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許多多的碎石片打在王重陽的身體周圍,噼噼啪啪,掉在地上,濺到了他的腳上,腿上。但是這些石頭打在周圍的石壁上,並沒有飛濺起碎石,等掉到地上才崩到她的腿腳上。
好一會兒,噼噼啪啪的聲音才漸漸稀少,這時候聽出來,那些石頭實際上是從石壁上掉下來的,並不是從別的地方打過來的。他心裡好奇,難道是剛纔自己那些修月掌打在石壁上,將石壁打碎了?
他上前兩步,光腳踩在那些滿是棱角尖刺的碎石頭上面,他從小都是光腳跑路,不管什麼樣的地方,碎石,荊棘,蒺藜地,都傷不了他自己,現在也一樣,但是這時的感覺卻是非常清楚,他伸手到石壁上去摸索,果然上面坑坑窪窪,凸凹不平。
他心裡突然靈光一閃,既然自己的手掌如此厲害,何不用它打出一條出路來呢?在他的印象裡,石龕裡的石壁並沒有多厚,照剛纔的情形,再用不了幾掌就可以將石壁打開,重回人間。
一想到這裡,他急不可耐,對着石壁就是一頓狂風驟雨般的猛打,這一次心裡存着破石而出的強烈慾望,所以內力的發揮可以說到了極致,打完一個地方,緊接着又是另一個地方,不一會兒便將整個石壁打遍了,然後站在當地,等着那些碎石片像大雨一樣地落下來。
但是等了好一會兒,他想聽到的聲音並沒有響起來,一點點都沒有,他有些疑惑,伸手在石壁上面摸索,摸索到的都是像鋼鐵一樣堅硬厚實的石壁,涼冰冰的,他在指頭尖上感覺到了那石壁的拒絕態度。
他心裡很是奇怪,剛纔自己施展修月掌的時候,當真是碎石如暴雨,現在至不濟也應該碎石如細雨,結果等了半天,連一顆石子都沒有掉下來。他不死心,上去又是一陣狂打,只震得他的手掌生疼,石壁仍然屹然不動。
他呆立在黑暗中,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如果說石壁堅硬無比,怎麼先前被打得隨時亂飛,如果說石壁本來就是碎裂的,爲什麼現在用盡自己渾身的力氣,竟然一點石頭都打不下來?
他重新伸手在石頭上摸索,發現石壁上的凸凹不平的地方並不是凌亂的,而似乎是有圖形的。他的手指順着凸凹的線條慢慢地走,一會兒感覺像是一個正在練功的人形,一會兒覺得像是他在《上清玄訣》中看到的那些裸體人像上的紅線條形狀,一會兒又像是那些蝌蚪文字,但是他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出一個所以然來。
他一邊摸索一邊展開想象,想要在他的腦海中還原石壁上的圖形,但是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那些圖案都是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並不能聯想出任何清晰固定的內容。
他的希望又破滅了,頹然地坐在地上,地上的碎石片擱得他很不舒服,但是他一動不動地坐着,心裡充滿了絕望,或許這裡就是他葬身的墳墓,再沒有陽光和活力。
過了一會兒,他的眼前突然看到一線光亮閃過,他趕緊去看,果然石壁上有了一個裂縫,似乎是石龕中的那片石壁又裂開了一道縫隙,但是那道光亮一閃而過,並沒有響起扎扎的聲音。
他將手伸到石壁上剛纔閃光的地方,但是一點縫隙都沒有摸到,那道光亮也不見了蹤影,好一會兒什麼都沒有,他並不死心,重新退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果然不一會兒,那道閃光又出現了。
這次王重陽看得比較清楚,那道光線不是一道長長的線,而是光亮從這頭亮到了那頭,但光並不是從石縫裡漏出來的,而是穿透石頭射出來的,也就是說那光源其實是在石頭裡面。
王重陽福至心靈,立刻雙手合十,默默祈禱,祈求那光源能夠從石壁裡出來,有了光明就有了希望。他的心事剛剛禱告完,眼前倏地一亮,果然石壁裡的光源飛了出來。
只見那光源不大,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樹葉,在半空裡悠悠盪盪,婉轉飄零,王重陽伸出手去,那光源落在他的手掌心,拿到眼前看時,果然是一片樹葉的形狀,就像是芭蕉葉的樣子,只是太小,跟槐樹也差不多大,瑩瑩地發射出淡青色的光暈。
他舉起那片光明的樹葉,在原地轉了一圈,看到自己身處於一個一間房子大小的石室之中,四周圍石壁渾然一體,看不到一點縫隙,也根本辨不出東南西北,不知道石龕在那一面。不過這也沒有什麼關係,即使知道又能怎麼樣?先前他已經用手掌將每一面的每一個地方打了不下兩掌,結果那一面都一樣,猶如銅牆鐵壁。
