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在火焰中扭曲掙扎無聲哀嚎的靈體,盧安的笑容逐漸舒展。
這是他預想的本堂神甫死法之一。
當然,他最開始點燃“深淵魔花”,將“虛構之瓶”內那個廢棄礦洞弄成火災現場時,並沒有想着能直接燒死紀堯姆.貝內。
那一刻,他只是憑藉戰鬥直覺和經驗,要創造一個能發揮自身長處避開最大短板的環境,而本堂神甫召喚來了“深淵魔花”,正好給了他機會。
焚燒“深淵魔花”產生的麻醉氣體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的是在火焰地獄裡戰鬥。
當時,他的靈性所剩不多,但“縱火家”對火焰的抵禦能力明顯強於“獵命師”,且那屬於身體特質,不會再消耗靈性。
一旦“虛構之瓶”變成火焰地獄,連空氣都可以灼燒氣管和肺部,盧米安相信自己能笑到最後,比紀堯姆.貝內堅持更久,久到火焰都無物可燒,自行熄滅。
以他對“宿命”途徑的瞭解,只要序列6沒發生什麼超乎想象的異變,紀堯姆.貝內的身體也就強於普通人,厲害的是柔韌性和忍耐能力,而不是對火焰傷害的防禦能力。
這一點從他對科爾杜村各場戰鬥的回溯裡都能得到印證——明顯已經超過序列7層次的紀堯姆.貝內和皮埃爾.貝里雖然表現出了足夠強的格鬥能力,但都沒有相應的防禦特質。
盧米安沒想到的是,本堂神甫還契約了“鋼鐵身軀”這個能力,它有利有弊,一方面讓盧米安最初的火焰地獄計劃破產,另一方面則自我限制,給了盧米安進一步周旋,打開“虛構之瓶”入口,讓同伴進來幫忙的機會,再之後就是利用紀堯姆.貝內想先解決芙蘭卡,除掉不必要干擾的心態,依靠臨場發揮,給他弄了個致命的陷阱。
噼裡啪啦的灼燒空氣聲裡,紀堯姆.貝內哀嚎的靈體飛快瓦解,逐漸消散。
做完這件事情,盧米安轉過身去,對芙蘭卡和簡娜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這邊已經結束。
下一秒,他腳步虛浮地走到祭壇旁邊,撿起了那幾張牛羊狗皮。
它們都很完整,細看之下,透着說不出的邪異。
這都是經歷過“造畜之術”前半部分儀式,利用“苦修士”能力將流程積存起來的特殊皮毛,只要掌握了相應的咒文,將它們裹到別人和自己身上後,就能直接完成“造畜之術”。
盧米安雖然還沒掌握紀堯姆.貝內預先設定的造畜咒文和解除咒文分別是什麼,但這都是後續有辦法解決的問題,比如,抓到保利娜、本堂神甫的管家等人,看他們是否知曉,比如,請“偷盜者”途徑的“解密學者”來破解咒文,比如,自己根據宿命領域的知識和對紀堯姆.貝內的瞭解,一個一個去試,比如,看看占卜能不能有什麼收穫。
所以,這兩張羊皮、一張牛皮、兩張狗皮都是相當有價值的物品,如果應用得當,能發揮超乎想象的作用,之前,紀堯姆.貝內就差點靠着變成棕毛巨犬瞞過盧米安,逃出文森特街,徹底斬斷這段命運,但他受到宿命恩賜自帶的狂熱影響,本身也因契約變得貪婪,選擇反過來設置陷阱,從獵物變成獵人。
看見盧米安抱着那幾張牛羊狗皮,身體搖搖晃晃,似乎連站立都變得勉強,芙蘭卡和簡娜一人幫他接過了部分。
這時,“虛構之瓶”傳出了嘩啦啦的聲音。
在失去紀堯姆.貝內維持,又被火焰地獄焚燒了好一陣後,它終於像冰層般裂開,一塊塊墜入虛空。
被它圈起來的廢棄洞穴透過暗門,完全呈現在了盧米安等人眼中,所有的“深淵魔花”都已被燒成了焦炭,散落了一地,火焰沒有了可燃燒的事物,又無盧米安提供靈性,也熄滅了大半,只剩少數區域還有赤紅的光芒,而它們也在不斷消亡。
盧米安望了眼那裡,對芙蘭卡道:
“我從地下特里爾回白外套街,你帶着地血礦石走地面。”
“體面”胸針一旦取下,盧米安立刻會被周圍之人憎惡和痛恨,若原路返回必將遭遇大量的意外,而要是不取下,再過兩三分鐘,它就會發出“警報”,引來周圍的官方非凡者或別的隱秘勢力。
考慮到帶着那塊地血礦石進入地底很可能出大問題,而要是交給簡娜,她又未必能應付後續也許會有也許不會有的麻煩,芙蘭卡只好點了點頭,抿嘴側身,對簡娜說道:
“你跟着夏爾,他現在已經到了極限,哪怕遇到一條狗,也未必能打得過。”
“如果是剛纔那種狗,確實打不過。”盧米安咕噥了一句。
見廢棄礦洞另外一側的出口並沒有堵上,偏冷的地底之風吹入了祭祀大廳,讓麻醉氣體跟隨“虛構之瓶”的崩解消散了不少,盧米安腳步蹣跚地走了進去,來到紀堯姆.貝內已出現大量焦黑的屍體前。
他用腳踢了踢屍體,給他翻了個身,確認沒藏着什麼物品。
盧米安隨即撿起之前丟棄的鐵灰色軍用酒壺,走到廢棄礦洞的出口,看見那裡癱着一張不再邪異的棕毛狗皮。
這個位置沒被燒到,狗皮保存得還算完好,但必須重新舉行“造畜之術”儀式,使用“苦修士”的能力,才能讓它再次成爲超凡之物。
廢棄礦洞的出口外面,緊貼巖壁放着兩樣事物。
一件是燃燒煤油的馬燈,一件是冒險家和傭兵們很喜歡使用的墨綠色帆布揹包。
盧米安提了下揹包,只覺它異常沉重,差點沒能提起來。
芙蘭卡好奇蹲下,打開揹包,發現裡面裝着一根根讓人心情愉悅的金條和一疊疊鈔票、一枚枚金幣。
“哇哦!”芙蘭卡發出了感嘆的聲音。
這麼多錢?盧米安第一反應是“還好,還好,本堂神甫那頭老公豬沒把奧蘿爾存起來的稿費花完”,第二反應則是“艹TMD,這傢伙好陰險!”
