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蔓延着噁心的鐵腥味,壓抑得讓人窒息。
淌血的手臂在地上抽動,慢慢支撐起倒下的身體,血液順着髮絲流下,一滴滴不斷地滴落。
自殺的女人重新坐了起來,還是指着那條小巷口,蒼怨而又努力地對她重複着。
“那裡有‘鬼’,那裡有……”
每次話說到末尾,詞語都變得模糊。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她想要知道什麼,想要聽清楚是什麼,想要向前靠近,卻一直有一股力量阻止着她。
這次,她竟然掙脫了。
慢慢靠近女人,腳步輕飄飄的,踩在地上沒有任何感覺。
“你想告訴我什麼?”
自己的話被無限擴大,迴音還在耳內縈繞,女人擡起頭,突然血淋淋的雙手閃電般禁錮住她的脖子,瘋狂的大笑起來。
擺動的碎腦顯得更加可怖,劉海下露出猩紅的眼球。
“我也是‘鬼’啊!”
猛地吸了口氣,莘莉捂着脖子從酒店客房的大牀上坐起,睡衣已被冷汗沾溼。
慌亂地看了看四周,確定她在安全的地方,未拉滿的落地窗簾,從外面投進淡淡溫雅的月色,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
彷彿隨時都有一雙眼睛在看着你。
“開燈!”
喘息着叫道,燈一瞬間亮起,照亮了整個房間。
止不住顫抖的手抱起被子蜷縮在一角,腦袋埋進被子裡,試圖讓呼吸平靜下來。
沒有忘記,這次夢她沒有忘記。
不知過了多久,莘莉伸手去摸枕邊的手機,拿到了立刻縮回被子底下,開機,時間離昨天和阿航聊天結束只過去了不到五個小時。
凌晨四點多,他肯定休息了。
“吵醒他算了。”小聲嘀咕着,便開始撥號,可輸入到一半,莘莉猶豫了,最後還是把數字一個個退格掉。
他難得有時間睡覺,沒必要爲這點小事吵醒他。
既然她現在是睡不着了,也不敢再睡,那就別睡了。
讓房間智能播放抒情的歌,從冰箱裡拿出助理從殺青宴順回來的葡萄酒,到陽臺邊聽着音樂邊品着酒看夜景。
晚風吹拂過髮梢,微涼。
繁華的城市,霓虹燈讓它們不再沉睡,怕是也不會再做噩夢了吧。
“晚上好呀。”
神遊的莘莉被忽然的招呼嚇了一跳,轉過頭,原來隔壁陽臺也有人大半夜出來看風景。
鬆了口氣,心臟差點又不是自己的了。
“晚上好。”她淡笑迴應,不過陽臺很暗,他們也看不到。
那是一對小情侶,看起來很興奮的樣子,把小圓桌呀椅呀還有各種零食搬到外面,女孩在一旁當總指揮,時不時跟她閒聊着。
“你也這麼晚還沒睡吶。”
“有看新聞嗎?”
“還有喔還有喔,天文臺說今天我們這裡能看到日蝕,是在多少點來着……哎呀親愛的沒關係啦,有我陪你幾個小時很快就過啦。”
那男孩真幸福,有個這麼可愛的女朋友。
莘莉靠在圍欄上,惺忪的雙眼看着遠處的點點星光,抿了一口酒,芳香,甘甜而後苦澀。
捏着手機,耳邊傳來熱戀中人的細細蜜語。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天,聯合國正式起文預報,多國將先後向月球發送第一批人力和物資。
同時,在離家酒店的陽臺上,和陌生人一起看了人生中唯一一次的日蝕。
第二天很快來臨,MOM’s派專車接莘莉和她的助理到攝影棚。
廣告任務很簡單,就是對着鏡頭比劃幾個動作和說幾句宣傳語就好了,莘莉情緒不太高,隨便應付了事。
上次見面的那個外國人也來了,現場的員工對他都畢恭畢敬,不過好在他沒有插手拍攝,不然她會更煩躁。
“莘莉小姐很漂亮。”
從攝影棚出來,莘莉摘掉頭上的裝飾,對湊上來的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了當地說:
“廣告我拍完了,你們用不用也罷,但是你答應的,是不是該實現了。”
“好,我已經訂好座位了,你先準備一下。”
和他要談的事情,可不能帶助理過去。換完衣服,在洗手間,莘莉從包裡拿出一條項鍊戴在脖子上。
隨後,她坐上霍華德的車,直奔天府餐廳。
天府餐廳作爲頂級餐廳,除了環境服務質量好,裡面的菜餚也是無可挑剔的。
反正最後不是她買單,抱着不吃白不吃的觀念,莘莉拿着菜單毫不客氣。對座的人笑而不語,任由她點。
服務員過來給他們桌上燈臺營造氣氛,被一手阻止。
“這個不用了,thank you[謝謝]。”
莘莉收回手,看着男人脫下他的白色手套,上移,視線交錯。
她就這麼盯着他。
霍華德收好手套,笑道,“既然莘莉小姐這麼熱切地看着我,有什麼想問的,現在便問吧。”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跟我說你對我經紀人的辭職感到遺憾和歉意,所以我可以理解爲她的辭職跟你們有關?”
“可以這麼說,也不能這麼說。”他給她乘了飲料後,拿起溼餐巾擦手,“據我瞭解,雯欖小姐應該早就打算辭職了吧。”
他連這個都知道。
“我們公司只是給她一個表現的平臺而已。”
小欖果然去了MOM's。想起車上的那幾張資料,莘莉表情嚴肅起來,身體前傾。
“你們會錄用她,恐怕理由沒那麼簡單吧。”
擦過手的溼餐巾在他手裡被揉成一團,霍華德看上去依舊自若,“何出此言?”
她輕哼一聲,“我爲什麼這麼說,你難道真不知到嗎。”
“若莘莉小姐這麼說,我又怎麼能夠猜的中呢。”
莘莉突然很討厭像他這種一直帶着笑面具的人,城府太深了,“既然你不遵守諾言,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了。”
“……”
正好服務員推着餐車而來給他們上菜,打破了僵局。色澤誘人的美食散發着濃厚的香味,呼喚着快點吃了它們。
看着起刀開吃的某人,霍華德淡淡道,“我可以讓你當MOM’s的代言人,MOM’s旗下的所有產品,都可以供你使用。”
“不需要。”
我想要的東西我自己會掙錢買。想着,莘莉咬了口烤生蠔。
“你不好奇我爲什麼會選你嗎?”
“不好奇。”啊啊這黃金排骨真好吃,鹹香,口感好酥軟。
某人無奈失笑,“原本就覺得莘莉小姐是個有趣的人,一番接觸下來,發現比想象中更有趣。”
莘莉嘴裡被美食塞滿了,話都不想理他。
餐廳裡溫馨和諧,有情侶的甜蜜聚餐,而她們這一桌,則以莘莉的全方位大掃蕩告終。
霍華德想送她回去,再次被拒絕。
“我已經call了朋友來接我,不用費心。”
這頓飯之後,他們就沒有再約的理由了,想到這心情就十分爽朗。
“那好,看莘莉小姐也沒留我的意思,那我就先走了。”
餐廳門衛給客人調來了自己的車,霍華德下了兩步臺階,停下回頭,臉上難得沒有笑容。
“多注意安全,不要到人多的地方。”
這可能是他給她的最後一個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