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森沒有在意盧米安驟然緊繃的狀態,嗓音略顯沉啞地說道:“按照慣例,作爲'督導’,我必須私下和你談一次。”
盧米安悄然鬆了口氣道:“聊什麼?”
奧爾森將那個偏棕的小型皮箱放到了左腿旁邊:
“你要是發現你的'長官’,也就是加德納.馬丁有問題,或者出現了異常,立刻向我彙報。”
這是我應該做的,老大出了問題才能把位置空出來……盧米安略帶嘲諷地無聲咕噥了一句後道:“我怎麼聯繫你?”
奧爾森望着盧米安的眼睛道:“把信息留在市場大道13號的地下室內。”
市場大道13號……“鐵血十字會”果然和那棟被燒燬的建築有關係……奧爾森有可能進過第四紀那個特里爾,應該屬於被深度污染的類型,他有辦法利用市場大道13號的異常”?盧米安回想起昨晚的經歷,感覺“督導”奧爾森比“長官”加德納.馬丁更加神秘。
他懷疑暗中監控自己在市場大道13號內一舉一動的那個人就是奧爾森——加德納.馬丁明顯非必要不願意進入那裡。
結合市場大道13號在十幾年前被燒燬,K先生說“鐵血十字會”最近幾年疏遠了信仰那位的其他組織,“魔術師”女士提及當前的守夜儀式並非“鐵血十字會”以往慣用的考驗等信息,盧米安腦海內隱約有了一條還不夠完善的事件脈絡。
他認爲市場大道13號被燒燬不是“鐵血十字會”做的,但後來,他們掌握了那裡的秘密,同時也遭受了相應的污染,從而發生了異變。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反過來的:或許是“鐵血十字會”某些成員在其他地方遭受了相應的污染,然後才掌握了市場大道13號的“異常”。
“好。”盧米安點頭答應了下來。
思緒電轉間,他望着“督導”奧爾森,未掩飾自身疑惑地問道:“我在阿爾貝礦洞看到的那個交易者真的是你嗎?你的腦袋可以脫離自己的身體,單獨存活?
“或者,那是你製造出來的幻象?”
奧爾森低啞笑道:“正好,作爲'督導’,我有三句話要告訴你:“一,眼睛看見的未必真實;“二,我們最終都將進入第四紀的特里爾,這是我們的宿命;“三,不要輕信別人的話語。”
不要輕信別人的話語……有點意思啊,那我要不要信你第一句話呢?我在阿爾貝礦洞看見的其實是真實的?呵呵,在我面前講宿命,我是沒什麼關係,忒爾彌波洛斯你能忍嗎?盧米安強行控制住自己不擡起右掌,按向左胸。
見奧爾森重新提起了那個偏棕色的小型皮箱,似乎打算離開,盧米安略感好奇地問道:“那裡面究竟裝着什麼,伱爲什麼一直提着?”
奧爾森露出了笑容:“如果我是你,最好祈禱自己永遠都不要知道答案。”
說完,這位督導打開了行進中的馬車廂門,跳入外面的黑暗中,瞬間消失不見。
他沒像來時那樣刻意使用能力,以瞞過盧米安的靈感和五官。
“神神秘秘的……”盧米安小聲嘀咕了一句。
乘坐馬車回到市場區後,他沒急着去金雞旅館或白外套街的安全屋召喚“魔術師”女士的信使,彙報正式加入“鐵血十字會”的事情,而是直接進了微風舞廳。
他這是擔心“鐵血十字會”那羣陰險的傢伙還在利用自己最容易放鬆戒備的階段繼續做暗中的、最後的監控。
雖然他們發現不了“魔術師”女士的信使,但這個時間點回207房間或安全屋不符合盧米安的作風,容易引人懷疑。
坐至吧檯,盧米安要了杯淡紅酒,一邊抿着,一邊欣賞臺上的歌舞。"
簡娜今晚休息,表演的是另外兩名“浮誇女”和一位以歌曲極有動感聞名的男性地下歌手。
山丘區,深谷修道院外面。
戴上了銀白色半臉面具的簡娜略感憂心地看着身旁做刺客打扮的芙蘭卡道:“我們今晚要做什麼?
“你不會想潛入修道院做調查吧?”
“當然不是!”芙蘭卡矢口否認,“深谷修道院是'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比較出名的修道院,不僅有厲害的非凡者,而且還藏着那些'工匠’僧侶們製作出來的神秘器物,以我們兩個的實力,進去只是送菜,不,送貨上門……”
說到這裡,芙蘭卡腦海內忍不住閃過了一堆廢料。
她聽說這裡的僧侶雖然不結婚不生子,專注於研究蒸汽與機械,但不表示他們不近女色或者男色。
“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又不禁止這個!
