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拉”還是用那種有明顯冰冷感的嗓音道:
“那並不用擔心,我說過,我們研究會是一個非常鬆散的組織,除了少數私下裡有密切交流的成員,其他一年也就見兩到四次,而且還是在做了僞裝的情況下。
“你姐姐在類似聚會裡的狀態都比較放鬆,應該接近於她和你平時相處的樣子,只是會注意保護自己的現實信息,你肯定能夠扮演。
“而我們交流時會用的許多特殊詞語和句子,你絕對不會陌生,以你和你姐姐的關係,她不會在你面前刻意遮掩,不去使用。”
“對。”盧米安的情緒忽然有些低落,“她還會給我解釋具體的意思,並告訴我是她故鄉某位哲學家或者羅塞爾大帝說過的。”
“海拉”聽完之後道:“如果你真有可能扮演'麻瓜’,和研究會的成員交流,不用刻意去提是故鄉哲學家說過的話語,直接講後面的內容就行了。”
“那要不要加'羅塞爾大帝曾經說過’?”盧米安認真討論起細節。
雖然他缺失關鍵物品,不太可能真正僞裝成奧蘿爾,而“尼瑟之臉”的本質是幻術,遇上有相應能力的非凡者,一眼就能被識破--哪怕對方只是序列9的“窺秘人”,也能看出他並非女性,自然不可能是“麻瓜”,但他還是希望努力一下,誰知道將來有沒有機會弄到負面影響不那麼大的“變形術”。
至於“窺秘眼鏡”的神秘學化妝,在聚會必須遮掩臉孔的前提下,沒法給人心理上的暗示,而且,它又不能改變性別,即使那只是僞裝出來的改變性別。
“海拉”少見地默然了幾秒,臉頰肌肉略有浮動:“真有扮演機會的話,你儘量不要加,因爲你沒法精確地把握住什麼時候該加什麼時候不該加。
“伱只需要記住一點,其他成員使用'羅塞爾大帝曾經說過’這個前綴往往是爲了活躍氣氛或者逗笑大家。”
怎麼感覺羅塞爾大帝在“捲毛狒狒研究會”的形象不太好呢……也不是不太好,更接近喜劇演員那種……說起來,奧蘿爾好像也是這樣,她每次情緒比較差的時候,我只要故意講'羅塞爾大帝說過’,她往往都會有一定的緩和,甚至忍不住笑出聲音……盧米安不太理解“捲毛狒狒研究會”那些成員的心態,但礙於自己必須表現出不清楚他們最大秘密的樣子,沒做追問。
他打算之後如果記起來就問一問芙蘭卡是怎麼回事。
“海拉”繼續說道:
“你如果參加聚會,只要記住多聽,少說,沒有把握不要深度參與各種討論,別人提起往事時,能岔開就岔開,能敷衍就敷衍,並表現出'麻瓜’在你面前展現出來的性格和特點,就可以很好地扮演她了。”
盧米安思索了下:“這僅僅只是外形和表現上的僞裝,你們研究會應該不缺乏擅於占卜或者有很強直覺的非凡者,他們很容易就能發現我不是我姐姐。”
“不,恰恰相反,他們能證明你真是'麻瓜’。”“海拉”給出了一個盧米安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毫不掩飾的錯愕和詫異表情裡,“海拉”詳細解釋道:
“首先,我們大部分人都不瞭解其他成員的現實情況,也就沒法做出非常有效的占卜或預言;
“其次,我在對你姐姐有一定了解的前提下,藉助某件物品占卜過她的狀態,結果無法確定她是活着還是死亡,就像遭遇了很強力的反占卜一樣。”
這……盧米安先是一怔,旋即想明白了大概的原因:
按照“魔術師“女士的說法,奧蘿爾目前還不算徹底死亡,還有一絲復活的希望,而她的靈魂碎片被“愚者”先生封印着,正常的占卜根本沒法繞過封印,窺探到奧蘿爾的真實狀態,也就呈現出了非常強的反占卜效果。
“海拉”又喝了口三倍濃縮的利姆咖啡:
“而最重要的是,我今天和你見面後,靈性直覺告訴我,在和你面對面的情況下,'占卜’或者'預言’奧蘿爾,結果會指向你。”
什麼?盧米安差點脫口反問。
很快,他低頭望向了自己的左胸,苦澀笑道:“這也許是因爲我姐姐的部分靈魂碎片以某種奇特的方式保存在我身上。”
說到這裡,盧米安長長地嘆了口氣:“可惜啊……”
聽完“海拉”的分析,他感覺自己真能頂替姐姐參與“捲毛狒狒研究會”,且不會被人發現。
他很想這麼做,那樣一來,既能策應芙蘭卡的行動,讓她不用一個人冒險,又可以形成配合,一個在明一個在暗,讓有問題的人自己跳出來,落入陷阱。
同時,盧米安還能借助那些聚會,更多地瞭解奧蘿爾。
可惜的是,他沒有能虛假改變性別、調整身高和體型的“變形術”。
短暫的安靜後,“海拉”重複了自己會跟進“愚人節”問題的承諾。
接着,她相當坦然地說道:“我這次來特里爾,是爲了去那個地下墓穴的更深處尋找某樣物品,你對那裡有什麼瞭解嗎?”
