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守信倏然一驚,身上泛起一陣雞皮疙瘩,瞪大眼睛驚恐道:“東家,早兩天我來的時候,村子裡還是歡聲笑語一片,不可能兩天功夫,人,人全都沒了啊!”
容淑藍知道馮守信誤解自己的意思了,笑了笑,道:“馮叔,我的意思是,村子裡的人全都搬走了,沒有一個活人留下來。”
馮守信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半晌,他不解道:“東家,您的意思是柳莊兩百多號人就兩天時間全都搬走,一個不剩?”
容淑藍點點頭:“沒錯。”
“不可能啊!這麼多人一下子全搬走,哪裡安置得下來!再說了,柳莊也是一百多年的老村了,幾代人在這裡繁衍生息,哪裡能說走就走?”
這個問題,容淑藍回答不上來。只在心裡暗暗道:這手筆很像是司徒宇那個小破孩折騰出來的,不就是在豐收的時候丟下一座空莊子,讓她空看着大片大片的稻子卻沒有人手收割,讓自己着急上火,他好等着看笑話嘛!
容淑藍嘴角噙着一抹淺笑,擡頭打量起村子的地形地勢,完全不把村民失蹤的事情放在心上。只一心一意地琢磨起這莊園該如何建設。是另闢一塊地重建,還是推倒舊村在原地址上建設好呢?
馮守信一個人在原地犯難了好半天,卻發現容淑藍興致勃勃地走一會停一會,似乎看哪裡都很滿意的樣子。腦門忽然感覺一陣陣抽痛,他快步上前,跟在容淑藍身邊,低聲道:“東家,眼看稻子就要收割了,但是人都走完了,怎麼辦啊!”
容淑藍擡頭四處看着,隨口答道:“只要有銀子,還怕僱不到人?”
馮守信語塞,在心裡嘆息:東家這種貴公子,哪裡懂這些農桑的事情?馬上就要進入農忙,等稻子一熟,搶的就是這三五日的功夫。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緊着自己田裡的事情,哪裡有空出來幫傭?
看着容淑藍無所謂的臉,馮守信想說點什麼,卻感覺無從開口,只好暫時噤聲,心中暗暗琢磨,該如何才能助東家渡過這個難關。
很快,容淑藍就把整個村子從村頭到村尾都逛了一遍。柳莊說大不算大,二十來畝大小,環境卻非常秀美而清幽。
清水河像一條玉帶般環繞着柳莊大半圈,從後山腳下穿過,把村子和大部分稻田都囊括在清水河的懷抱裡,村子裡隨處可以見蔥蔥郁郁的竹林。容淑藍走到村西,隔着清水河眺望對岸的羣山,竟發現一座秀峰的半山腰有一口山泉。清澈的泉水沿着灰黑色的石頭蜿蜒而下,在山腳下匯聚成一個半畝大小的水潭。
容淑藍對這個地方非常滿意。不僅山清水秀,且地方足夠大,無論從交通位置、安全、隱私等等方面考慮,都完全滿足她的要求。
逛了一圈,容淑藍的心中對自己想要建設的莊園已經有了腹稿。正準備打道回府以圖後計,耳朵忽然一動,容淑藍轉頭看向東南方向的稻田。
“東家?”馮守信的精神很有點緊繃,所以特別的敏感,立刻就感覺到容淑藍的情緒變化。
“跟我來。”容淑藍扔下三個字,幾個縱躍,就不見了身影。
“東家,等等我!”馮守信慌忙追上,讓他一個人留在一座空蕩蕩的村子裡,多瘮得慌啊!
馮守信追着容淑藍的身影跑了半刻鐘,纔看見容淑藍停了下來,彎着腰一邊喘氣一邊擡起頭道:“東,東家,有什麼……”話纔出口,就看着前方呆住,半晌才擡起手指哆哆嗦嗦道:“東,東家,這些猴子在幹嘛?”
