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快,當心點。”卓洛在前面挑着宮燈,時不時轉回頭催促淳嬪緊走幾步跟上來。“您看,就是那裡,奴婢打探的一清二楚。”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淳嬪的嘴角微微上揚,只覺得一顆心如同小鹿亂撞一般。“當真是這裡,你沒有弄錯吧?”
“怎麼會錯呢!”卓洛笑得格外甜美:“薩滿太太說了,這個時辰,御花園這裡是最聚福澤的地方。只要如嬪娘娘在這裡誠心焚香禱告,必然能得償所願早添龍裔,想來如嬪娘娘求子心切,一定會計。”
“那便好了。”淳嬪笑容可據,不覺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如嬪再聰慧又能如何,到底不過是一介婦人。終究爭不過子嗣長短,她那麼心急着想爲皇上誕育皇嗣,就必然會按照薩滿太太的話來做。可惜了,皇上最恨的便是後宮裡巫蠱盛行,她如嬪才封嬪不久竟然膽大包天,暗夜於御花園施法詛咒皇后,哼,這一回看她還能怎麼分辯。”
卓洛輕柔的笑着,順着淳嬪的話往下說道:“只怕如嬪百口莫辯,何況皇上也必然不肯聽了。”
正在得意之際,淳嬪忽然瞧見不遠處的樹叢果然有火光閃爍。便道:“噓,小聲點,讓人先去探探動靜。”淳嬪話音才落,便有小太監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趁着夜色暗觀察那火光周圍的人事動靜。
“沛雙,究竟薩滿太太是怎麼說的?把符咒燃盡之後,誠心禱告一炷香的時辰,之後怎麼辦?咱們有沒有漏掉什麼?”如玥的聲音,因爲緊張而略顯得有些疲憊。
“小姐,您安心就是了,從頭到尾的次序,奴婢都記在心上斷然是不會出岔子的。這會兒咱們開始化符咒吧!待符咒燃盡,咱們就開始禱告祈求薩滿法師降幸運於您之身。”沛雙顯得尤爲激動,好似這是一個無比靈驗的咒語。
派去探聽的小太監見如玥主僕二人開始化符了,便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回來。“回稟淳嬪娘娘,來人果然是如嬪與近身侍婢沛雙。這會兒,她們已經開始化符了。”
“咱們要怎麼辦纔好?”卓洛也因爲小太監的話而激動起來,心想若是這一次的陷害如願以償,那麼她家娘娘便能取代如嬪成爲皇上身邊最得寵的妃子,沒有什麼比這更能令人激動了。
“卓洛,你去養心殿稟告皇上,只管說御花園發生了怪事,有人在此焚香祭拜。至於是什麼所爲,再做什麼這類的話,一個字也不要提。”淳嬪心想,倘若說的太過於直接,反倒刻意了。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話,才能引起皇上的注意。
“娘娘,咱們爲什麼不直接說是如嬪娘娘……”卓洛不明白,既然是要置如嬪於死地,爲什麼不直接讓皇上知曉是她在御花園裡爲禍呢!
“別多問,本宮自有主張。”淳嬪懶得與她解釋,總覺得還是防着點好。倘若這個如嬪還有什麼辦法推諉,令得皇上信任於她,自己也不至於臉上無光。
卓洛不敢再多言,只得將手裡的宮燈交給身邊的內侍:“你們好好陪着娘娘,千萬別處什麼岔子,奴婢去去就來。”
好一會兒沒有動靜,淳嬪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卓洛這丫頭是怎麼回事兒,腿腳這麼慢,去請皇上需要多久啊。這麼半天不見人!”
內侍有些擔憂,低聲道:“娘娘,怕不怕如嬪做完法式,自行離去了。那咱們豈不是功虧一簣。”
淳嬪想了想,擔憂道:“也是,咱們還是走近點,當心別讓這個如嬪跑了,沛雙那丫頭,可是有功夫在身上的。等等,把燈籠吹滅。”
朝着火光緩緩走過去,淳嬪只覺得自己的心越發不受控制的亂跳。好似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格外的靜謐。除了噼啪燃燒的火團,再沒有一點動靜,這一夜便是如嬪安穩爲嬪的最後一夜了吧?