很顯然,紀堯姆.貝內有考慮過保利娜等人沒能逃脫的可能,那樣一來,盧米安和他的同伴們就會從這些宿命信徒沒帶多少金錢出逃推測本
堂神甫選擇了另一條逃離路線,然後追到地下室,踩中陷阱。
“不錯不錯。”芙蘭卡笑了起來,“這些邪教徒雖然不掉特性,但會掉別的。”
…..
她隨即指了指頭頂:
“我去樓上了,這張狗皮給我。”
她把手裡的三張儀式皮毛交給了簡娜,自己帶上紀堯姆.貝內之前使用過的狗皮,往文森特街50號返回。
簡娜背上了那個墨綠色的帆布包,抱着五張
邪異皮毛,看着盧米安拿起那盞馬燈,將它點亮。
沿廢棄礦洞外的黑暗隧道走了幾步,盧米安及時取下“體面”胸針,將它放入懸掛在腰間的另一個軍用酒壺內,沉到了烈酒底部。
又走了幾步,盧米安忽然打了個寒顫,轉過身體,望向跟在後面的簡娜。
抱着牛羊狗皮、揹着帆布包的簡娜眼神幽幽,滿是厭惡,非常艱難地說道:
“我,我能控制住自己。
“艹,我不會揍你的!”
盧米安雖然不是太相信,但這種時候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繼續往前。
過了七八分鐘,他找到一個無人的廢棄隧道,坐至角落裡,耐心等着“體面”胸針的負面效果結束,並藉助休息恢復點靈性。
...........
因爲還沒人知道文森特街50號出了變故,所以芙蘭卡從容地消除起各種痕跡,用魔女的方式完成了反占卜。
這個過程中,她把每個房間都逛了一遍,在擔心遭遇污染的情況下,未做深入的搜查,沒發現具備有效線索和較高價值的物品。
最後,她回到一樓的小客廳,弄醒了昏迷的假紀堯姆.貝內。
假紀堯姆.貝內望着眼前戴兜帽穿黑袍的女子和她手裡的棕毛狗皮,一時如陷夢中,彷彿還沒有醒來。
芙蘭卡低聲笑道:
“你也看見了,那個惡魔被我們幹掉了。”
在她的眼裡,假紀堯姆.貝內已不再像那個本堂神甫,變得非常陌生。
這或許就是他真正的模樣。
“我,我……”假紀堯姆.貝內又驚又喜地問道,“你們是來幫我的?”
“我們是獵魔人。”芙蘭卡胡謅了一個名詞,“對這個惡魔,你還有什麼事情想告訴我們?”
雖然她的“魔鏡通靈術”讓盧米安能從紀堯姆.貝內那裡獲得更多的信息,但終究有自身的極限,沒法全部都問到,依舊需要調查相關人員,免得遺漏重要線索。
假紀堯姆貝內只覺面前未露出臉孔的女士異常親切,回想了片刻道:
“那個惡魔除了會和我的妻子偷情,喜歡吃牛排和羊排,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嗯……它,它每週會消失一天,然後又悄悄回來。”
每週消失一天?芙蘭卡點了點頭,又問起別的事情。
確認榨不出額外信息後,她笑着“教唆”起那個假紀堯姆貝內:
“如果我是你,會立刻逃離這裡,你的妻子現在就相當於一個惡魔。
“我會帶上還算值錢的物品,去沒人認識我的地方,買新的房屋,娶新的妻子,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假紀堯姆.貝內聽得怦然心動,放棄了堅守這裡的想法。
下一秒,他看見那位女士冰雪般消融在了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