根據傳聞,其中一部分僧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找些站街女郎過來,舒緩下精神,還有一部分則找同僚或者出賣身體的男人。
剩下還有很大一部分,癖好是機械,或者真的在苦修,能控制住自己。
當然,在類似的桃色流言上,特里爾人總喜歡誇大事實或加入自己的想法,和真實情況有很大不同,芙蘭卡沒有全信,但又不能完全不信。
她覺得應該是有一部分僧侶存在那些問題,但不是主流,可就算不是主流,作爲野生非凡者潛入修道院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要麼被機械誤殺,要麼被抓住當實驗品,要麼成爲那少數僧侶的玩物,只有極小概率成功。
總之,不管男女,未到序列4,或者沒有足夠的把握,都別想着潛入深谷修道院。
芙蘭卡藏在兜帽下的臉龐露出了笑意,心情很好地解釋道:“我們今天把周圍都轉遍了,沒找到一點線索。"
“但有個地方,我們還沒有做過調查。”
簡娜略作回想道:“那個深谷採石場?”
“對。”芙蘭卡笑道,“今晚我們就潛入那裡,做一次搜查。”
其實,她不覺得自己兩人會有什麼收穫,畢竟官方非凡者已經完成了調查,她只是想帶着簡娜走一遍流程,讓她熟悉類似事情該怎麼處理。
“嗯。”簡娜小幅度點頭。"
芙蘭卡趁機做起教導:“在正式潛入前,我們還有一些前置工作要做。
“對'刺客’來說是熟悉環境,蒐集情報,察看地點和路線,而到了'女巫’階段,還要預先做一次占卜。”
芙蘭卡一邊說一邊拿出了一面隨身攜帶的巴掌大小鏡子。"
簡娜頓時集中起精神。
她早就對“女巫”鏡子相關的能力產生了好奇。
——之前,她刺殺于格.阿圖瓦,逃到金雞旅館後,芙蘭卡聽說她有在現場留下血液,趕緊利用“鏡子替身”,幫她切斷了本體和那些血液之間的神秘學聯繫。
芙蘭卡環顧了一圈,藉着夜色陰影的遮掩道:
“等你也成了'女巫’,你就能自然地掌握'魔鏡占卜法’和'魔杖占卜法’,至於其他占卜法,需要學習,但對'女巫’來說,都很簡單。
“做'魔鏡占卜’的時候,最重要的是選好祈求的對象,因爲'魔鏡占卜’的本質就是利用鏡面的神秘學象徵,連接未知的存在,從對方那裡獲取問題的答案,如果未知的存在抱有惡意,或者本身處在瘋狂狀態,那不管是直接施加影響,還是給出藏着陷阱的占卜結果,都會讓你陷入危險。
“到時候,我會給你幾個較爲安全的祈求對象,這都是經過驗證的,其中,占卜結果最精準的那位需要你付出相應的代價,除非事情特別關鍵,形勢特別嚴峻,否則我一般不會向他祈求。”
“什麼代價?”簡娜被勾起了好奇心。
芙蘭卡尷尬地清了清喉嚨道:“可能導致你社會性死亡的代價,不一定那麼嚴重,但肯定會讓你丟臉。”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向那位祈求,做“魔鏡占卜”時,在“審判”女士的面前被問的是“自己安慰自己的時候,會不會偶爾幻想某些男性,想要試一試?”
那個問題讓她差點把作爲媒介的鏡子砸碎,當時,她才成爲“女巫”沒多久,自我認知還是完完全全的男人,但身體都變成女性了,她又是一個愛新鮮愛嘗試的人,難免會偶爾幻想一下,每次都很有負罪感和羞恥感,結果就這樣被當着一位半神的面戳穿了,而且還得老老實實地回答。
時至今日,芙蘭卡回想起那幕場景,還是會有把腦袋埋進沙子裡,什麼都不去聽,什麼都不去看的衝動。
什麼叫社會性死亡?這就叫!
芙蘭卡覺得自己後來真的找加德納馬丁試一試,明顯有受這件事情的影響,這導致她心理防線出現裂縫,有點自暴自棄。
丟臉……社會性死亡……你似乎有很深的體會啊……簡娜敏銳地察覺到了芙蘭卡的言外之意。
她在心裡咕噥了兩句後,未做追問。
芙蘭卡簡單講了講“魔鏡占卜”的步驟,最後做起演示。
她用手虛撫起鏡子表面,誦唸起驗證過安全性的某位存在。
等鏡子浮現出水光,她正色問道:“今天晚上,探索特里爾的深谷採石場有危險嗎?”
因爲是提問式占卜,所以對占卜語句的要求並不嚴格。
在簡娜又好奇又期待的目光裡,鏡子內傳出了彷彿來自河底的蒼老嗓音:“有一定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