腳下的步子越發的有力,淳嬪忽然聽見身後有急匆匆的腳步聲。“是卓洛,你聽見了麼?卓洛領着皇上來了。”
像是自顧自的說話,淳嬪並未聽見有人搭腔。細看之下,身旁的內侍竟然不見了。“怎麼會?”淳嬪有些摸不着頭腦,索性今夜的月色朦朧卻還是有些光華的,淳嬪索性將自己藏在了一棵樹後,豎起耳朵靜靜的聽着動靜。
“皇上,就在前面。”常永貴的聲音格外好辨認。
“太好了,卓洛果然將皇上帶來了。”淳嬪的心因爲常永貴這一句話,總算安穩了些。隨後一團火光與腳步聲越靠越近,淳嬪總算是稍微安心了些,也顧不上理會那內侍去了哪裡,便習慣性的摸了摸頭上的簪子,耳上的墜子,生怕有一絲不順溜令皇上看了生厭。
“臣妾恭迎皇上。”淳嬪福身迎在一行人前,不緊不慢道:“漏液打擾皇上清修,當真是臣妾的過失。只是,這會兒御花園竟有人祭祀,當真是犯了宮的大忌。臣妾這纔不得已向皇上奏報,還望皇上恕罪。”
皇帝“嗯”了一聲,緩緩走上前來:“淳嬪是你呀。”
淳嬪也些詫異,是她讓卓洛去請的皇上,皇上怎麼會不知道她等在這裡。這未免太奇怪了。正不解,皇上疑惑道:“方纔你說什麼祭祀?御花園有人膽敢祭祀麼?”
這一問,淳嬪頓時愕然的說不出話來:“皇上,臣妾……臣妾看見那裡有一團火光……”順着淳嬪手指的方向,皇帝果然看見那邊有些不對勁兒。遂道:“走,隨朕過去瞧瞧。”
隨皇上一併而來的宮人並不算少,人人手裡也都提着宮燈,可淳嬪四下瞧了好幾次,也不見卓洛的影子。心裡有些急惱,可不管是不是卓洛請來的皇上,總歸皇上到了,便是好事。
正想得入神,皇帝忽然喚了淳嬪一聲:“你這大半夜的不睡,就是爲了在這裡爲朕祈福麼?”“祈福?”淳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一顆心揪的很痛。“皇上,臣妾……”
火堆前,一個人默默的站起身子,卻披着黑色的斗篷,任是誰也沒有看清她的容貌。
“何人?”常永貴喝了一聲。淳嬪的心又是一陣,方纔皇上問了自己什麼?這麼晚不睡,就是爲了在這裡爲皇上祈福?難道說,皇上以爲是自己在此處祭祀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心裡如同千絲萬縷纏纏繞繞的亂麻一般,淳嬪越想說明白,卻越覺得根本說不明白:“皇上,這……”
“轉過頭來!”皇上對那黑影兒道:“既然有心前來爲朕祈福,又何必這樣躲躲閃閃的。”
“臣妾罪過,無顏面聖。”此言一出,在場的人均是一陣。淳嬪驚詫的險些咬斷了自己的舌頭,竟然是……竟然是……皇后!
“皇后,怎麼會是你?”皇帝也格外的驚訝。
“臣妾自知有罪無顏面聖,更沒有想過竟然會在此處遇見皇上。”皇后轉過身來,端端正正的跪倒在皇帝身前:“臣妾自知罪無可恕,可聽聞宮裡爲求祥和請了薩滿太太作法,便暗請求淳嬪能幫襯着相見。
薩滿太太告訴臣妾,今晚這個時辰,在此處爲皇上祈福,是最靈驗的,於是臣妾便將自己虔心抄寫的經帶來,希望能爲皇上祈求康健,也總算是……聊了臣妾一樁心願。”
這事情來的太匪夷所思,淳嬪只覺得自己的面頰被人狠狠抽打了幾個耳光,臊的她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根本由始至終,她從未帶薩滿太太見過皇后,甚至她根本不明白,何以皇后會知曉此事。
“皇上,臣妾不敢留在這裡,爲皇上徒添煩擾。臣妾先行告退了。”皇后緩慢的起身,頭埋得很低很低,步伐輕浮的轉過身去。
正要走,卻是如玥一把清亮亮的女音飄入耳際:“皇上萬福金安,皇后娘娘萬福。”
“如玥,你竟也來了?”皇帝不解,怎麼這一晚,御花園會這樣熱鬧。“臣妾也是聽聞薩滿太太所言,今晚這幾個時辰,來御花園此處爲皇上祈福最是靈驗。便吩咐沛雙準備一應物品,特來爲皇上祈福。不想臣妾沐浴齋戒竟晚了些,到底是皇后娘娘與淳嬪妹妹更爲有心啊,臣妾真是自愧不如。”
皇帝很是愉悅,朗聲大笑:“朕還以爲今晚御花園又要出什麼亂子,竟不想看見的,都是你們對朕的情誼。罷了,祈福之事就免了吧,皇后,好些日子不見,你的身子可好些了麼?”
縱然是夜色撩人,淳嬪依然能從如玥臉上看出淋漓盡致的得意之色。以及皇后臉上那難以置信的受寵若驚。
“皇上,臣妾……不值得皇上這樣勞心記掛,臣妾……臣妾有罪。”皇后掩面哭泣,聲音猶如委婉盪漾,哭軟了皇帝的一顆心。
常永貴看了如玥的臉色,緊着躬身拾起地上的一章經,呈敬於皇上面前道:“皇上您瞧哇,這一筆一劃,可都是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啊。”
“朕……知曉你的心意了。”皇上這一句話,說的極爲鄭重。淳嬪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好似再明亮的火把也照不進她昏暗的眼底,更無從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