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饒修會在桑塔港的駐地位於城市邊緣,臨近郊區,佔據了整整一條街道,有屬於自身的田地和果園,豢養着多種牲畜,修士修女們不用執行任務的時候,都在這裡勞動,自給自足。
盧加諾牽着路德維希,擡頭望了眼纏繞着修道院尖頂的綠色藤蔓和被它們簇擁着的生命聖徽——那是一個處在麥穗、鮮花和泉水等符號中間的簡筆嬰兒,對走至面前的戰鬥修女諾艾麗婭道:“我被人襲擊了,剛從警察局錄完口供出來。”
諾艾麗婭戴着兼具宗教和戰鬥雙重象徵的黑底白紋兩角帽,微微皺了下眉頭道:“路易.貝里呢? ”
她沒問盧加諾遇襲的細節,更關注路易.貝里這個大冒險家去了哪裡。
盧加諾搖了搖頭,誠懇回答:“我也不知道,他只是讓我錄完口供後,到這裡來給你們說一聲我被襲擊了。”
諾艾麗婭的表情頓時變得有點凝重。
港口區,漁業公會那棟灰黑色堅固建築前。
換上白色襯衣、黑色馬甲和棕色長褲的盧米安戴着金黃色的草帽,一步步走到了大門外面。
守在這裡的兩名門衛沒有配槍,只是像來往的諸多行人那樣,揹負着直劍,腰挎着短刀。
“你找誰?”他們同時伸手,攔住了盧米安。
盧米安“聽不懂”高原語,直接拔出左輪,向着天空扣動了扳機。
砰的槍響裡,他從兩名門衛之間,踏入了漁業公會那棟城堡式的房屋。
兩名門衛你看我,我看你,猶豫着沒有阻止。
他們一個跑向了港口警局,一個轉身狂奔入灰黑色的建築,試圖向自己的頂頭上司彙報,請他決定該怎麼做。
盧米安提着左輪,腳步不快不慢地前行着,在慌亂躲避的職員和從不同地方投來的一道道意味難明的視線裡穿過大廳,登上了通往委員辦公室的樓梯。
他快抵達二樓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皮膚呈古銅色,寬厚結實,黑髮藍眼,正是之前攙扶漁業公會會長鬍安.奧羅的那個年輕人。
他是那位老者的孫子,費南德茲.奧羅。
費南德茲俯視着一步步上行的盧米安,咬牙切齒般道:“你竟然敢強闖公會!”
盧米安根本沒有搭理他,未加快腳步也未放緩速度地走向二樓入口。
費南德茲收斂住了臉上的表情,腰背微微勾起,眼中似有點點輝芒浮現。
霍然間,盧米安感覺周圍的光線變得黯淡了不少。
與此同時,他頭頂有無形之力下壓,腳部有層層束縛纏繞。
這讓他感覺自己一下變矮,身體有所搖晃,而費南德茲似乎高大了起來,擋住了走廊內滲透過來的光線,留下了濃郁的黑影。
蹬!
他一步邁出,手握右拳,砸向了盧米安的腦袋。
嗚的風聲響起,那拳頭如同鐵錘,受到磁鐵吸引般連續加速。
盧米安擡起了腦袋,體內有什麼事物爆炸開來,衝破了封印。
他大腿驟然變粗,繃緊了棕色的寬鬆長褲,整個人憑空長高了一截,讓袖管和褲腿都往上縮了一段距離,卡在了鼓起的肌肉處。
砰!
他回以左拳,那好似炮彈,轟向了費南德茲砸來的拳頭。
兩者相撞,發出轟鳴般的聲音,樓梯都爲之顫抖和搖晃了一下。
費南德茲承受不住這股巨力般往後退了兩步,但他臉上卻沒有驚懼之色,反而流露出些許喜悅。
後退之中的他眼眸變得極爲幽深,但又藏着點點璀璨。
他擡起了左手,皮膚異常粗糙的指尖迅速凝聚出了幽綠色的濃郁光華。
那光華化作一道射線,無聲奔向了因爲剛纔那次碰撞而短暫停在了原地的盧米安。
費南德茲一開始就選擇近身搏鬥,爲的就是給這道能破壞人體結構,讓目標很快虛弱、遭受內傷的射線創造機會。
那幽綠色的危險射線不比光的速度慢多少,沒能提前躲避的盧米安只能眼睜睜看着他落在自己胸腹之間。
可幽綠色的射線卻徑直穿了過去,命中的只是一道幻影。
利用“苦修士”積攢的力量和費南德茲拼了一記後,盧米安早順勢後折腰背,以拱橋的姿態立在原地,躲避可能會有的偷襲。
這個過程中,他還使用了“尼瑟之臉”,以下半身爲基礎創造了一個自己依舊筆挺站立的幻象!
幽綠色的射線逐漸發散,沒入了樓梯拐角處的牆壁。
盧米安的體表霍然騰起了一層赤紅近白的火光。
他化成一枚火球,呼嘯着轟向了剛站穩腳跟的費南德茲。
費南德茲的瞳孔彷彿被熾烈的火光刺激到,明顯縮了一下。
他猛地往側面倒去,右手握拳,向下一拉。
盧米安頓時感覺有無形之力在拉着自己墜往地面。
他不驚不怒,順勢散去火光,現出身影,雙腳踩在了走廊地板上。
哐當!
