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還是那個小閣樓,彷佛遺忘在世界之外,孤獨的矗立着。
不過今天閣樓裡面的女僕們全都很是緊張,生怕有一點點兒的失誤,外面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原先用於遮蔽整個房間的各種布幔,也都在要求下撤去了——包括魏櫻所在的房間。
灰輕言給出的理由是治療需要。其實根本不用這些,只是他不想看見正值花季的少女太過封閉心靈。
今天的療傷,不僅僅是外部燒傷需要治療,內心的調整也是必要的。
這也是灰輕言從老道那裡學來的經驗。傳統醫學向來講究內外結合的治療,可謂很早之前就發現了心理療傷的重要性。
每每醫生在用藥的同時,都會囑咐病患要注意保持心情舒暢或者愉快,又或者會明言相告:此乃心病,藥石無效,需要心情調整。
於是很多所謂“心病還要心藥來醫”的實例,也就說明了傳統中醫對心理治療的重視。
灰輕言曾在之前利用相關知識,給妹妹灰青瑾做過隱隱的心理調節。這方面,還真是頗有心得。
“待會兒我會在內室,爲魏三小姐療傷。這位葉文靜小姐,作爲輔助幫我。至於各位記者,只能留在外面。除了最初治療外傷,
“我可以讓大家親眼目睹效果外,其餘的治療過程,也就沒有旁觀的必要了。魏三小姐畢竟是女孩子,很不方便的。”
聽到灰輕言的這條規則,底下的記者們頓時一片譁然。
“抗議,抗議!憑什麼不讓我們旁觀到底?”
“說我們是不方便看,難道你就方便了?魏三小姐是女孩子,你難道不是男人?”
“就是說呢!誰知道不讓我們旁觀,你又會在裡面做什麼隱蔽的手腳!”
不少國人的報紙倒是沒說什麼,畢竟也都理解“男女授受不親”的傳統。即便現在民國了,開放了,但依舊有底線是不能突破的。
真正叫囂起來的全都是那些租界的報紙,往往都是外國人爲主。他們只想追求獵奇,纔不管隱私與否。
反正,這又不是他們的同胞,愛咋咋地都無所謂的。
可灰輕言根本不給他們任何反駁的機會:“哼!我和你們能一樣嗎?所謂醫者父母心。在真正醫生的眼中,只有病人,沒有男女。
“至於我是不是會做什麼手腳?可笑!我既然能治好露在外面的燒傷,那就也可以治好別處的燒傷。你們愛看不看,不看就滾蛋。”
灰輕言可沒有滿足他們的意願,也不像魏楠有所顧忌,根本就不理睬這些人的叫囂。
魏楠眼看如此,心中才算是悄悄鬆了口氣:把灰輕言推出來的計劃,簡直完美。
一番吵鬧之後,記者們還是不得不同意了灰輕言的要求:人家今天不治了,直接撒手了你還能怎樣?總不可能一天24小時守着魏公館堵人吧?
最終的結果就是灰輕言和葉文靜留在裡間,外面只留下一扇門和兩面窗戶可以旁觀。
進來的記者們足足有二十多人,幾乎把小閣樓的外間走廊給擠滿了。再往下一層,則是魏楠帶着人守在門口維持秩序。
老道和魏荃夫婦等人,則是根本就沒有靠近閣樓。
前者是知道自己進去了也幫不上忙,後者則是擔驚受怕不敢親眼看,於是全都留在外面等消息。
......
“哎,你們說,這人真的能行嗎?”
“我覺得應該有譜兒。畢竟搞這麼大聲勢出來,若是不能行的話,他又怎麼收場呀?”
“哼哼,你這分明是瞎猜嘛!我可是問過,據說魏家三小姐的全身燒傷面積差不多有70%了。全身上下七成被燒傷,怎麼救呀!”
“那你說他沒把握的話,怎麼敢這麼做呀?我們畢竟就在邊上看着,哪怕是隔着窗戶和大門。”
“哎哎哎,別說話,快別說話了。這就要開始了,安靜,安靜。”
......
“魏小姐,待會兒我不論做什麼,你都不要驚慌。按照我所說的來做,其餘的什麼都不用管。你的身邊,是你最信任的朋友葉小姐。
“假如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也會盡量交由葉小姐來動手,盡最大可能來維護你的清白。至於外面那些人,就當他們都不存在好了......”
灰輕言在說話的同時,也在暗中觀察魏櫻的神態。
只是,魏櫻的臉頰大半都抱着棉紗,也看不到什麼表情。只有那雙明亮的眼睛,始終安靜的盯着他看。
魏櫻對他的興趣,更大程度上還是因爲葉文靜。
葉文靜相信灰輕言能夠成功,可以治好魏櫻的燒傷。但魏櫻早就失望透頂,反倒是沒有抱那麼多的希望。
“文靜讓我信你,我纔會信你能治我。我希望,你別讓文靜失望。其餘的那些人和事,我根本就不關心他們。”
“那你相信我能治好你嗎?”
