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之上,盧米安靠着眼疾手快,連續躲過了幾個端着食物出來或將使用過的餐具送回去的侍者。
沒多久,他靠近了廚房,看見裡面亂糟糟的一片:
還未洗過的那些餐具隨意堆放在水槽內,層層疊疊,滿是油光,兩名洗碗女工一直站在那裡,不停地清潔;
幾個竈爐噴薄着偏黃的火焰,讓這個不大的區域比外面熱了好幾度,每個人都汗水流淌,忙忙碌碌,三個廚師套著白色圍裙,做著不同的菜餚,時不時將它們倒入餐盤,用手指沾一點汁水或捻一小塊食物放入口中,品嚐下味道,等做完這件事情,他們在圍裙上隨便一擦就開始第二道菜的烹飪,得到廚師許可的侍者則端起相應的餐盤往外面走去,他們的拇指時常會碰到菜餚和濃湯,自身則豪無所覺,一點也不在意,幾名幫廚圍繞著櫥師或切菜,或處理魚類,或清其他食材,或傾倒垃圾,或遞送調味品和別的爭物,忙得根本停不下來,但不管他們再怎麼努力,廚房還是顯得很凌亂,地面之上,竈臺周圍、水槽附近都散落著不少菜葉、魚鱗和果皮滿是油污,迴盪在這裡主要是廚師和幫廚的罵聲、喊聲,非常得熱鬧。
盧米安要是閉上眼睛,純靠耳朵去聽,恐怕會以爲這裡是一個亂糟糟的戰場。
得益於這種狀況,他輕鬆就避開了忙碌的人們,來到存放各種食材的櫃子旁邊,然後藉助擋板、把手、灰白色的煤氣管道和自來水管道,蹭蹭爬到天花板上,鑽入了位於那裡的通風管道。
強烈的油煙味一下刺入了盧米安的鼻子,差點沒讓嗅覺敏銳的他暈厥過去。
靠著“托鉢僧侶”對各種較極端環境的忍受能力,盧米安強撐着沿通風道往前爬行,時而向上,也就是十幾秒的工夫,他從二樓一間盟洗室的上方探出了腦袋。
確認這裡沒人後,盧米安輕巧躍下,快步來到門邊,隱蔽地望向走廊二側。
這裡很安靜,只樓梯出口守著二名黑幫打手,他們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了一樓上來的地方,根本不關注身後的情況。
盧米安鬆了口氣,分辨了下目的地,貓著腰,躥到了它的隔壁房間。
那裡的門緊鎖菁,但難不倒盧米安,他用隨身攜帶的半截鐵絲搗鼓了幾下就推開了那扇木門。
和簡娜描述的一樣“鐵錘”艾特那個房間附帶的盥洗室沒有延伸往外的窗臺,只存在一個裝飾性的凸起,勉強能讓人側著身體站立。
即使對“獵人”來說,要從這邊窗臺跳到那個凸起並穩穩站住,也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幸運的是,盧米安還是“舞蹈家”柔韌性誇張到不像人類。
他略作觀察,縱身一躍,右腳準確踩到了那個凸起上,左側身體卻有點失去平衡,往著墜落的方向倒去。
關鍵時刻,盧米安身體如彈簧般一抖,反撞向了那間盥洗室,並順勢用右手抓住了窗框。
他就此站穩,側身蹲了下來,只露出半個腦袋,悄然望向屋內。
盥洗室的門沒有關上,不時有黑幫打手巡邏般經過。
盧米安耐心等待了一陣,摸清楚了規律,趁著盥洗室房門對應的那片區域暫時無人的機會,用赫德西的匕首撬開窗戶翻了進去。
他不慌不忙相當篤定地轉身關上了那扇玻璃窗,然後才閃到浴缸底部,藉助懸掛在那裡還沒有展開的簾布遮擋住了身體。
順利完成潛入的盧米安將等下會用到的幾樣物品放到了更方便拿出的地方,並確認了它們各自的位置,免得慌亂之中拿錯。
接着,他如同雕像一樣站在那裡,傾聽起外面那個房間的動靜。
“鐵錘”艾特時而詢問舞廳經理最近的收益情況,時而怒斥手下幾句,時而和頭牌舞女調笑,並伴隨着似乎很親暱的動作。
過了一陣,舞廳經理和頭牌舞女離開後,艾特好像站了起來,在那裡緩慢踱步。
他對房間內的幾名黑打道:“最近這幾天,你們把手下的人全部放出去,在我們的地盤挨家挨戶地'拜訪'務求下週的大選裡,那位能夠當選市場區的國會議員!