地下墓穴的更深處?盧米安心頭一驚,主動提醒道:“那裡很危險。”
他感激“海拉”女士之前的書信指導和剛纔的提議,將自己瞭解到的地下墓穴情況和之前目睹的詭異現象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末了道:
“不知爲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記住了那對情侶,其他人表現得都像是他們從來沒存在過一樣,嗯,那位叫肯達爾的墓穴管理員應該也有所察覺,只是裝作沒發現而已。”
“海拉”安靜聽完,既不驚訝,也不錯愕,轉而問道:“你聽說過'撒瑪利亞婦人泉’嗎?”
“我在一個騙人的神棍那裡聽說過……”盧米安皺起眉頭,努力回憶着奧斯塔.特魯爾的講述,“他說地下墓穴上層的'撒瑪利亞婦人泉’是假的,是當時施工出錯留下的水窪,被管理員們包裝成了傳說,但在地下世界深處的某個古代墓葬內,有真正的遺忘之泉、忘卻之泉。”
“海拉”沒有評價盧米安的說法,輕輕點頭道:“謝謝。”
道完謝,她將剩餘的三倍濃縮咖啡喝完,站起身來,往小奶牛咖啡館的門口走去。
隨着她離開座位,那種幽深安靜的感覺驟然消散,陽光彷彿又照亮了這片區域。
盧米安又坐了一會兒,喝掉了自己的馬凱爾咖啡,然後才沿舊街走向煉獄廣場,打算乘坐公共馬車返回市場區。
越過“與衆不同”歌舞廳和“獨自一人”酒吧後,盧米安突然聽見了叮叮噹噹的清脆響聲。
他心中一動,半側身體,回望過去,正好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走入剛開門沒多久的“獨自一人”酒吧。
那身影套着淺白色的薄紗長裙,戴着裝飾有絲絹花朵的小圓帽,複雜髮髻上懸掛着兩枚銀色的小鈴鐺,深色長靴上也有類似的物品。
莉雅……第八局的莉雅……盧米安認出那人是進過自己夢境的官方調查員莉雅。
她原本應該隸屬於第八局的萊斯頓省分局,現在居然出現在了特里爾,進了那個也有點古怪的“獨自一人”酒吧。
“與衆不同”歌舞廳很危險,“獨自一人”酒吧不會是第八局用來監控對面的據點吧?收回目光後,盧米安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
回到微風舞廳,盧米安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被老大加德納.馬丁召喚去了紀念堂區泉水街11號。
擺着一排排書架的房間內,淺色襯衫配深色長褲的加德納.馬丁精神相當不錯地笑道:“我聽芙蘭卡講,你已經完成了復仇?”"
盧米安覺得老大整個人都透出了一種奇怪的亢奮,就像之前太過愉悅以至於現在都還沒有徹底平復一樣。
他坦然回答道:
“是的,我已經殺死了紀堯姆.貝內,幸虧有'紅靴子’和簡娜幫忙,還有我請來的情報販子安東尼.瑞德。”
他沒有隱瞞參與者,這瞞不過老大,畢竟他們是依靠“老鼠”克里斯托和他的寵物們來互相聯絡的。
加德納.馬丁輕輕頷首道:“你的效率比我預想得更高。
“芙蘭卡說得不夠詳細,你再講一講大概的情況吧。”
盧米安沒有替“罪人”組織隱瞞,用描述具體效果的方式展現了紀堯姆.貝內擁有的多種能力。
加德納.馬丁認真聽完,若有所思地問道:“你覺得紀堯姆.貝內的實力相當於序列幾?”
盧米安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序列5。”
加德納.馬丁頓時沉默,隔了一會兒才道:“我找你過來,是有個任務交給你。”
“什麼任務?”盧米安沒有掩飾自己的好奇。
加德納.馬丁重新露出了笑容:“很簡單,去歌劇院區的機械咖啡館接觸一個叫'黑貓’的文學藝術組織。”
“我沒有藝術細胞。”盧米安非常誠實。
加德納.馬丁笑道:“不需要藝術細胞,你主要是充當贊助人,並和'黑貓’的其中一名成員交上朋友。
“他的先祖有伯爵爵位,他也喜歡這麼自稱。
“嗯,他叫普伊弗.索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