“無所謂相信不相信,你盡力就好。反正我現在活着,和死了也沒什麼兩樣......”
“小櫻,你怎麼能這麼想呢?我覺得灰輕言肯定有辦法治好你的,你應該保持希望纔對。灰醫生,你說對不對呀?”
看着葉文靜鄭重的眼神,灰輕言點點頭:“對,我肯定能治好魏三小姐的。”
“你看,小櫻,我就說吧!他肯定不是之前你遇到過的那些騙子,我看他說話時候的眼睛,根本就沒眨。絕對是真話。”
“......”
“這樣,魏小姐。待會兒我會解開你胳膊還有手上的紗布,假如你看見這些傷疤心裡不舒服的話,我們可以把眼睛先蒙上的......”
“不用。我也挺想看看的,你怎麼給我治傷。外面那些洋人醫院和大夫們,早就給我下了結論:這個是治不好的。”
“可我這是傳統醫學,不是那些......”
“呵呵,中醫我也試過不少。在我受傷以後,爸爸發動了所有的關係去找辦法。我也遇到過很多的神醫,開始都說自己有辦法的。
“可是,等他們拿到了錢以後就都不見了。當然,也有堅持讓我吃藥的。說什麼神丹妙藥,包治百病。可我吃藥都快吃飽了也沒用。
“還有給我做法的大師、捉鬼的道人、驅靈的和尚......各種神醫大師我沒見過一千,也見過八百了。從最開始抱有希望,
“到現在早就半點都不信了。若不是文靜堅持,我會直接給爸爸說,不要你來給我治療的。反正治不好的,又何必讓我見一次傷一次?”
魏櫻說話的時候,葉文靜早就泣不成聲。若不是扶着閨蜜,說不定自己就會先暈倒過去。
讓不知情的人看見了,還以爲葉文靜是患者呢。她也早就知道魏荃爲了給女兒治傷,付出過多少。也見識過不少人鎩羽而歸,無能爲力。
而灰輕言更多看見的這是魏櫻的冷漠,還有心底下冰封許久的波瀾不驚。
“魏小姐,我和他們都不一樣,我是真的有把握讓你脫胎換骨,重塑新生的。”
“哼!你憑什麼?就憑你讓我哥哥買遍了全夜海的藥?呵呵,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開始吧!早點結束,還不如讓文靜多陪陪我。”
“那我待會兒用藥的時候,魏小姐你能保證始終平靜而不要情緒激動......”
“我什麼都能保證,你隨便施展吧!我說過了,其實我無所謂的。“
“......”灰輕言也不知道攤上這麼個病號究竟是好還是壞:“那好吧,我這就開始了。”
隨着緩緩解開魏櫻胳膊上面的紗布,灰輕言越發的看清楚了魏櫻的燒傷究竟有多麼的嚴重。
旁邊的葉文靜,已經開始極力的忍住恐懼,儘可能的保持穩定。
反倒是魏櫻根本不在乎,還會輕輕的握住閨蜜的手,小小的捏兩下安慰葉文靜。
......
“快看,開始了,這就開始了。我的天,那還是胳膊嗎?這麼嚴重呀!”
“可不是麼!要不然,人家各大醫院的專家們,又豈能說根本沒有救治的希望呢?這是重度燒傷!燒傷面積又大,還混雜有許多病菌在內。”
“喂喂喂,別擠,你別擠了好不好?你這擠得人都看不好,怎麼記錄細節呀!我們剛纔不是說好的,輪着看嘛!”
“哎哎,那是怎麼回事兒?你們剛纔看清楚了沒有?他手上怎麼突然多出來了一管東西,那是什麼?是治病的藥嗎?”
“這人究竟是變戲法的?還是醫生?”
......
這些記者們一片亂糟糟當中,灰輕言根本沒有半點波瀾。
爲了今次的治療,他已經準備了許久。就連身上的神意積累,都是滿滿的。儲物腰帶也系在身上,可以隨時取出來養神膏。
看上去就像是一盒牙膏大小,拿在灰輕言的手上卻是那麼的令人奪目。
只看見他擠出來了一些乳白色藥膏,很是均勻的塗抹在了魏櫻的手腕和胳膊上。同時,還要用神意暗暗催動藥性滲入皮膚。
這也算是他在礦區試驗後,等到的一些經驗。
用神意來驅化藥力,比完全不摻雜任何外部影響單獨用藥的結果要好。無論是治療時間的縮短,還是治療效果的增強,都是有好多證據的。
率先被抹上養神膏的部分是左手的手腕到手肘部分,還有左手本身......
“嘶......嗯?怎麼會?”
很久都沒有任何多餘感覺的手和胳膊,爲什麼會突然傳來一陣陣清涼溫潤的感覺呢?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哎,你們快看,快看呀!好像有顏色在改變?這怎麼可能?”
記者羣中,也頓時就一片驚呼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