喲,你們黑幫還干涉國會選舉啊?盧米安既意外又不那麼意外。
特里爾的黑幫如果背後沒人支持是不可能發展壯大的,他們要公和警務部、警察總局的某些高層關係很好,要麼得到了實權政治人物的庇護要麼屬於大商人黑手套,而大商人必然和政府高官、教會上層、軍隊將領有一定的利益牽扯。
盧米安沒想到的是毒刺幫背後那位竟然有野心爭取國會議席,他原本認爲頂多到市場區警務委員或者特里爾市議會這個層次。
因蒂斯是議會共和制,分選區選出議員組成國公會,而國會委任總統和總理,總統和總理負責任命大臣們,當然,這必須得到國會的批准。
國會還擁有立法權、宣戰權和確定政府預算的權利,每一名國會議員都稱得上實權人物。
當前,國民公會共有三百多人,十分之一來自原本的貴族,以前前王室索倫家族的成員爲首,剩下的議席則按人口按經濟地位分解到不同的省和直轄區,也就是特里爾大區。
無論是人口數量,還是經濟地位,特里爾整個因蒂斯和整個特里爾大區都首屈一指,分到的國全議席數量足有近四十個。
這差不多四十個議席又分解到了二十個城區,多的能有四五個議員,少的有一個,而他們還是市議會的當然議員!
老實人市場區屬於小的那類選區,只有一個國會議席,誰要是選上,在這裡就是最實權最有影響力人物。
當前,不管是執政的國家黨,還是呼聲最高的開明黨,或是想要改變種種弊端的變革黨,都在爲下週的國會選舉竭盡全力。
誰要是能在國會拿到簡單多數的議席,就將成爲新一屆執政黨,否剛就得做出妥協和退讓,和另外一個黨派聯合。
徐了國家黨、開明黨和變革黨,因蒂斯還廣泛存在不滿當前體制試圖武力推翻這一切的皇會黨(崇拜羅塞爾的復辟者們)和燒炭黨。
那些黑幫打手相繼響應了“鐵錘”艾特,表示不會有半點差錯。
但他們始終沒提他們支持的是哪個黨派的哪位候選人,讓盧米安略感鬱悶。
你們倒是說出來啊!
叮囑完選舉這件事情,鐵錘、艾特對手下道:“你們出去一下,我讓你們進來再進來。
“這是需要做什麼?”盧米安旁聽得一陣詫異。
很快,那些黑幫打手離開了這個房間,只剩下“鐵錘”艾特一個人。
盧米安沒有行動,因爲他仔細分析後認爲,如果不用“墮落水銀”,在盥洗室和“鐵錘”艾持戰鬥比在外面更有針對性。
外面的房間變得相當安靜,盧米安竭盡全力去聽才勉強聽到一些聲音。
那似乎是“然錘”艾特在自言自語:“邪惡之人的護者....孕育神靈的女士.....”
孕育神靈的女士?這聽起來很厲害啊....艾特是在祈禱,向某位隱秘存在祈禱?好像一共有四句,還是五句描述?這和常見的三段式不一樣....
盧米安大概猜到了“鐵錘”艾特在做什麼。
至於他祈禱的對象是誰,僅憑勉強聽到的一半描述,盧米安完全無從推測。
這不在他目前掌握的神起學知識範圍內。
隱隱約約間,盧米感覺到外面的房間充滿了惡意,對,是那個房間本身變得邪惡。
盧米安屏住了呼吸,收敗住了精神,不敢再傾聽外面動靜過了一會兒,那種感覺消散了,一切又歸了正常。
盧米安緩慢吐了口氣,活動了下手掌。
這個時候,“鐵錘”艾特讓之前出去的手下又回到了房間內。
盧米安繼續做起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着,終於,他聽到那最沉重的腳步聲往盥洗室方向走來。
這是屬於“鐵錘”艾特的腳步聲,盧米安剛纔已經分辨清楚。
他交刻掏出一個金渴小瓶,上面有一道劃痕標記的那個。
接着,他擰開瓶蓋,將事前就揉好的一個細長紙團塞入了瓶口。
過了幾秒,腳步聲快臨近盟洗室時,盧米安抽出紙団,擰好了瓶蓋。
然後,他將那紙団一分爲二,塞入了自己的鼻子。
那如同糞便發酵般的臭味直躥盧米安的腦海,刺激得他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右手本能地就要去把細長的紙團扯出來。
靠著強大的毅力和“托鉢僧侶”對較極端環境的忍受能力,盧米安控制住了自己,一邊表情扭曲,肌肉略顯抽搐地站着,一邊拿出了另外一個大部分是氣體的金屬小瓶,將它的蓋子開。
哐當!
“鐵錘”艾特關上了盥洗室的房門,走到了馬桶前方。
這裡一下成爲了半封閉的空間,只有房門縫隙和窗戶縫隙有些許新鮮空氣進來。
嗯,他有嚴重的血光之災....
盧米公一邊看起運勢,一邊悄然甩起那個敞開的金屬小瓶,說明裡面無色無味的氣體揮發出來,填充起這個盥流室。
這是那個變態赫德西製作的迷藥,能讓一名“刺客”在近距離下,即使只是嗅到散逸出來的些許味道,也會失去很大部分力量的迷藥!這很適合盥洗室這種逼庂又半封閉的空間。
這就是盧米安針對“鐵錘”艾特設置的陷阱!
當然,要想讓那些氣體塞滿盥洗室並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作用,還需要不少時間,畢竟這不是近距離嗅聞。
盧米安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不讓鐵錘艾特離開這個盥洗室,不讓外面的人打開房門,他將敞開的金屬小瓶放在了浴缸邊緣,拿出了簡娜那把左輪,隔着簾布,瞄向馬桶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