身軀依舊龐大的他重重一踩,在建築的輕微搖晃裡,一步奔到了剛翻身站起的費南德茲面前,左拳帶着赤紅近白的火光轟向了對方。
費南德茲來不及使用超凡能力,只能架起雙臂,匆忙格擋。
轟!
火光爆開,盧米安一拳就將這個年輕人打得倒飛了出去,撞入房門半掩的側面辦公室內,砸壞了原木色的書桌。
趁着費南德茲頭暈眼花,渾身疼痛的機會,盧米安蹬蹬兩步跟上,衝入那個辦公室,再次揮起了左拳,
赤紅近白的火焰於拳面騰地燃起,將整個房間照得異常明亮。
轟隆!
這一拳砸在了費南德茲的胸前,砸出了爆炸般的動靜。
四濺的火光受到無形之力的牽扯,沒能徹底崩開費南德茲的胸口,只是讓它凹陷了進去,讓目標眼前一黑。
盧米安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半昏迷狀態的費南德茲,擡起了左手。
一枚巨大的,赤紅近白的火球飛快凝聚,層層壓縮,即將扮演收割者的角色。
下一秒,這火球飛了出去,鎖定了費南德茲。
突然,它往上一飄,越過目標,轟在了書桌後面的那堵牆上。
轟隆!
熾白帶紅的火光衝破了玻璃窗,衝開了牆壁,噴射到了漁業公會這棟建築的外面,於半空蒸騰起燃燒的雲朵。
幾乎是同時,盧米安感覺自己來到了一片幽暗深邃的虛空,遠處有一顆顆會眨眼睛般的璀璨星辰點綴。
他又一次看見了胡安.奧羅這個皺紋很深的老者。
就在這個時候,諾艾麗婭奔到了豎立着海浪雕像的廣場內,向着有窗框砸落於地的建築破口喊道:“停止!”
聽到這位戰鬥修女的聲音,盧米安遺憾地嘆了口氣,掉轉左輪,將它插回了腋下槍袋,他身前的胡安.奧羅和周圍的虛空隨之消失。
幾分鐘後,胡安.奧羅杵着柺杖,走出漁業公會那棟灰黑色的建築,沉聲對諾艾麗婭道:“他襲擊了費南德茲,你們必須抓捕他!”
諾艾麗婭掃了這位漁業公會的會長一眼,冰冷冷說道:“那是不是還要請費南德茲去警局協助調查阿奎那街槍擊案?“
“你們都冷靜一點,共同維護桑塔港的秩序,否則,你們不會以爲教會沒辦法處理你們吧?”
說到最後,這位戰鬥修女望向了盧米安,同樣警告起他,以示公正。
胡安.奧羅沉默了一下道:“我不知道什麼阿奎那街槍擊案。”
說完,他轉過身體,杵着柺杖,腳步蹣跚地走回了漁業公會,多名職員迎了上來,攙扶住了他。
諾艾麗婭見狀,帶着她的戰鬥小隊成員們“押送”盧米安離開這裡。
出了港口區,這位戰鬥修女讓隊員們放慢腳步,拉開彼此間的距離,自己則和盧米安並肩而行。
“你這麼硬來,我們很爲難啊,秩序,明白嗎?表面的秩序必須維持住。”諾艾麗婭擡手捏了捏額頭兩側,“還好你沒真正殺死費南德茲,要不然,我只能執行抓捕了。”
盧米安笑了一聲道:“我如果真想殺費南德茲,他根本等不到你來阻止這場戰鬥,也等不到胡安.奧羅救他。”
這是實話。
諾艾麗婭怔了一下,思索了幾秒道:“向觀望的那些人展現下你的態度,實力,以及,自信?”
同時,讓胡安.奧羅基於這場戰鬥誤判你的實力?”
盧米安未做回答,帶着笑容,目視前方道:“之前那些‘海之總督’最後都去了哪裡?”
諾艾麗婭沉默了片刻道:“他們表面上是被送到了不同的外地,但據我們觀察的結果顯示,短則四五個月,長不超過三年,這些‘海之總督’都會神秘失蹤,不知去向,現場往往沒有打鬥痕跡,他們的家人也沒什麼事。”51
自行迴歸大海了?盧米安笑了笑道:“你看,我剛纔揍費南德茲的收穫不就來了嗎?“
“大地母神”教會願意透露更多的情報了。
諾艾麗婭沒有生氣,笑吟吟說道:“沒有誰會一開始就放下所有的籌碼。”
“等你調查到了一定程度,我們還會提供更多的東西。”
盧米安望向側面的蔚藍大海,想了下道:“你還沒有說過你們‘大地母神’教會究竟想在這件事情裡達成什麼目的。”
諾艾麗婭眼眸微動,突然擡手,指着前方正在爭吵的行人,高聲喊道:禁止街頭鬥毆!”
話音未落,她已是帶着自己的隊員奔跑了過去,留下盧米安一個人待在原地。
盧米安嗤笑了一聲,緩慢搖了下頭。
深夜,盧米安正要脫掉衣服,上牀睡覺,突然聽見了“寶劍騎士”低沉暗啞彷彿在壓制着什麼的嗓音:“找到兩個目標下落的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