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從老師家裡出來，灰輕言整個人都還有些暈暈乎乎的不在狀態。
不光是今天亞雲漢所教導他的很多知識和信息數量龐雜，不少東西都需要他花時間下苦功去鑽研，重點還是那種不甘心的精神。
對老師亞雲漢的瞭解早在他回來莽山鎮之前，就不知道聽父親灰巖說過多少次了。
耳朵裡有沒有聽出繭子來不好說，但灰輕言絕對稱得上是最熟悉亞雲漢過往舊事的人之一了。
那時候亞雲漢還只是一個符號或者模糊的形象，畢竟是莽山鎮上第一家走出大山去城裡修煉的人呀！
等到他回來以後，更是被灰巖翻出來了無數的故事開始了重複和翻新。而隨着灰輕言拜師求教，也自然而然的加深去了解。
亞雲漢的出身不算稀奇，就和莽山鎮上許許多多的平民人家一樣。
貧窮而卑微。
這樣的平民不光是在莽山鎮上有很多，天底下更是萬萬千千數不勝數。他們承擔着勞役和賦稅，過着簡單而困頓的生活。
他們幾乎沒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也就談不上用知識去改變本身的命運。
一代人又一代人的，就這麼不斷的重複着生活。
灰家，灰輕言，也是這樣的貧寒之家。
平民們承受不起任何意外的打擊，拼盡全力也不過是勉強能吃飽肚子。稍有差池，遇到個天災人禍的難關，就只能生死各安天命了。
灰輕言並不想要這種一眼就能看穿未來所有發展軌跡的人生。
他也想要全家人都能衣食無憂，穿得暖，吃得飽，不需要生病而發愁。
就他所接觸到的世界，只有修煉有成的平民子弟纔有機會擁有這樣的人生。相比貴族們天生下來就擁有一切，平民們卻要爲此賭上一切。
他有她有時候也想過這個世界爲什麼這麼的不公平，但卻始終想不到答案。反倒是身邊的人們全都說：認了吧，這就是平民的命運。
但灰輕言就是不願意認命。
他知道自身和貴族家庭出身有着多大的區別，只是一直不太清楚這種鴻溝究竟有多麼的巨大。
今天聽完了亞雲漢的描述後，他才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貴族和平民之間鴻溝恍如天塹。
原本還很是灰心失望，但在等到他聽見亞雲漢輕聲的說出那些不甘心的話後，瞬間就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劇烈的燃燒了起來。
是的，不甘心！
人活着就是要折騰，否則，死了和活着又有什麼區別！
不管別人如何，反正我灰輕言絕不認輸。無論有沒有小魚的幫助，我都會認準這條路堅持走下去。
我能夠讓家人們過上好生活，我可以讓他們幸福！
我能做到。
只需要付出汗水和努力罷了。
……
從看着灰輕言從老師家搬回來一大堆東西開始，灰青瑾就有些搞不懂情況了。
不是說好了去修煉的嗎？怎麼突然又研究起書籍來了？拿回來這麼多書，你認識字嘛？總不能，這都是用來墊桌腳的廢品吧？
更讓她看不懂的，是灰輕言那種失魂落魄的狀態。
一路上回來除了搬東西以外，基本上半句話都不肯多說。
等搬完了東西以後，就丟下一句“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打擾我”的話，然後鑽進了他的專屬修煉雜物室。
灰青瑾很想找機會和他說說話，問問他的修煉進度，卻始終都找不到開口的時機。
哪怕儘量不去回憶，她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今天遇見慶磊所聽到的那番話。
“……其實修煉這回事兒，並不是那麼的簡單和容易成功。即便灰輕言有足夠的修煉資質是沒錯兒，可是不是能修煉成功誰也不知道。
“這種情況下，當然需要找一個更有經驗的新手導師來指點他。來避免他走上那些歧路，始終能保持着向正確的方向前行。
“當然我這話，沒有懷疑亞雲漢老師的地方。他好歹也是環山城裡五環鏢行的人，雖說只是高級護衛，可啓蒙導師的待遇升格，
“這幾乎是所有行業不公開的默認規則，他也能享受到初級鏢師的待遇。可享受到初級鏢師的待遇，卻畢竟不是初級鏢師。
“就算他很認真，全心全意的教導灰輕言修煉，又能如何？很多東西，並不是光努力就會有有效果的。
“方向錯了，學的東西越多，危害越發。或許跟着別人學習灰輕言並非沒有機會激發力泉而成爲真正的修煉者，但跟着亞雲漢卻肯定不能。
“哈？我爲什麼這麼肯定？那還用問嗎？因爲亞雲漢他自己都沒能激發力泉，又拿什麼去教導灰輕言呢？
