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盧米安精神高度緊繃。
他轉過身體,回到牀邊,用纏繞着白色綁帶的左手拿起了“墮落水銀”。
緊接着,他提上獵槍,於“叮鈴鈴”的聲音裡來到臥室窗口,小心翼翼地望向大門位置。
那裡空無一人!
這一刻,盧米安的心臟都彷彿要停止跳動了。
他打算開啓“靈視”再看看。
因爲在夢境廢墟里一進入冥想狀態並維持幾秒鐘,他就會聽到那瘋狂而恐怖的聲音,出現失控跡象,所以沒法較爲順暢地用出這個能力,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完成相應的操作。
可即使開啓了“靈視”,他依舊沒發現門口有任何身影。
然而,門鈴的聲音迴盪不絕。
各種念頭紛涌間,盧米安認真考慮起要不要回到牀上,強行入眠,脫離夢境。
但想到未知的危險已經來臨,隨時可能侵入自家這棟半入地式的兩層建築,他又覺得即使返回了現實,可能也沒法擺脫後續的襲擊。
“兩種情況:
“要是拉動門鈴的那位能夠進來,我上牀睡覺等於放棄抵擋;
“如果它進不來,我只要不被刺激得自己開門,就沒什麼問題。
“不管怎麼樣,都得下樓看一下……”
盧米安迅速下定了決心。
他將“墮落水銀”插回腰間,別好斧頭,提上獵槍,一步步出了房門,無比謹慎地沿樓梯往下。
剛到一樓,他眼中就映出了一道人影。
可供六人使用的餐桌旁,正對樓梯口的位置,坐着盧米安之前遍尋不着的那位神秘女士。
她穿着白色短上衣領口有個巨大的蝴蝶結,下身似乎是條珍珠灰色的寬鬆粻褲,整體既有休閒的感覺,又透着別樣的精緻。
此時,她正端着一杯淺金色的飲料輕輕抿着,手旁放着一頂黑色的矮帽。
盧米安瞬間就放鬆了下來,向着那位褐發藍眼的神秘女士走去。
他一邊放好獵槍、斧頭,一邊拉開餐桌對面的椅子坐了下去,並開口問道:
“你能進這裡?”
那位女士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一笑道:
“不然你以爲那些材料是怎麼送到你房間的?”
她說話的同時,叮鈴鈴的聲音平息了下去。
盧米安望了眼門口,不太理解地說道:
“你都已經進來了,爲什麼還要拉門鈴?”
那位女士笑了笑:
“這是禮貌。”
能嚇死人的禮貌?盧米安只敢在心裡嘀咕。
他直接轉入了正題:
“我拿到‘縱火家’對應的非凡材料了,嗯,應該是‘縱火家’。”
那位女士輕輕點頭:“我曉得,這也是我來找你的目的。”
“你願意幫我分離出'挑釁者’非凡特性,給我對應的魔藥配方?”盧米安按捺住突然涌現的開心,開口詢問道,“我正打算去老酒館找你。”
至於因此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已經不在乎。
那位女士微笑道:
“以科爾杜村目前的情況,你出門會很危險,所以我直接到這裡來了。”
“我確實可以提供你想要的幫助,但這次不再免費。”
盧米安又一次從這位女士的眼中發現了那種難以言喻的情緒,而“不再免費”的說法反倒讓他安心了不少。”
未知更令人恐懼。
“我需要付出什麼?”他毫不猶豫地問道。
那位女士嗓音平和地說道:
“分離出來的‘縱火家’和‘獵人’非凡特性歸我。”
這麼簡單?盧米安頗爲詫異。
他甚至不覺得這是代價,畢竟很長一段時間內,他應該都沒法使用“縱火家”的非凡特性。
那位女士繼續說道:
“加上原本提供的那些幫助,你之後,如果你還有之後,得爲我做一件事情。”
盧米安忽然感覺面前這位女士眼中無法解讀的那種情緒變得愈發明顯。
他試探着問道:
“要是我沒有之後呢?”
那位女士笑了起來;
“投資失敗不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嗎?你姐姐用占卜的方式購買股票。
“你需要我做什麼?”盧米安沒有任何猶疑地問道。
那位女士輕輕嘆了口氣:
“你能活下來再說吧。
“好啦,你把拿到的非凡特性給我。”
盧米安立刻起身,走向通往二樓的階梯。
進入樓梯口前,他勉強能控制住自己,走得不快不慢,等到那位女士的視線再也看不到他,他蹭蹭蹭就跑了起來。
沒多久,盧米安提着裝“縱火家”非凡特性的布袋回到一樓,走向餐桌。
那位女士又一次端起酒杯,抿着淡金色的液體。
“這是什麼?”盧米安隨口問了一句。
那位女士簡單解釋道:
“一種源自特里爾的開胃酒,叫做‘黑頗卡',它是由姜、桂皮、肉豆蔻、丁香粻時間浸泡在甜葡萄酒裡釀成,味道很不不錯。”
盧米安本就是爲了拉近關係才聊這個話題,沒再多問,將布袋打開,從泥土裡挖出了那顆燃燒的“心臟”。
熾烈的感覺灼燒起他的掌心,他忍着不算太強烈的疼痛,前傾身體,將這非凡特性遞給了餐桌對面的女士。
那位女士伸開左手手掌,讓那顆“心臟”懸浮在了半空。!
