做夢一樣,剛纔還是無限光明的美麗影像,轉眼就變成黑雲壓城,狂風怒卷的末日景緻,變得很突兀,讓人猝不及防。
“他怎麼會來到這裡……他怎麼來的那麼快……他的生體戰艦不是都留在圖蘭克斯聯合王國了嗎……那些可惡的星盟人明明已經窮途末路……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上校指揮官大聲說道:“卡魯,你冷靜一些。”
或許是他們的說話聲太大,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一顆火流星由天空墜落,在上方石地濺起一片火雨,灼熱的漿液淋下,積成一條火焰長河。
石窟轟隆作響,似要坍塌一般。
通訊員與2名參謀官緊貼石壁,臉都嚇白了……哪怕前方有士兵防衛,拼死抵擋蟲羣的衝鋒,依然無法幫助他們擺脫死亡的陰影。若不是這個天然石窟,他們現在怕是已經化爲火雨下的灰燼。
即便面對這樣的困難,冒着隨時有可能成爲異形口中食糧的危險,沒有人敢提議撤退,對於這兩個字,他們想都不敢想。
在山嶺地勢之南,荊棘盾級指揮艦迫降區域,來自蒙亞海軍的防空載具正由四面八方涌來。誰都知道攔截漢克?金的行動已經流產,可是戰鬥並未結束,哪怕面對迪拉爾那位,他們也不會後退一步。
對於前線士兵而言,這是保家衛國的正義之戰,那個出身蒙亞卻選擇背叛祖宗投降星盟的蒙奸,是這個世界上最邪惡,最可恥的傢伙。
如果沒有他,星盟與蒙亞帝國的戰爭就不會爆發,他們也不會流落這顆黑暗行星,蒙亞人民也不會承受更爲深重的苦難。就像皇帝陛下說的那樣,無國哪有家……
爲了國家的安定團結,爲了家人能夠幸福美滿,哪怕獻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他們是在保護人民……他們是高尚的……他們是愛國的……所以,即便爲了這個崇高的目標而死,也是光榮的,偉大的。
他們的名字會被刻在克林姆皇宮前的金碑上受後人敬仰,他們的家人會得到政府的特別關照,他們的靈魂將在凱爾特之劍的光輝下永恆燃燒,帝國會因爲他們的犧牲變得更加強大,最終建立不世功業,統一整個希倫貝爾大區,讓蒙亞帝國成爲比肩朱庇特合衆國的超級大國。
很慷慨,很激昂,很高尚,很熱血的想法,不,應該說是奉獻精神。
當然,這樣的驕傲,只存在於那些才入伍一兩年,思想還不成熟的20歲左右年輕人的腦海。那些老兵,尤其是有貴族背景的指揮人員,從不認爲這是高尚的,從不認爲這是英雄的,比起高尚,他們更願意用幼稚與可悲來形容那些熱血青年,比起英雄,他們更願意用炮灰與鷹犬來看待那些熱血青年。
所以老兵們漠視那些人的死亡,甚至不願意跟他們過多交往。所以指揮層可以隨時把他們作爲棄子、炮灰,只需要給予他們虛僞的尊重。
欺騙,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藝術!
唐方看着那些叫囂要把他生吞活剝,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也難消他們心頭之恨的士兵,看着那些即便明知會死,也要貫徹保家衛國精神的年輕人,乃至還沒有長大的少年……
他彷彿在這些人的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
他也曾把開疆拓土當做一種功業,他也曾把耀武揚威當成一種自豪,他也曾通過貶低別人來顯示自己的高尚,他也曾通過扣帽子來侮辱別人的人格。
5架解放者在荊棘盾級指揮艦迫降點周圍空域停住,尾部推進器外露,90度旋轉,由向後噴射轉爲向下噴射,艦首裝甲收縮,駕駛艙下沉,機身底艙打開,康科德火炮出現,炮口指向下方區間。
駕駛員將瞄準鏡拉到面前,打開通訊設備,“指揮官,康科德火炮已就緒,請下令。”
“……”
“指揮官,康科德火炮已就緒,請下令。”
“你……會爲殺人而難過嗎?”
皮膚黝黑的女駕駛員沒有想到自己的問話會換來這樣的回答,沉吟片刻,說道:“會……我爲殺死他們難過,但如果他們殺死你,我會更加難過。”
唐方點了點頭,“我很慚愧,我太貪心了……”
“你永遠無法拯救所有人……比起你死,我選擇殺掉他們。”女駕駛員非常乾脆地按下控制桿的開火鍵,康科德火炮噴射出一道銀藍火線,一艘塗着凱爾特聖劍標誌,左右車門分別寫着“忠誠”、“榮耀”兩個字的劍齒虎a3型防空導彈車瞬間起火爆炸,變成一輛快速翻滾的風火輪,在地面揚起大股塵埃。
她的回答等於吹響解放者小隊進攻的號角,一道又一道蘊含恐怖熱能的射線自炮口噴出,落到那些源源不斷開到戰區的蒙亞海軍旗下武裝載具,將它們變成一塊塊起火冒煙的鋼鐵殘骸,而那些懷抱殺死唐方,提着他的頭到皇帝陛下面前領賞,提着他的頭招搖過市,贏得人民歡呼,贏得英雄稱號的熱血青年,被火炮激起的氣浪掀上天,成爲這顆冰冷星球上的冰冷屍骸。
在更遠處的局部戰場,女武神護衛艦、戰術機、獅鷲戰機、維京戰機、飛龍、鳳凰戰機、醫療運輸船及其所載機槍兵、劫掠者、火蝠、狂熱者、追獵者等地面戰鬥單位,將越來越多的星盟海軍士兵從蒙亞海軍的圍剿中救出,向着荊棘盾級指揮艦迫降區域轉移。
荊棘盾級指揮艦迫降地點西南方靠近那個深不見底的天坑附近的平原地帶,近百艘蒼獅艦隊與魅影艦隊的中小型戰艦在此迫降,不同於星盟海軍戰艦的零散無序,各自爲政的局面。由此便可以看出,蒙亞海軍在面臨危機的時候有着比星盟海軍更高的心理素質與更爲合理的應對方案,從而保證在迫降後可以第一時間團聚在一起,組織起剩餘力量,互助互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