“他的修煉法子若是都對，又怎麼可能年屆40歲都沒能真正激發力泉呢！讓他指導灰輕言修煉，那不是誤人子弟是什麼啊？”
這不是灰青瑾去見了慶磊，而是對方忽然間主動的找上門來向她約談。
對於原本就搞不太清楚的灰青瑾而言，越是知道的越多，越感覺到一顆心在不斷的下沉。
或許，慶磊說的沒錯兒。哥哥跟着亞大叔修煉，的確是沒什麼前頭。
要不然，就試試慶磊所說的這條路呢？
他所許諾的選額薦書據說是環山城裡盤山門的專用文書，這還是慶磊花了很大代價從碧血會求來的好處呢！
“……別的不敢說，至少我能保證指導灰輕言的新手導師，絕對是環山城裡面數一數二的高手。
“可能你還不知道，盤山門背後站着的，可是環山城四大家族之首的火家。他們家每一代都有高手存在，還是那種能力壓其餘三大世家的高手。
“譬如這一代的環山城四英傑之首，被譽爲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火如翼，正是火家當今新一代弟子當中的佼佼者。
“假如你哥哥能拜在盤山門下開始修煉，說不定還有機會得到這位環山城年輕一輩第一高手指點的機會。
“因爲據我所知，他可是個修煉狂人。一年到頭，除了修煉就是修煉，大多數時間都耗在了修煉場。
“你哥哥拜入盤山門下修煉，自然也就有大把的機會碰見火如翼。若是能得到他幾句指點的話，那絕對會收益終生。
“這種機會，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第二次了。你也一定很想，你哥哥灰輕言的修煉之路能夠一帆風順的走下去吧？”
想到這些天來哥哥灰輕言瘋了一般的努力，時常把自己獨自一人鎖在柴房裡，連吃飯都不肯出來，生怕浪費一點兒時間。
若是這麼努力，還沒有前途可言的話，那真是……
灰青瑾根本就不敢去想這個未來。
要不然，答應下來試試？
可分明哥哥灰輕言是反對接受的。
畢竟慶家的心思……
還沒等灰青瑾糾結出個結果，旁邊的慶磊就好像看穿了她的擔憂一般，十分嚴肅的站在她面前對神明起誓。
“我保證，無論是我，還是我父親，我們家的任何人都不會拿這件事，向你們灰家索要任何好處。
“請你相信我，我所要的就僅僅只是爲了上次兩家人之間的誤會作個補償。其他任何多餘的東西，都一概不牽扯。”
生怕灰青瑾不肯相信空口白話，他甚至領着灰青瑾專門去了一趟鎮上的神殿裡。當着神官的見證，立下了神聖契約。
灰青瑾親眼看見了神聖契約的成立，並受到神明的庇護。
神官說：“……若是訂立契約的人不遵守約定，他必將受到神明的懲罰。所以請放心，神聖契約的公正，是受到偉大的神明鑑證的。”
或許多慶磊的話還會產生懷疑，但既然連神官都在神明面前這麼說了，灰青瑾那裡還有什麼不相信的地方？
“那好吧，我就先接受下來。有機會的話，我會勸告哥哥，接受你家的好意。但若是哥哥執意不肯接受的話，那我……”
不等灰青瑾把話說完，慶磊已經很有眼色的接過了話頭：“當然，無論接受與否，這都是你家的自由。我只是儘可能的想要表現出誠意，並不願意給你們帶來煩惱。”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灰青瑾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反對的。
這些天她大概也瞭解了一些與修煉相關的消息，至少明白了灰輕言本身的神試定品資質並不算很高。
起碼對比面前的慶磊，就有着非常巨大的落差。
這種情況下，先不說亞雲漢本身教導新手的功底孰高孰低。
萬一灰輕言跟着亞雲漢學習了三個月時間卻最終一無所獲的話，這份選額薦書不正好又會爲灰輕言帶來一次機會嗎？
教導一次沒有學好，那再來一次嘗試呢？就算哥哥灰輕言的修煉資質不算很高，應該也會增加很大的成功性機率吧？
慶磊最後是笑眯眯和灰青瑾分開的，對自己的努力終於收穫了成果而感到高興。
但灰青瑾卻開始暗自發愁，應該怎麼樣去說服哥哥，來接受這份不疊加任何額外條件的補償呢？
別看哥哥平常很好說話，但真正執拗起來卻真是誰也拉不回頭的。
之前他名言拒絕掉的事情唄自己答應了下來，究竟好不好呢？
然而灰青瑾，實在不希望看見哥哥的修煉有任何失敗的可能性發生。
哥哥爲了這個家已經付出了太多，我也應該做點什麼。
至少，慶磊看上去並不像是個壞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