她望了盧米安一眼,呵呵笑道:
“之後保管非凡特性,記得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給它換一個環境。這種東西如果粻時間接觸某樣事物,很可能與對方結合,變成需要封印的神奇物品。”
這樣啊.....盧米安問道:
“大概多久換一次?”
“正常來說,兩到三天。”那位女士隨口說道,“但總有各種意外發生,我的建議是每隔二十四小時就換一下環境。如果你能找到合適的封印和保存方法,那可以幾個月甚至幾年都不需要改變,還有,要是已經將非凡材料調配成魔藥,就必須儘快喝下,否則那些液體很容易就和瓶子結合。”
她說話間,身上彷彿有什麼光芒一閃,那顆燃燒着的“心臟”隨之變成了無數只赤色的螢火蟲。
“螢火蟲”飛舞着,盤旋着,彼此凝聚着,最終組成了三樣事物:
一團深紅色的、很有彈性和質感的東西;一顆比剛纔縮小了一些,沒了許多孔洞的“燃燒心臟”:一塊偏深黑色的、表面似有液體流淌的、散發出濃烈惡臭的“石頭”。
那位女士的右掌只是在這三樣事物上輕輕撫了一下,就讓其中兩件憑空消失,不知去了哪裡。
餐桌上只留下了那塊僅有半個拳頭大的深黑“石頭”。
“這就是‘挑釁者’非凡特性?”盧米安頗爲期待地問道。
那位女士一邊拿出便籤紙和銀製外殼的圓腹鋼筆,刷刷書寫起魔藥配方,一邊提醒道:
“你還是太缺乏神秘學知識,殺了那個怪物後,竟然只拿走了非凡特性。
“這種超凡生物富有靈性,身上很多東西可以用來製作符咒、藥水,充當某些法術和儀式的材料,最簡單的一個例子,它的血液就是‘縱火家’魔藥的輔助材料之一。
“雖然‘縱火家’魔藥要求的是火蠑螈的血液,但那個怪物的也可以,本質上一樣,甚至效果更好。”
盧米安越聽越是後悔。
雖然奧蘿爾那些參雜冒險元素的小說裡或多或少都有獵殺怪物取走某個部位的橋段,但他並沒有將這種事情和現實聯繫在一起,覺得火焰怪物也就那團非凡特性珍貴。
而今天再去取,血都乾透了!
那位女士沒有在意他的反應,撕下最表面那張便籤紙,讓它輕飄飄飛向了盧米安。
盧米安伸手接過,迫不及待地望向那一連串的單詞:
“挑釁者’魔藥配方:
“主材料:‘挑釁者’非凡特性一份;
“輔助材料:蒸餾酒50毫升,忍冬花純露10滴,葡萄藤粉末5克,水蕨草粉末10克;
“使用方法:直接喝下。
盧米安看完之後,略感疑惑地問道:
“沒有富含靈性的材料啊..…”
就像火蠑螈血液那種。
那位女士笑了笑:
“不同的魔藥有不同的需求,你這個主要是取神秘學意義上的象徵。
“比如,水蕨草是‘容易被別人話語影響’,這和“挑釁者’的本質很像。”
“挑釁者”是讓別人被自己的話語影響?盧米安收起了那張便籤紙,思考起該去哪裡獲取這些輔助材料:
蒸餾酒家裡就有,奧蘿爾做某些菜的時候喜歡放;葡萄藤和水蕨草在達列日地區到處都是,只是可能得冒險出門;只有忍冬花,得問問奧蘿爾的施法材料裡有沒有.…..….
盧米安再次擡起腦袋的時候,對面那位女士連同那頂黑色矮帽和“黑頗卡”
開胃酒已經消失不見。
他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什麼時候離開的。
這還是他“靈視”一直沒有關的情況下。
呼,盧米安吐了口氣,帶着“挑釁者”非凡特性和魔藥配方,帶着欣喜又期待的情緒,回到二樓進了臥室。
他飛快躺到牀上,打算回現實問一問奧蘿爾,希望今晚就能湊齊輔助材料。
他甚至沒去管“靈視”還開着,反正睡熟之後會自行終止的。
............
沒什麼光芒滲入的半夜,盧米安睜開眼睛,側頭望向身旁的奧蘿爾。
他欣喜地想告訴姐姐自己已獲得“挑釁者”魔藥配方。
幾乎是同時他看到奧蘿爾的嘴巴微微張開,一道不清楚透明的身影從裡面爬了出來。
那是一個蜥蜴樣的怪異生物!
盧米安的目光瞬間凝固,等到透明的蜥蜴樣生物環顧四周時,他又下意識閉起了眼睛。
那“蜥蜴”到處看了一眼,快速爬離奧蘿爾的嘴巴,離開了這個房間。
盧米安又一次睜開雙眼,怔怔望向姐姐。
奧蘿爾的面容被黑暗覆蓋着,顯得很是不清楚。”
她嘴巴微微張開睡得非常熟。
盧米安一動不動地看着,彷彿變成了雕像。
濃郁的夜色裡,他一顆心緩緩滑向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