地下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碎石頭落了滿地,幾乎沒有了空隙,看那樣子應當是每一面的牆上都掉了厚厚一層石頭纔是。他心裡還是搞不清楚,怎麼自己開始的掌力會那麼大,輕輕鬆鬆地後來竭盡全力出掌,卻沒能打下哪怕指甲大小的一塊。
石壁上坑坑窪窪,凸凹不平,猛一看上去似乎是一個人影,但是仔細去看的時候,卻又什麼麼都沒有看出來,有一部分很像是人形的線條,但是很快就被另外一個線條劃斷,而且所有的線條都不完整,剛剛看出是人體的那個部位,什麼樣的動作,便戛然而止。那些線條層層疊疊,一條阻斷另一條,一條壓着另一條。所以在猛一看的時候,感覺像是一個正在做一個什麼動作的人形,但是當他定睛要去仔細辨認那個動作的時候,人影便消失不見了。
體現在有些明白了,原來四面的石壁上面有許多雕刻,不知道是從外面一直刻到了裡面,還是用什麼辦法只刻在了裡面,外邊卻看不出來,因爲先前他也摸過四周的石壁,並沒有感覺出一點這樣的圖。不過現在已經無法去驗證這些,本來的外表已經徹底成了碎片。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手掌中的那片小樹葉上面,發現葉面上有許多小小的黑點,低頭仔細去看,但是葉片太小,看不清那些小黑點是什麼。他伸指輕輕一撥,那片樹葉輕輕翻轉過來,這一面沒有那些小黑點,但是上面有許多隱隱約約的線條,似乎是很多人形,但是看不甚清楚。他張開嘴對着手掌輕輕一吹,樹葉便被吹到了空中。
這次樹葉沒有在向下落,而是停留在半空中,慢慢地旋轉。然後從葉面向上發射出一道光亮,在上面二尺高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圓形的光圈,裡面影影綽綽,似乎有很多人物和景物,走馬燈似的飛速滑過。彷彿是從這裡向着非常遙遠的某個地方穿越而去。
漸漸地,那些景色和人物的速度慢了下來,然後出現了一段空白,接着從光圈的遠處有一片景物慢慢移近,越來越清晰,出現的是一種非常奇特的異域風光。
先是一條極其大河從遠處流來,河面非常寬闊,兩岸都是茂密的熱帶森林,遮天蔽日,看不到邊際。接着圖畫離開大河,穿過鬱郁蒼蒼的樹林,來到了廣袤無邊的大平原上,正是夏日雨季,濛濛細雨連綿不絕,到處都是溼霧氤氳,看不到很遠,人們都躲在茅屋中,長時間不出門,屏息靜坐,細話家常。
然後在一座山上出現了一座寺廟,山門上的匾額寫着幾個梵文大字,門邊的一個石碑上寫着幾個漢字:超巖寺。寺裡面的大小殿閣十分的雄偉壯麗,但是年久失修,全都顯得暗淡無光,現在麼溼漉漉的雨水浸泡着,更顯出一片衰敗之氣。
在寺廟後面的一個小茅屋中,一個老和尚坐在蒲團上,正在對他面前的一個年輕和尚說着什麼,說完了,伸手向着外面,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便不再動了。那個年輕和尚雙手合十,嘴脣蠕動,好像是在念經,面色十分莊嚴。
小茅屋上竄起一股股火苗,濃煙滾滾,不一會兒便只剩下一片灰燼,那個年輕和尚從灰堆裡撿出一些骨殖,還有幾個閃着彩光的小圓珠,小心翼翼放進一個匣子裡,用一件大紅衣服包住,負在背上,一手託着紫金鉢盂,一手握着一根大禪杖,邁開大步想畫面外面走來。
年輕和尚身材高大,古銅色的皮膚,高鼻大眼,相貌十分英俊,他一個人走在荒蕪的野外,先是草木茂盛的平原,接着是連綿起伏的高山峽谷,在接下來是漫無邊際的荒漠,天氣也是一會兒晴空萬里,一會兒細雨霏霏,一會兒烈日炎炎,一會兒是黃沙漫天。他身上的衣服在這期間先是換了幾件,後來便不再換,然後變得越來越舊,越來越破,許多地方都出現了破洞,露出了健壯的肌膚。
終於他來到了一個城堡,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大殿裡,一個國王模樣的人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正在接見這個年輕的和尚,這時他的頭上已經長出了很長的頭髮,金黃色的,披散在腦後肩上,看上去就像是一頭雄獅,氣勢威猛,但是神情卻很恬靜。
國王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說着什麼,臉上的神情很誠懇,差不多就是祈求,但是那個那個年輕和尚始終不動聲色,只是不停地微笑,最後他輕輕瑤瑤頭。國王非常惋惜,但是隻得將他送走。
接下來,年輕和尚繼續着他的行程,繼續高山大谷,荒漠沙磧,風霜雨雪,最終他終於來到了中原地區。