容淑藍沒有答話,負手立在田埂上,靜靜地看着。
前方的稻田裡,大大小小上百隻猴子在稻田裡嘰嘰喳喳、竄來竄去。最重要是這些猴子一邊瘋跑還一邊拉扯着金黃色的稻穗,一邊拽一邊扔。
馮守信感覺不過眨眼的功夫,一分地大小的稻田就被它們給禍害得亂七八糟,稻穗扔了滿地。
馮守信短暫的呆愣之後,立刻憤怒起來。彎腰從腳邊撿起一塊石頭,朝那羣猴子用力扔去,口中怒罵道:“畜生,不要糟蹋糧食,滾!快滾!”
這些都是山中的皮猴,最是頑固,又仗着猴多勢衆,哪肯理會馮守信?皮猴們一邊躲避馮守信的石頭,一邊指着他尖聲笑鬧着,繼續禍害稻子。一些皮猴還學着馮守信撿起石頭,朝兩人扔過來。
這些小把戲自然傷不到容淑藍。
不過馮守信就沒那麼幸運了。躲過一次躲不過第二次,一來二回,竟然被好幾顆小石子打中,痛得他呲牙咧嘴,一邊狼狽地躲避着,一邊奮起反抗。只可惜,一人難敵衆猴,沒多會被砸得嗷嗷痛呼,只能抱頭大罵,戰鬥力直線下降。
容淑藍在一旁看得悶笑不已。待對面越來越多的皮猴加入投石大軍,小石頭如流星般從對面飛來,才一把抓起馮守信,將他扔到身後,揮起寬大的袖袍,舞起一股罡風,將迎面飛來的小石子一一打落。
皮猴們沒見識,渾然不覺危險臨近,只覺得好玩,嬉笑着繼續投石遊戲。容淑藍長臂一撈,把皮猴們扔過來的石子一把抓到手中,再隨手一拋,石子如流星般疾射而出。每顆小石子準確命中一個皮猴,雖沒有打在要害處,力道卻不小,只痛得皮猴們哇哇大叫着朝山中跑去。
眨眼間,皮猴們跑沒了一半。容淑藍又抓了幾把小石子,把剩餘的皮猴全都打跑了。
馮守信在一旁看直了眼睛。等稻田安靜下來,他才屁顛屁顛跑過來,奉承道:“東家,沒想到您還有這般高強的武藝!”
容淑藍轉身打量了他一眼,笑問道:“馮叔沒事吧?”
馮守信把頭搖的像破浪鼓,興奮道:“沒事沒事!不過是一些小皮猴,哪有多大的力氣?”轉眼看到亂糟糟的稻田,又氣又心痛,“東家,我們快回去吧。得儘快僱傭到人手搶收稻子,不然這一季糧食就白種了!”
容淑藍掃了皮猴們撤退的方向一眼,壓下眼底的深意,翹起嘴角笑道:“馮叔,你先到河邊等船,我在這附近再看看。”
馮守信應聲而去。
容淑藍沿着皮猴們撤退的方向走去。穿過稻田,看見一座荒蕪的山坡。其實也不算荒山,因爲山上幾乎種滿了辣椒樹。但是,這些辣椒樹好像是野生的,旁邊擠滿了高矮不齊的雜草,整片山頭顯得亂糟糟的。
這裡應該就是馮守信說花一兩銀子一畝買來的那座荒山。
容淑藍沿着小路,穿過辣椒林走上山頂,看見幾間茅草屋。屋裡空蕩蕩的,擺滿大大小小的木桶,此外連一牀鋪蓋都沒有,不過茅屋修葺得還算整齊,屋頂的茅草看起來還是嶄新的。
容淑藍略看了看就朝山下走去。山的這一邊,也長滿了辣椒樹。有些樹上掛滿了半紅半綠的辣椒,有些樹上的辣椒已經採摘一空。
荒山下面是一大片地勢高矮不齊的樹林。這片樹林的年頭應該很久遠了,隨處可見參天的巨樹。緊挨着樹林的邊緣,就是一條兩丈餘寬的河面。清水河流到這裡,就繞進了羣山中間。
河流的對岸,纔是高而險峻的羣山。
難怪柳家人不開發這座荒山,恐怕人家是用這座荒山做爲屏障,以此阻攔皮猴們的騷擾。
而這清水河,就是柳莊人的守護神。
滾滾的江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把山中猛獸都阻攔在外,給了柳莊人一個安全而肥沃的棲棲之所,讓他們得以祖祖輩輩在這裡繁衍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